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歸化兵: 八・香港波的空虛

賀歲波之後一個星期，香港超級足球聯賽重開。
 
又一場大勝，四比一，戴熾瑋射入三球，但是，他沒有特別興奮，反而有點空虛。
 
這星期，他都想着一個人，江皓英。他想着他們的差距，他們的年紀相若，身體質素也差不多，他相信天分、體能等，也相當接近，但那半秒的差距，卻可能是香港和英國成長的差異。
 
他在香港實在踢得太輕鬆，暫時踢了半季香港頂級聯賽，沒有人能夠迫他更快、更狠。
 
他想進步，見到江皓英後，他更知道，要去更高水平的地方，才有機會提升能力。速度、身體對抗性、體能，他知道自己還有很大的空間去提升，卻不是自己的地方能夠幫助他。
 




但是一個香港人，也實在太難吸引外國球會，他知道，像他這樣的球員，在外國有千千萬萬個，江皓英不算甚麼，就只是讓自己知道，外面的世界大概怎樣。
 
本來非常有自信的新晉香港球星，因為一場無實際意義的比賽，打擊了他的信心。
 
好朋友兼隊友看在眼內，當然知道戴熾瑋的心情，「怎麼了？這星期都悶悶不樂。」比賽之後，麥靖跟戴熾瑋慣性去太子一間樓上咖啡店，每人一份三文治和一杯咖啡。
 
「哦，沒甚麼。真的沒甚麼。」戴熾瑋回應。
 
「你跟那些少女有甚麼分別？都在耍心情，講反話。若我沒有估錯，跟賀歲波有關吧。」麥靖說過後，忍不住微笑。
 




「才沒有，我沒有甚麼介意，你別以為自己很了解我。」戴熾瑋喝一口咖啡。
 
「好勝，你從來都好勝，這可以是優點，也可以是缺點。你這樣自尋煩惱，對自己沒有好處的，你認為自己在想想想，就可以追上英冠的實力嗎？」麥靖喝口咖啡，偷瞄戴熾瑋一吓，知道他沒有望過來，便繼續說︰「坦白說，跟他練過波，又同場比賽，技術水平應該差不多，速度、對抗性也不會差太遠，但他走位確實比你聰明，或者這樣說，是決斷力，你有時會等多半秒才做那個決定，他就是快那半秒。還有，你有沒有發現他甚少引球推進，但簡單的傳波和走位，不但令他有更多空位，其他隊友也更舒服。」
 
戴熾瑋整個人定下來，頭慢慢扭過去麥靖，「你也看得出嗎？」他說。
 
「我負責傳波給你們的。你比他多出的半秒，我怎會看不到？」說過，麥靖收拾銀包和電話，放入背包內，並示意離開。
 
「那麼快就離開？」
 




「回家睡上兩個鐘，今晚睇戲，有沒有興趣一起？」
 
「還是那個女朋友嗎？」
 
「新的，拍了兩星期。」
 
「需要換得這麼頻密嗎？」
 
「沒有需不需要，只有喜不喜歡。你也找個伴吧，對比賽有幫助。」
 
「我很忙，暫時專注事業。」
 
「所以你就是慢了那半秒。」麥靖「哈﹗哈﹗」的笑多兩聲，便取過帳單去付款。
 
就在麥靖看電影的同時，戴熾瑋在網上找到非法的英冠直播連結，列斯聯對侯城，江皓英有出場，他在外國聯賽出現就是有點特別，明明在香港身形算不俗，在英冠就好像很瘦。這是基本條件的不同吧，無論如何，華人球員的普遍身形就是不及西方人，所以外援那麼值錢，薪金也比本地球員多一至兩倍。但是，他們真的出色到那種程度嗎？




 
戴熾瑋覺得除了身型，也不算太出色，他出道後，首先就想證明，就是自己也不比外援差。
 
看了二十分鐘左右，戴熾瑋差不多看到睡着。怎麼會有那麼悶的球賽？只是將球來回踢來踢去，技術水平不算高，或者體力和速度真的比較高，但也沒甚麼特別，從戰術和組織性來看，實在沒甚麼欣賞價值。戴熾瑋這樣想着、想着，就想到有點不忿。如此粗糙，來到香港卻獨當一面，甚至在旁人眼中比他更優秀。可惡﹗可惡﹗可惡﹗想到這裡又忍不住致電麥靖。
 
「有甚麼貴幹？才剛剛散場。」麥靖接聽後立即說。他們就是熟到招呼都唔打。
 
「我看了一場英冠，技術水平真的很一般。」戴熾瑋直接說出所想。
 
「關於足球，明天才說吧，晚上我留給女人的。我建議你找個女朋友，或者去跑步。」麥靖連「再見」也不說，就收線。
 
媽的﹗戴熾瑋極度不滿麥靖的態度，但他就是這樣，從小到大都在其身邊，其餘時間都留給女人。這兩兄弟最大分別就在這裡，一個廿四小時都想着踢波；另一個除了踢波，還想要更多的波。
 
戴熾瑋最後還是看了整場賽事，列斯聯贏二比零，江皓英有一個助攻，整場表現卻一般，好幾次試圖突破都失敗，看似速度和對抗性都未追得上。這下戴熾瑋更感自卑，他知道自己跟世界的相距很大，但是他很餓，非常餓，餓到不想有任何停下來的時，明明下午才踢過比賽，還是忍不住換上跑衫，從太子跑到深水埗運動場，再在運動場跑多十個圈，來回大概跑到五千米，才能排解心中鬱悶。
 




一定要比他強﹗
一定要比他強﹗
一定要比他強﹗
一定要比他強﹗
一定要比他強﹗
但怎樣才能比他強？
那五千米，戴熾瑋的腦袋就只有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