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時十五分。

我在學校的後花園中等待校工叔叔的出現。

今天一整天都受到風紀隊的嚴密監視,甚至連去洗手間都有人特意跟來。

看來陳成彪真是有心把我置之死地,幸好我本來就沒有違規的習慣,他也無何奈何。

不過在調查事件時很大機會觸碰到違規的底線,所以必需打醒十二分精神。





「你鬼鬼祟祟的在幹甚麼?」背後的聲音把我嚇一跳。

「在等你啊。」目標人物,校工叔叔出現。

「你...你是那個犯人?!...」

「這次你就不要逃了,我是來幫你的。」我說道。

「幫我...?」





「關於那幅畫的事,我可以幫助你。」以他昨天的反應,畫作定必與他有莫大關係,而且是具有威脅性的。

「......」校工叔叔愣住了。

「怎樣?我可是知道不少內情。」我自信地跟他說。

其實沒有。

只是想套他的話而已。





「你到底想怎樣!」他一把推我在牆上:「快把我的孩子還給我!」

「孩子是...?」我訝異。

「你還在裝蒜!你根本是和那些人同伙!」校工叔叔激動地說。

「放手。」另一把聲音制止住他。

「陳成彪?」我轉頭說道。

「彪仔......」校工叔叔看見他,神情變得更為古怪。

「現在不需要你,安分守己的做好校工工作就行。」陳成彪冷淡地說。

語畢,校工叔叔面目猙獰的瞪著我:「你們到底在幹些甚麼好事!」





「........他是....你的?」我嚥下口水,緊張回應。

「他是我的兒子。」

兒子?

到底是在上演哪齣戲啊?

「跟我走。」陳成彪對我說。

此刻我猛然回想起,校工叔叔的姓氏。

———陳伯。





這是別人對他的稱呼。

但我意想不到他們竟然是父子關係。

「彪仔...!你醒醒吧,為何你變得冷酷無情?」陳伯拉住他。

現在的狀況,陳伯拉著陳成彪,陳成彪再拉著我。

「放!開!手!」陳成彪對他怒吼:「少來煩我!」瘦骨嶙峋的身體被狠狠地推開。

陳伯摔倒在地上,痛苦地撐扶著腰背。

「.......!」我馬上攙起他,讓他坐在石壆。

「一早聽話就不用自討苦吃。」陳成彪依然擺出一副自以為是的嘴臉。





「自討苦吃的人是你.... 」我說道。

「甚麼?」他回話。

「當回想起曾做過這種事,你絕對會無法原諒自己。」做了這種。

既可憐又可悲的行為。

「那又如何,你有甚麼不滿嗎?」他充滿敵意地靠近,並用俯視角度瞪著我。

「你將會得到你應有的懲罰...」我喃喃道。

應有的懲罰。





就像我一樣。

腦中某處的回憶不斷衝擊著我。

一個模糊的場景正在播映.....

「我要吃漢堡包!我要吃薯條!」年幼的我向父親撒嬌。

「在家裡吃麵線不好嗎?」父親回話。

「不好,天天吃麵線都吃膩了啦!」我生氣的踏著地。

「可是爸爸只有今天假期才吃到喔。」

「我不管!我就是要吃薯條!」我把手上那碗麵掉在地上,破碎的聲音隨即而來。

啪—!

父親給了我一記耳光,我立即開始哇哇大哭。

「算了,算了,小孩子不懂事而已。」母親一邊清理一邊勸解。

「嗚.....嗚......我討厭你們!」

「痛嗎?」父親問道。

「......嗯...我恨死爸爸!」

「媽媽辛苦煮出來的食物被你浪費,她比你還要痛。」

「.......嗚...」我沒有回話,只是癟著嘴。

「這就是我平時教你的要為別人設想,如果每個人都自私自利,大家就要承受著這樣的痛。」

當時的我並不明白父親所說的話。

最終也只是一直鬧彆扭收場。

當初為甚麼如此堅持要吃漢堡包的原因,我已經想不起。

假如父親遷就我,帶我去吃快餐店,買玩具給我,把所有我想要的都給我。

我會比現在活得更好嗎?

再多的漢堡,再多的薯條,再多的汽水。

都無法媲美上一碗單純的麵線,那種獨有的味道,獨有的香氣。

只要吃下,就會想起家。

那個一直在外頭工作,沉默寡言的父親最愛吃的食物。

這時我才發現,我忘記的並不是堅持吃漢堡的原因,而是父親愛吃麵線的原因。

年少的無知會造成以後椎心的後悔———我多數稱為懲罰。

因為那是無法逆轉的時光,正因為無法逆轉。

所以懲罰才令我如此痛心啊。

「喂!你呆著幹甚麼!」陳成彪把我的意識拉回現實。

「快道歉。」我說道。

「恰?」

「快對你的父親道歉。」

「不道歉你又能怎樣?」

「你知道有多少人想跟家人對話,但都已經無法做到嗎?」我掀著他的衣領。

「至少不適用於我的身上。」

那一刻,我嚐到了陳成彪的靈髓,果然存有蹺蹊。

「我會把你從他的身體揪出來。」我盯著他——它說。

「你....!你是何人?」陳成彪明顯被我唬住。

「將會把一切陰謀揭穿的人。」語畢,我抓住陳成彪,吸收他身上的妖異。

「怎麼會...殺出個程咬金.....」他斷斷續績地說。

「嗄....嗄.....」這次的我沒有像以前那般,會嘔吐出朱沙色的濃稠血漿。

反倒是宛如一口難以吞嚥的巨物,使我差點喘不過氣來。

難道是我的體質因妖異化而出現甚麼改變嗎?

「快逃!他們會把你扭曲成另一個人!」陳成彪對我說。

「......甚麼?」看他的樣子似乎已經回復正常。

「閉上你的嘴,風紀隊長。」

薛博淵。

全校第一模範生。

帶著一雙寶紅色的瞳孔出現在我們眼前。

「混蛋...!」陳成彪看到他後瘋了似的衝過去想要攻擊。

薛博淵把手掌舉直向前,幾乎貼在他的臉上:「沒想到咒術居然這麼簡單就被解除。」

「......你!」原本異常激動的陳成彪在手掌前,忽地停下動作。

「不過畫作還在,效果就能持續下去。」薛博淵說道。

「是的。」陳成彪站立好,對他恭敬有禮:「會長。」

「薛博淵.....」我說道。

「啊,是你。」薛博淵對我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

「林鼎星他有找你嗎?」

「他...我覺得還挺有用處,所以收歸所有了。」

「『收歸所有』是甚麼意思?」

「就是『東西』屬於我的意思,你不會笨到這種程度吧?」

「快把彪仔還給我!」陳伯捱著腰疼,向薛博淵討價。

「嘖。」薛博淵厭惡的咂嘴:「隊長,別讓他煩我。」

「知道。」陳成彪收到指示後,不管自己父親的摔傷,硬生生地挾住他的雙手。

「啊....!」陳伯痛苦的叫喊。

「住手!這不是你想對陳伯做的事吧!」我想喝住陳成彪,但他卻無動於衷。

「哈....哈哈哈哈!」薛博淵猛然大笑,再一巴掌打在陳伯的臉上。

「........」陳成彪的表情依然全無變化。

「這當然不是他想做的事。」薛博淵先捏著陳伯的臉,再另轉對我齜牙咧嘴地笑:「因為這是我想做的事!」

惡意。

我從他身上感到前所未有的惡意。

嘔心的感覺好比隔了三天並且沒有放進冰箱保存的飯菜———腐爛不堪。

「神經病!快放開他啊!」我對他喊道。

「別再裝好人了。」薛博淵冷冷地回話。

—明明就殺死了自己的父親。

—孝順根本就不是你的天性。

「........!」他一語擊中我的弱點———人生最大的弱處。

寶紅色的雙眸,彷彿把我的一切都看穿。

「為何你....」正當想問薛博淵為何會知道這件事,我發現他的惡意越發加深。

於是止住了自己的嘴巴,以防掉進陷阱當中。

「為何我甚麼?」他想引我繼續問下去。

「你幹這些壞事的目的究竟是甚麼?」我馬上改變問題。

「哼....原來不是笨蛋呢。」薛博淵冷笑:「不過,很快你就會知道。」

說罷,他與陳成彪便轉身離開。

剩下我和陳伯在原地。

宛如被一陣颱風襲擊過後,頹喪甚然。

最近一連串曲折離奇的怪事,令我有種被牽著鼻子玩弄的感覺。

到底.....學校正在醞釀一個怎樣的陰謀....?
【第貳拾壹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