證據是拿到手了,但這只是避免她和她對質時,她不認帳罷了。但我連見她的機會都沒有,又如何和她對質?

約她陪我吃午餐不願,約她陪我買眼鏡不肯。被報社「辭退」後,每天就在家裡絞盡腦汁,想要如何才能找到機會碰上她一面。

要怎樣找她。發訊息問她?她應該會反感,做人情婦的事老實說,誰會想讓人知道。到她家找她?她父親一來不喜歡我,二來如果問起甚麼事,她應該是死罪了。到學校找她?大庭廣眾的,要問起來也不甚方便。

「食屎啦芙水京。」躺在床上,我把放在身邊,她送的chip畢業公仔狠狠的向門扔過去。反彈回來,剛好落在想走進來的小貓前。小貓輕輕的避開,快步跳上床,喵的叫著,像是向我渲洩被嚇著的不滿。

對啊,可以用小貓。





「你過幾日得唔得閒過嚟幫手餵貓。」

「做咩要我餵。」

「我屋企人去曬旅行。」

「咁你自己餵。」

「我要返實習,唔係得你一個幫教授做嘢。」





「睇吓點。」

全家只剩我一個留在家裡,理由是總要找一個人幫忙餵貓,而且我再過幾個月就要去日本留學,旅行時間多的是。

她不知道我有去做實習,當然更不知道是,我因為她連實習都丟了。雖然說不是畢業的必要條件,但心裡總不是好受。也不知道要生誰的氣,她嗎?怎可能生她氣。我嗎?明明可以放著不管,但我正在做正確的事,沒理由生自己氣。芙水京嗎?是啊,是他。然後呢?我又可以怎樣做。

每天想著如果她來了要怎樣說,如果她不認要怎樣,要怎樣才能救走她。就這樣終於想到全家起程後。

「我放咗鑰匙係鞋櫃,妳走個陣鎖門放番係原處就得。」做戲終要做全套。我則一直躲在房內,靜候她到來。比往常她會來的時間再晚一點,傳來鐵閘關上的聲音。





十來秒後,我的房門被打開。她看著我,沒有半點驚訝的表情,好像一早就知道我躲在房間裡。抱著小貓,直接坐在我床上。

「妳點知我係度。」

「你覺得,我會唔會唔知你想見我。」她把視線從懷抱中的小貓移向我。「我諗我哋真係無可能係一齊。」

「妳叫我改嘅我一直努力改變緊,點解妳唔肯比個機會我。」

「變緊個個唔係得你一個。」

「無論妳點變,我都係一樣咁愛妳。」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把頭擰開。「我已經有男朋友。」

「我知啊。」我馬上回答,同時觀察著她的表情。她馬上把頭轉回來,好像得奇怪我是怎樣知道的。「以後同芙水京出街開房小心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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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臉馬上像射失關鍵十二碼的球員,一臉驚悚的看著我,口微微張開。

「你都估到啦。咁我無嘢好講。」良久,才說才一句。站起來,走出房門。

「唔係我估到。係有記者同咗我講,佢哋想報。」在她離開房間前,我幾乎用呼喝的說出這句。「妳以為自己可以瞞天過海,我唔知妳點諗妳自己,但我無諗過妳會變成咁樣嘅人。」

「既然都被記者知道咗,咁我都已經無得番轉頭啦。」她回過頭,苦笑著。

「妳肯收手,番轉頭,就一切都仲有得救。妳繼續同佢一齊,一切就真係完。」我站起來,把她一手拉實,生怕她會馬上奪門而走。

「唔會架。班記者知道咗就唔會收手。」





「依家我可以幫你遮咗件事,令佢唔出街,咁妳肯唔肯信我。」

「你知道啲咩姐。你一個實習生又可以做啲咩姐。」一個實習生可以做甚麼?我不就成功幫你把這渾狗血給好好清理了。聽到這句時,心中幾乎氣得暈眩了一下。

「我知唔多,知道佢同妳一齊個陣,唔只得妳一個咁囉。」

「佢同佢老婆已經無感情架啦!」

「咁佢哋點解唔離婚。」

「佢唔想佢個女咁細就父母離異啊!」然後妳就做第三者拆散人們的家庭。說這句時面不紅耳不赤,真有廉恥。

「我唔係講緊佢老婆。係講緊佢同妳婚外情個陣,外面仲有第四五六個。」她的身震了一下,瞳孔明顯的放大了許多。「妳唔係最憎人一腳踏幾船咩。」

「你放開我。佢無可能。佢話過佢外面無其他人。」她拍開我捉著她的手,走向客廳。她把手袋和大衣放在梳化上。是我未曾見過的高級手袋,大衣顯然也不會便宜,有皮草的。明顯是芙水京送她的。但我更在意的是那個掛在她銀包上的粉紅色小包。是御守,那個我從富士山上帶回來給她的御守。





「你唔好理我。」

「我係妳身邊唯一知呢件事嘅人,我點可能唔理妳,又點可能睇住妳死。」目送著她離開,我對著她的背影叫。

都可以婚外情,同時有幾個情婦又有何不可,況且我連相片都看過…

認知失調。

心理學中,這是人類最常見的現象,常見於賭徒。每個人對於一件事都有自己的一套想法,甚少人會去質疑自己的想法。所以當有人去質疑他心中的想法,抑或是遇到和自己想法背道而馳的事實時,他們不會懷疑是自己的問題,反而會去找其他方法來否認。甚至,逃避事實。

就像賭徒永遠只會相信自己很會相馬,很會睇盤。輸錢時只是打假波,跑假馬。

換個角度,她其實不就是賭徒嗎?賭的東西不一樣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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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就是很容易沖動,很容易理智斷線。當回過神時腳下滿是血跡班班的。手中拿著是一塊玻璃碎片,遠處是散落一地的糖果,還有被摔爛的玻璃瓶。先清理碎片,免得小貓行過會割傷。況且就這樣讓血繼續慢慢流落去,感覺也不錯。

第二天起來就後悔了。手腫得像豬手一樣,傷口附近呈紫色,明顯是細菌感染發炎了。這才想起昨天根本沒有洗傷口,只是任由血流乾。原來割得還挺深的,迷迷糊糊的走進廁所,把手放到水喉下沖洗,馬上痛得紮醒。頭重重的,從藥櫃內找出探溫針,含在嘴裡。順便把貓糧倒出來,原來她昨天根本沒餵貓。

三十八度四。但今天是星期六,附近的診所都沒開門。又糊裡糊塗地從藥櫃找藥。反反覆覆地睡醒,又起來服藥再睡。窗外的天色由藍的變成黑的,只知道肚很餓,但頭脹得連離開房間的力也沒有,就又再睡死過去。

直到電話又響起。從被窩裡伸出手,取起電話時鈴聲卻停了。十多通的未接電話,全部都是她,包括剛打來的電話。我回撥給她。

「打嚟做咩。」慢得像樹瀨一樣般說,一開聲才發覺不對勁。連聲音都變了。

「你係咪可以幫手遮咗件事。」

「妳都唔肯番轉頭,我點幫妳遮。」頭暈得要合上眼。我單手撐起自己,倚著牆坐直,就怕自己躺著閉眼又會睡著。

「究竟係邊份報紙想報?」

「我點可能同妳講啊。」

「蘋果?東方?」她開始羅列香港的各大報業傳媒。

「妳唔好諗住我唔講就用消除法去引我講。」

「咁我可以點姐,我真係唔想件事出街。」

「我咪幫緊妳去令呢件事唔出街,但妳都唔肯收手,我先想問可以點。」

「啲記者唔會放過呢件事架,我仲可以點姐。」

「妳一日唔收手,唔番轉頭,班記者一定會報。妳收手嘅話,一切都仲有得救。」

「點可能仲有得救。啲記者拎到咁多嘢,仲點會放過我。」是有很多資料啊,但全都放進磁紙機裡。

一早就放過妳了。當然是念在我的人情份上,只是妳不會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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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聽我講,妳依家就同佢講面斷咗呢段關係。佢係大人,應該要明自道理。」明白道理?我可不認為,明白的話就不會有這件事,我不用忽然要病一場,不用受這皮肉之苦。「反正妳都比佢食咗,佢由頭到尾都賺緊,但妳呢,唔單止無賺過,繼續落去,報紙報出嚟,你哋兩個都一齊玩完。依家當係為妳好,亦都係為佢好。」

對啊,好像也令芙水京狗娘生的有好處。但,但眼前首要是她安然無羔,抽身而走。

「咁又點姐,班記者一樣都會報架。」

「如果唔報妳出嚟呢。」

「咩唔報我出嚟。」

「我咪同妳講過,佢出面唔只得妳一個情婦,係仲有幾個囉。」

「你點知道。」

「我睇過啲相。雖然好矇,但有啲樣一睇就知唔係妳。不過係你嘅,我多數一眼就認到。妳係咪同佢一齊食過元氣壽司。」

「你點知架。」

「我都話我知道好多嘢。妳係咪同佢去過數碼港開房?」

「係…你咩都知道曬啦。」這個是盲猜的,沒想到真的猜中了。

「妳老老實實同我講,妳究竟同佢去過邊。」勉為其難的走到電腦椅坐下取過便利貼,她現在正害怕著,應該會坦白。「妳唔同我坦白,一陣佢哋用錯相,我就愛莫能助啦。」

「荃灣、深井、大棠、西貢、西環、又一城,邊記得咁多姐。」

「我問妳同佢去過邊到開房咋。」

「荃灣、沙田同數碼港囉。」

「你有無著過紅色衫,黃色衫?」這條問題是用來混淆視聽的,她的衣櫃有甚麼衣服我知得一清二楚,她從不穿鮮豔顏色的衣服。

「無。咪住先你等等。」背景傳來她和另一個女生說話的聲音,她應該在幫師妹補習。

我趁空檔,從枱面上取過探溫針含在嘴裡,回到床上躺好躺滿。閉著眼幾乎睡著,如果不是她忽然問。

「咩聲嚟?」

「咩咩聲?」

「啱啱你個邊有幾聲咇咇聲,同埋你把聲做咩咁怪。」

啊探溫針響了。我取過來一看,三十九度半。看來還能正常和她對話已經很神奇了。

「探溫針聲嚟。」

「你咩事,係咪發燒?洗唔洗睇醫生。」

「三十九度。附近都無醫生啦星期日。」

「你等等。今日補到呢度先,今日唔收妳錢啦,妳番去計時做埋另一份卷。」傳來一些混雜的聲音。「新世紀廣場過嚟最快搭咩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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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幾乎用爬的,慢慢爬出客廳,再爬到大門,把門的鎖打開。掛線前她說不要鎖門,免得我又睡著她進不來。

「喂宇仔醒吓。醒吓,你唔好嚇我啦。」我慢慢的張開眼,她要跪在我面前,手放在我身上,不斷搖著我。「你見點啊,洗唔洗叫白車啊。」

我不是在房間。我讓眼前的景象稍為對焦,啊,我在客廳睡著了。為甚麼我會在客廳。

「我扶你入房間先啦。」她用力拉著我的右手,可能剛又睡了一會,稍還有點力氣,我倚著她借力,蹣跚的走進房間。她沒有跟著進來。我爬上床,沒有躺下,一稍稍向後,整個世界就像跟著我一起向後不斷旋轉。

「你係咪無食過藥。」她走進來,手中拿著一包二包塑膠袋。

「有啊,係枱到。」我指了指放在枱邊的藥。她走過去拿起來看了看,把藥包拿到我眼前。

「你食咗隻貓嘅藥啊,唔食死你算好彩啦。」

「我死咗,咪無人幫妳遮件事囉。」

她從拿進來的藥袋中取出藥丸,遞給我。「食藥啦。」然後從自己的袋中取出保溫瓶,把暖水倒進水杯,再取過放在地上的蒸餾水,混在水杯裡。房間距離廚房很遠,貪方便的我在房間裡直接放幾個大水瓶,平時就先將水倒在瓶裡,省卻為水出入房間的時間。

飲過一口,確認過水溫可以入口,她把水杯遞予我。坐在床尾,倚著牆,看著我把藥服過。我腳放下床,想著拿探溫計再量一次體溫。應該有退一點燒。

「你要拎咩,我幫你拎啦。」她看著枱上的探溫針,拿過來給我。不難猜我要量體溫。三十八度二,和我想的一樣,已經沒一早時那種頭漲感,雖然還是很暈。

「咁妳依加想點。」

「我同佢講咗要完啦。」

「妳幾時講。」

「我過嚟個陣打電話同佢講咗。」

「咁佢講咩?」

「佢講咗句明白就收咗線。」這麼隨心?我不由得心裡震了起來。是他還存在一絲理智,還是妃嬪成群,少一個也沒差得去哪兒。

「叻女。妳已經做啱咗第一樣。」

「咁又點姐。班記者一樣唔會收手架,佢哋唔會貿貿然查佢,一定係有人係後面做佢架。」

「妳依加已經做啱咗第一步,妳以後唔好再搵佢,同佢斷曬所有聯絡先好無。剩底嘅嘢妳俾我做好無。」

「你做得啲咩姐。你知唔知我依家痛苦得好想死。」她望著窗外,像是想把天望穿,剩下空一樣,眼眶越來越紅。

「妳唔好亂講嘢好無。我咪係度幫緊妳。」

「係咪我死咗,班記者就可以唔報。」她看著我,眼淚在眼眶裡打轉。

我爬過去把她抱著,緊緊的抱著。「如果妳死咗,我一定會令呢件事出街,我唔會放過佢。」她的最後一道防線終於缺堤,鳴的一聲,崩潰般的哭著。我手放在她背上,輕輕的拍著她,想讓她呼吸得舒服一點。

「我唔知係咪感冒,我好想錫妳,但我唔想傳染妳。」我在她耳畔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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