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長的告別: 第五章
雖然葉歡依舊不太樂意要上台演出,可是練習時她還是認真萬分,一切都是為了天承。他想要的,她依他就好。
他們在曲目上倒是意向一致,一直都很愉快。其實對葉歡而言一點都不痛苦,她的學習能力甚佳,兩三遍就可把一篇樂章如流彈出,何況有黎天承在身旁,哪怕他們在正經八百地練琴,葉歡還是覺得很幸福,大抵這是戀人才擁的快樂。
葉歡誤以為只要捱過了那場比賽,他們又可以安心過著從前的日子了。聽說最近附近新開了一間奶茶店,又聽說哪個碼頭成了打卡熱點……他們還有太多事沒做,她迫不及待想與他一一完成。可是黎天承與她不一樣,他渴求長遠的廝守。葉歡總是不懂,為什麼練琴就比一切都重要。他們早已有了扎實的基礎,少練一天半天琴不至會進步的。
林申忍不住打斷葉歡:「可是那是為了什麼?」
「因為在他眼中,學音樂的人都是為了能擠身進國際樂團。而以我和他的實力,該朝著個人音樂會的目標前進的。」
但這一切對葉歡而言都太快了。
葉歡雖然很抗拒被父母迫著練琴,但不得不承認她也很喜歡鋼琴,不然她也不會考進音樂系。只是以後於現在的她還有點言之尚早,她根本沒想過以後的路該怎麼走。她只是覺得,她現在該好好享受這段無憂無慮的校園時光。
她還是乖乖聽了黎天承的話,隔天去跟他練琴。既然這樣能讓他開心,她做就是了。練琴也沒那樣討厭,她以前也是這樣隔三差五到琴室去的。人們互相指出對方差了什麼,時間仍然過得飛快。
日子一天一天在流逝,相遇時是冬日,轉眼又過了一個春日,夏蟬在蟄伏。葉歡在校園裡逛,明明景色跟入學時沒什麼不同,但已歷經三個春秋。
現在的生活早已偏離了葉歡的軌跡。
她知道黎天承連她的路也安排好了。其實這樣也沒什麼不好的吧,他的未來是有她的。何況,誰不想成為天之驕子?恰好她有那樣的天份,又恰好她愛的人也期望她站在高台上。反正她沒什麼大志,走一條人人都想要的路,又有什麼不好的,很多人窮其一生也做不到。
她本覺得好好的,但黎天發對她的要求也漸高了,就像是當年母親對她無止境的鞭策。明明她覺得已經沒什麼大問題了,但他依然挑剔她的感情不夠,指法不夠熟練……也許只是因為他緊張罷了,再忍忍就好,葉歡如此安慰自己。
她也想練現代樂曲,想亂彈一通,想作曲,但黎天承堅持她不可以分心,古典音樂才最重要。有那麼一瞬,她以為她是沒有靈魂的琴手, 日復一日重覆著一樣的指法。
夜裡她徹夜未眠,在腦海中演繹了新曲,次日清早就往琴室跑。樂章呈現在耳邊時,她才感覺她重新活過來。害怕被黎天承看到,她也很少單獨往從前的琴室去了。
葉歡覺得她也可以將兩者平衡得很好的。既然她不願使黎天承失落,又無法割捨昔日的愛好,那麼她取巧就好。沒什麼是不可能的,只要有心。
可是小女孩心裡都藏著一隻渴求浪漫的小精靈,葉歡可以關住他不讓他出來,可是他會在心房搗亂。她偶然也會期待一個小小的驚喜,哪怕是黎天承突然不想練琴了,帶她到學校的後花園,只牽著她的手,靜靜的,也足夠她回味一星期了。
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葉歡竟然會滿足於一個不能再簡單的約會……
她會不滿的。夜深人靜時她會想,為什麼他們不如普通的情侶。可是黎天承不是普通的人啊,她從第一天就知道了。他是太陽,耀眼又熾熱。
「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黎天承是注定成大器的人,所以她要忍耐、要懂事,他不可以因為她的小家子氣而被毀了一生的夢想。他們還有很多日子可以彌補今天的缺失。
每每想到這裡,她都安心睡去,等待日復一日的循環。
她原以為日子會一直這樣平平淡淡下去的。她會畢業,會進樂團,會與黎天承雙雙發展為鋼琴家,然後與他結婚,也許會引退,乖乖在家中相夫教子。
這一年竟然有瑞士的暑假遊學團,她很久很久以前就想去那個國家了,聽說那是個人間仙境。
去旅行,自然要帶上黎天承,可是卻被他一口回絕了。任葉歡怎麼軟磨硬泡,黎天承也沒有絲毫動搖。她知道他緊張,害怕會有半分差錯才想讓他好好放鬆一下,沒想他也不同意自己參加。
「有什麼好去的,以後有的是機會,現在倒不如腳踏實地好好練琴。」
葉歡難以置信地看著他:「練琴練琴,通通都是鋼琴。你讓我乖乖練琴,我也沒有偷懶,現在單是一個小小的願望也滿足不了我嗎?」
但其實更讓她失望的是,他壓根不明白那場旅行對她的意義何在。雖然以後她會富有起來,足夠去一場奢華的旅行,可是心境已經不再年輕了。她想趁自己還是學生的時候去更多的地方,只懷著一顆赤子之心去看異國冷暖。她不希望當她回望自己的青春時,竟然只有慘白的逐夢過程。
但她已經懶於跟他解釋,他眼裡就只有自己的夢想。
「我根本就不需要這些……」葉歡轉身離去時在呢喃,黎天承氣在頭上,也沒有興趣去追究她說了什麼。
次日,黎天承第一次向葉歡發了這麼長的訊息——
「對不起,我不該強迫妳的意願的。既然想去就去吧,也不差那幾天。」
「我們和好好嗎?」
葉歡沒想過他會先放下姿態求和,心中的怒氣一下子被澆滅,又在塵土中迅速開出朵花;他心中是的有她的。她不再在意他是否懂她,她只記得她是重要的。單是這個事實,便足夠讓她繼續走下去。
「對不起,我不該向你發脾氣的。」
「我們以後不要再吵架了。」
雖然吵架後可以和好如初,可是葉歡還是不喜歡萬念俱灰的感覺。他們只是小吵了一場,她已經覺得要失去他了。那段孤獨無比的回家路,她不想再走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