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度自殺,留遺書叫我幫佢報仇(完): 第三十四章:殺父恩仇
昏暗夕暉下,我看見一個人影,慢慢的向屋子走過來。
我嘆了口長氣,隱身在屋子角落處觀看。那人身型瘦削,戴著鴨舌帽,穿著長衣,緩緩的向屋子走來。耳聽得鎖鑰聲,然後是大門開關之聲。
這刻我屋子沒開燈,但窗子剛剛破了,一地碎片,不難猜到我在這裡。但看他信步而來,順手開門,又不像處心積慮的來殺我。
「難道這屋子早被人霸佔了?」我心想。
我從天台悄無聲的游繩到地下,從窗子看進去,看到那人背影。他正低頭看著那破窗。
我雙腳輕輕著地,隱身在窗外。
這時我跟他隔了一道窗,而這道窗離他遠離我近。若把窗子打破,他定能反應過來,我偷襲難成。心中念頭一轉,已有打算。
我隱身在窗側,輕輕在窗上敲了兩下。
他轉過身來,慢慢走到窗前。
我深吸一口氣,右手一拳,打破窗戶,同時一個前空翻,翻進屋子。百忙中左手絞鐵繩子一發,圈到那人頸上。
站直身子,定睛一看繩子圈住那人。
竟是小阮!
「李如強⋯」她給圈著脖子,勉強說道。
「你是來殺我的嗎?」我問道。
「不是⋯」她答道,臉上微見漲紅。
我這才放鬆繩子。她坐倒在地,咳了幾聲。
我俯身扶起她,讓她坐在塵封的沙發上。
「李如強,我等到你回來了。」她坐著說道,語氣沒帶半點歡悅。
我點點頭,心中泛起感動。
「可是,請不要誤會,我已經沒再喜歡你,也不會跟你在一起。」她輕輕的說,語氣卻堅定得緊。
我心中一痛。
「那麼,你來幹什麼?」我問道。
她慘然一笑,站了起來,在廳中走了一圈。
「這屋子,你從來沒讓我來過,因為這是你的安全屋,對嗎?」她問。
我點點頭。
「你是個殺手,對不對?」她又問。
我嘆了口氣,我們在一起這麼久,雖然我對殺手的工作絕口不提,她也沒問過,但她心細如塵,一直在旁觀察。八年了,她大概早就猜到了。
「你說得對,我當了殺手快十年了。」我說道。
「還你。」小阮拿出一張支票,遞了給我。
我接過來一看,是一千四百萬元正。我不懂了,怔怔的望著她。
「你當日走了之後,有個人半夜到了我家㪣門,說關於你的事。其實我早就猜到,你一直在幹犯法的事。他告訴我,你是個殺手,近年在東南亞活躍,殺人無數。」她說著。
「所以你討厭我,也討厭我的錢,以我為恥,要把我給過你的錢都還給我?」我搶著說。
「不是。你殺人甚麼的,我不在乎,也沒甚麼大不了。可是,那人告訴我,你慣用的方法是用繩子,營造一個吊頸自殺的假象。而且你心地很好,殺人之後,總會想辦法,把酬金的一半,還給死者的親人。我聽了後很感動。可是,當晚那人問了我一個問題:
『你爸死後,是不是有個人一直給你錢?』」她說得愈來愈慢,顯是在強忍淚水。
我心中慌了,我一直以為,這件事可以一直瞞她下去。
「李如強,你老實告訴我,我爸爸,是不是你殺的?」小阮眼眶裡滿是眼淚,卻堅定的瞧著我。
我霍地站起,嘆了口長氣。
「罷了,我瞞不過你。我帶你去一個地方。」我逕自開門出屋,她跟在身後。
我讓她坐在車子後座,我開了車,一直到了薄扶林墳場去。這時天色已全黑,抬頭望去烏雲密佈,沒半顆星星。
「我帶你找爸去,你怕嗎?」我問。
「不怕。」她說道,大概當真豁出去了。
我開了電筒,領著她慢慢沿樓梯走下去,在墳墓裡穿穿插插,終於到了一個墳頭前面。
電筒照去,那石碑上刻著「潘少瑋之墓」,還有一張黑白相,她爸爸。
她站在墓前,愕然了一會,然後喊了聲「爸」,才哭出聲來。
我沒打擾她,就讓她哭個夠吧。我蹲下身子,右手拿著墳前的陶瓷花瓶,一把拔了起。那花瓶日曬雨淋了好幾年,早已脆了,也給我應手拔起,碎片散落。
「你幹甚麼!」小阮用力推了我一把。我微一欠身把力輕輕卸開。
我從未見過她這般激動過。
「你看這裡。」我用電筒照著碎片,終於找到了一個小鐵盒。這小鐵盒只有手指長度,用破璃膠封了口。我用小刀𠝹去玻璃膠,開了盒子,拿出那一小塊發黃了的紙來。
小阮定睛看著,大氣也不敢喘一口。
把紙攤開,字跡猶在。
「這是你爸的死前寫的,現下還你。」我把紙遞給她。
她小心翼翼地接在手裡,細細瞧去。
當年殺他爸爸時,我讓他寫下遺言,他就是寫了這幾句話:
「放過我兒女。可以的話,別讓他們捱餓和行差踏錯。」
我當時沒答應,也沒拒絕,繩子就繞過他頸了。
「小阮你哥哥都很好。有空的話,找找他吧。」我說道。
「我媽呢?」她問。
「這信上沒提過你媽,所以我不知道。」我淡淡的說。
小阮把信輕輕沿折痕折回一小塊,收進錢包裡。
環顧四周,一片死寂,只聽到遠處而來的浪聲。
「小阮,夜深了,我送你先回去吧。」我心想此地不宜久留。
「你回去吧。再見了,李如強。」她瞧著父親墓碑,沒瞧我一眼。
「不可以,這裡危險。」我堅持要帶她一起走。
她站起身來,雙眼瞧著我,緩緩地說:「放心吧。當晚找我的那人說,你跟組織說過不能殺的兩個人,就是陳紫瑩和我。他們若要殺我,一早殺了。」
我心想有理,也放心了一點。
「好吧,你把東西還了給我,我也把東西還了給你。我們誰也沒欠誰了。」我笑了笑,知道眼前這人再也留不住,也是時候作一終結。
「李如強!」她把我叫住。
我聞言停步,轉過身來向著她。當時我們已相隔了十數步。
「謝謝。」她雙腳泊齊,向我微微躬身。
我笑了笑,也不知在這黑暗中她有沒有看見。
電筒是給了她。我往後走的每一步都是黑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