繪畫同學。

本名李維克,是個中五學生。

一心考進天青石中學就是為了進入繪畫選科,卻在繪畫方面並無突出天賦,這間藝術學界人才輩出的地方,他自自然就墮進絕望深淵,想中四的選修科挑中繪畫科根天是天方夜譚。

李維克跟薛博淵是自小就認識的朋友,成為彼此的好友,他攀附著模範生的關係,一路上都沾到光彩,若說乞丐會因為貴人而富盛,那李維克則是因為薛博淵而前路暢通。

前面提過薛博淵是個琴棋書畫皆精,繪畫方面的當然難不到他,於是在進入天青石時,他們就約定好要一起選修繪畫選科。





三年間,李維克每天刻苦勤練,吃飯研究畫作,放學時練習畫技,睡覺時想著自己該如何進步。

可惜事與願違,李維克出身寒微,別人家庭早就為子女做好準備,從小就由名師教導,再不然就像薛博淵那般是個天賦異稟的天才。


———幾年時間,壓根底不夠他追回進度。

所有的付出,其實都被作為好友的薛博淵看在眼內,擅於鑑賞畫作的他,怎會不知道好友實力遠遠未及標準,只是苦惱該如何面對他,該如何幫助他。

直到選科結果出來那天,李維克看著公佈板,那張愣愣站在原地的絕望表情,成為薛博淵被刻在回憶,至今仍難以釋懷的景像。





「算了.....有些事,就無謂勉強。」李維克終於也接受現實:「人要往自己擅長的領域發展,沒有天賦的....就放棄吧。」

拋下一句放棄,當中包含多少無奈和悲憤。

多少追夢的人,不是被名為天賦和現實的兩頭怪物打敗?

庸才無論再怎麼努力,都不可能追趕得上天才。

這是李維克刻骨銘心的道理。





但他卻是個幸運兒,結識到薛博淵這個貴人。

他去跟校長進行談判,目的是為李維克爭取繪畫選修的位置。


「十.....十....十十五個獎杯!」薜博淵顫抖著身子,鼓起最大勇氣對校長說。

「甚麼十五個獎杯?」校長不明其解。

「你....你可以幫李維克選修到繪畫科的話....我這兩年會再為學校拿取十五個獎杯....!」說到這裡,薛博淵怕得眼淚都快飆出來,只能閉起雙眼,緊握拳頭等待校長回應。

「十五個獎杯倒不是我感興趣的地方,我感興趣的,是你為何覺得一個落選的人值得繪畫科的位置?」校長問道。

「因...因為他很努力!他....他....他....」薛博淵害怕極了,淚水不能自控地流下:「他是值得擁有一席位的!」

最後要用盡力了叫喊才把話說完。






「嗯....」校長會心微笑。

天青石中學從來就不是跟著規則走的學校,它會如此的特別和與眾不同,有一半功勞都是歸於這位思想開放的校長先生。

雖然其他職員沒他那種膽識和明辨是非的優點,但始終社會上就有形形式式的人,不可能誰都像他。


所以,薛博淵是帶著笑容走出校長室,向李維克報這喜訊。

「我總覺得...這不是靠自己能力得回來的....」李維克感到驚喜,同時又為此擔憂。

「你記得當初結識你時曾對我說過的東西嗎?」薜博淵先問道,再自行回答:「你說『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父母的嚴厲只是希望我可以成才,別因為現時一點挫折就氣餒,將來的路,有你伴我一起繼續走。」

「多年前的說話....你怎麼還會記住....?」那只是李維克小時候剛學懂的道理,本想在他面前引經據典,炫耀一下學識,料不到他竟然記到如今。





有時最真摰的感動,就是建立在微不足道的小事上。

「我不只記住,這段話更是我的生存動力。」薛博淵神情變得失落:「一直以來,父母對我的管教而成迫害,在他們面前,我連抬頭的勇氣都沒有,人們背後的閒言閒語,嘲笑我是爸媽的小寶貝,這種事我最清楚。」他再看著李維克:「所以你也不要被一時的挫折打敗,自覺未夠資格的話,就把實力增強到夠格的地步給我看吧!」

自此之後,二人的友誼更加堅固,大家日常生活都形影不離。

轉變則是出現在薛博淵成為後的某一天。

一切都來得太突然。

薛博淵變得不再像是薛博淵,心狠手辣,說話冷酷無情,那個總是怯場,在不情願,卻沒膽反抗的情況下被推舉當學生會會長的他,已經蕩然無存。

「個中的因由我並不清楚....他還會用某種奇怪力量逼使我畫那些兒童肖像,但我很暸解他的為人,現在肯定是一時被迷惑....」李維克把事情娓娓道來後總結。

時間來到放學後,只憑我一己之力當然不能引他說出所有過去,全靠秦又夏哄完又哄,那很少接觸女性的害羞男在美色的加持下,總算肯打開心扉。





「你明知他是被迷惑,為何仍要幫助他?」我問道。

「我不可以拋下他啊。」李維克激動地回應:「我相信他一定會回來的,本來他身邊就沒有多少朋友,現在應該只剩下我一人還當他是朋友,我更做不出離棄他這種事。」

「你當他是朋友的話,就應該讓我救他,我有方法可以帶你認識的薛博淵回來。」

「帶他回來的方法?」

「請你相信我,照你說話,薛博淵應該是個善良的人才對。」沒有一生下來便是邪惡的人,很多時候,只是環境逼使我們變壞。

「.......」他看著我,似乎仍有懷疑。

「你知道關於咒術的秘密吧,這項情報非常重要。」





「你就說啦,你不是懂被薛博淵迫害的人有多慘嗎?。」秦又夏也幫忙勸說。

在聽我們討論期間,秦又夏對事情都有一知半解,正常人應該會覺得我們瘋掉,但她卻選擇深信不疑。

「我....我只知道把畫作毀掉,他們就可重獲自由。」李維克再補充:「其他事我一慨不知,就是這樣啦!」

說罷,他就從我們眼中逃掉。


「把畫作毀掉?就這麼簡單便可?」我未反應過來。

不過要在那間滿是爪牙的學生會室行動,仍是件困難重重的任務,怎樣也好,今晚就是限期,就算只得我一己之力,都要拼阻止他。

四月一日,天青石晚上會舉行愚人節惡作劇大賽,是每年一度的盛事,同學們會聚首於禮堂,施展渾身解數去爭取勝利。

薛博淵在之前沒有行動,想必正是等待今夜的人潮,將他們一網打盡。

這就是為何我急於在今天進行反擊,一來是因為擔心凌曦她們的安危,二來是今天再不行動,恐怕師生們都會被捲入災難之中。

———血腥瑪麗的鮮血祭祀。

黃昏映照著天青石的白色外牆,為它添上額外的黃澄色,本來像是一道黎明曙光,但在夜幕徐徐昇起,晚會快要到來的時候,感覺更像是宣告這是我們能看到的最後光芒。

傍晚六時四十五分。晚會在七時正式開始,學生會全員都要去佈置和準備場地所需的東西,換句話說,現時的學生會室便是無人狀態。

有個異狀吸引到我注意,學校的前梯和後梯,每個樓層都有晚會的宣傳海報,內容設計都給人一種極詭譎的感覺。

但現在不是研究海報的時間,要趕快到學生會室。

我站在門外愣住,因為,門被上鎖了。

千算萬算,居然忘掉這種細節,我暗暗啐道:「難道在觸點啟動之前,都沒有人可以幫忙嗎?」

就在苦惱的此刻,陳伯的身影出現在眼前,手上拿著一條鑰匙:「拿去用吧。」

「這是....?」我驚訝不已。

「我看得出來,你是想幫助彪仔他們,別客氣,這是我唯一能做的。」陳伯把鑰匙交到我手中。

「感謝你!」我衷心向他道謝,有了這鑰匙,我就可以馬上解放凌曦她們。

「絕對要成功啊。」陳伯說道。

我把門推開,長方桌後依然是那塊巨型的布簾,只要把後面的畫作銷毀,一切都會變順利得多。

不過事情永遠都不會像我想中那般發展,打開布簾後,竟然是副空牆!

畫作都去哪裡了?

砰—!

門突然被關上,然後咔嚓一聲被鎖起,我用手中的鑰匙怎麼也開啟不到。

「彪仔!為何你要這樣做?」

「不用你管。」

外面傳來陳伯和陳成彪的爭吵聲,照情況而言———我被擺了一道,對方用計把我困住。

另一邊廂,學校禮堂。

「咳咳,各位老師同學好,歡迎來到今夜的晚會。」薛博淵在台上發言。

台下數百師生一同擠擁在禮堂,為待會的活動而傳出陣陣歡呼喝采聲。

然而,他們卻不知道自己已經身陷極大的危險之中,禮堂大門已經徹底鎖上,人潮就宛如放在老虎嘴巴前的鮮肉一樣。

———等待被宰割的命運。

晚上七時正。

每個樓層的海報都發出異樣綠光,由最底層的地下一直沿伸至天台,把整間學校包圍成為別個空間,猶如之前的神秘隧道一樣。

因為咒術關係,在外界看起來並無發生突變,全都是慒然不知的狀態。


而裡頭的燈光就按時全數熄滅,學生們開始還以為是晚會故意安排,仍然沉醉於氣氛,可是當妖異的氣息散發後,人們馬上感到不對勁,負面思緒擾亂著他們。

不安和焦躁在短短的十分鐘時間內已經漫延至整個禮堂,侷促的空氣和擠逼的人潮都使他們心情更糟,有人產生口角,有人憤怒地質疑發生甚麼事,狀況一遍混亂。

唯獨有一個人在這場面泰然自若。

那個人咧起他滿嘴獠牙,擴張著一雙寶紅色的瞳孔,獨自發出詭異的笑聲。

他———就是薛博淵。

令天青石墮進生死之間的罪人。

而我就被困在空無一人的學生會內,這個情況,到底還有甚麼辦法應對?
【—第貳拾肆話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