11月的黄昏,寒風刺骨,寒天的慘白色染成了深藍色。夕陽融於地平線之上,閃爍着,把半邊天染成最美的橙粉紅,與即將來臨的黑夜對抗,散發出最後的光輝。 

街燈一支一支地亮起來,一群烏鴉飛向漸變的天空,彷彿某人的生命快到終點。

 爸爸和瑪莉亞越向病房走近一步,心就越痛,猶如一把刀向心臟越刺越入。

 爸爸和瑪莉亞一邊走着,一邊心思思,各自有着不同的想法: 對瑪莉亞來說,走進醫院就只會帶給她悲傷的回憶。時間已經過去,永遠無法再用小夢的身份探媽媽。所有在醫院的回憶,例如爸媽下班後拖着疲累的身體探她自己,還有跟爸媽的對話,以及看相簿和臨終前跟爸媽的一點一滴,全部都彷似滴蠟般溶在心頭。 

生前,本來是爸媽守護小夢。如今,輪到小夢守護媽媽,守護着最後一刻。 





對爸爸來說,簡直是對心靈造成二度創傷。他已經在這裡失去小夢,如今就連他唯一心愛的人也準備離他而去。很快,他就會孤單一個,幾乎他愛的人,全部都失去了。 

時針一直倒數着,一步一步邁向媽媽的病房,而媽媽就一步一步邁向生命的盡頭。 

爸爸和瑪莉亞成功走到病房,仍然沒有人留意到瑪莉亞的红色狗衣不是導盲犬制服。

 拉開趟門,看到媽媽面青唇白,細心觀察,發現頭髮真的比以前稀疏了不少,紅活圓滋的臉頰早已變得凹陷,手腳瘦削得像一條柴。當初爸爸、小夢生前和今世也沒有留意到這些,是因為大部份的日子,媽媽都是早出晚歸的。 

「爸爸,瑪莉亞,唔啱,應該叫小夢先啱,你哋都嚟左探我。我已經盡了力打開眼,唔敢瞓着,目的就係同你哋共渡最後一刻。」媽媽用着沙啞的聲音說。 





「老婆,你為左呢個家挨病左身體,我不知應該對你說什麼。」如泉的男兒淚快要湧出來。

「你知除左你之外,我愛嘅人已經全部失去,你想我孤單一個嗎?」 媽媽慢慢望向瑪莉亞,說:「小夢,其實我早就知道你嘅靈魂係小夢。

從後巷第一次遇見你嘅時候,我已經感覺得到小夢你已經投胎回來。我只係揾唔到方法去表達我嘅恩惠之情,也唔知道點樣向爸爸解釋,所以一直瞞着自己嘅良心,當你係一般狗狗對待,欺騙左你哋兩個,對不起。」

 瑪莉亞爬到媽媽身邊,把前臂伸出來,跟小夢一樣,把頭靠着媽媽的脖子,然後緊抱着。

 瑪莉亞輕聲地哀號,她很想媽媽抱歉,抱歉無法在天國守護爸媽,也怪自己太軟弱,沒有向天神提出在天國守護爸媽的要求。





 「小夢乖~你始終都要面對,你要知道一個人唔可能長生不老,呢D係人生必經之路,你經歷過,你應該明白。」 

瑪莉亞繼續默不作聲,眼淚繼續流到媽媽的脖子。 

媽媽再轉過頭來,對着爸爸說:「我即將離開呢個世界,我希望你唔好再對我留下任何嘅留戀,你愛我越深,到頭來對自己嘅傷害就越大。唔好再任性,愛過另一個人,尋找屬於你嘅另一半。」

 「不,我個心只有你同小夢,即使你隱瞞自己知道小夢投胎做了瑪莉亞嘅事,我一樣愛你和愛佢,我個心唔屬於其他人。你就咁樣離我而去,太狠心啦。」

爸爸一邊用病床上的被子擦眼淚,一邊說。

 「我離開人間之前,可以拜託我做兩件事嗎?守護今世的小夢之餘,我想聽多一次小夢臨終前聽嘅故事。」 

爸爸答應了。 媽媽一邊聽,一邊慢慢地閉上雙眼。在心電圖發出長長的「咇」聲後,媽媽已經透過金色的暮光小路走到天國了。

 #故事還未完#





 瑪莉亞抑着頭,望着窗戶的暮光,發出了淒厲動人的哀鳴。她已經無法接受喪母之痛,因為她無法履行自己生前的遺言,没有在天國守護父母之餘,還在人間再次引起父母的喪女之痛,對母親的離世特別自責、自卑、內疚。

 於是,瑪莉亞又再次她的衝動矇蔽了理智。即使爸爸捉她狗帶,要求她扮導盲犬,她不理會,一直衝出醫院門口,連爸爸也捉不緊狗帶,鬆了,她就横過斑馬線。 

很不幸,瑪莉亞被車輾斃了。

 爸爸脫下太陽眼鏡,扔着拐杖(之前從路邊檢回來扮盲人的那支),再看着自己「已抬胎轉世的親生女_瑪莉亞」被輾得血肉模糊的遺體。

 煙雨濛瀧,蒼天忽然下着滂沱大雨,無情的雨冲洗着大地,彷彿連上天也他們一家的遭遇。

那個「家」已經不再是「家」,因為已經被可悲的命運拆散了。

 爸爸的臉上的水滴,已經分不出那些是雨,那些是淚。





 他只好跪下來,拿着頸鏈的十字架,向天祈禱: 「相信這就係上帝的安排,她們倆從今以後唔需要再受病魔嘅折磨,永遠守護著大家。正所謂〖海內存知已,天涯若比鄰。〗就算遠隔在天涯海角,都好似一齊。衷心希望你哋在天國快樂,永遠無憂無慮過著天國的生活。兩位,保重。阿門~」

 -續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