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拾壹話
事件發生在張曉靈升上小學沒多久的那年。

說到她的雙親,那就要提起禪定的訓練部門。

他們都是準備要加入禪定的職員,當時與張文伯一起當訓練生。

就在正式入職的前一晚,兩人雙雙被極強意念的妖異纏擾。

為了保護唯一的女兒,只好互相殺死對方。





在家裡———在張曉靈眼前。

雙親死後妖異的意念也隨即消失,至今仍未查出的真正原因。

目擊者只有張曉靈一人。

前因後果是根據現場環境和她事後複述才推斷出來。

在父母被殺死後,張曉靈沒有哭。





—只是獨自坐在屍體面前,呆呆的看著。

在父母喪葬那天,張曉靈沒有哭。

—只是站在墓碑前,呆呆的看著。

在父母不在的日子,張曉靈也沒有哭。

—只是在家中拿著那張全家幅,呆呆的看著。





她既沒有笑,亦沒有哭。

———宛如失去了感情。

就像現在表現得如此成熟冷靜一樣。

不過要再面對靈異事件時,會變得手忙腳亂。

圍繞在她身邊的大人其實都清楚,張曉靈只是在佯裝堅強而已。

—為甚麼人在一出生時會哇哇大哭呢?

—我想是因為人都覺得降臨在這世界都很痛苦吧?

—如果感到幸福的話就必然會眉開眼笑。





—那明明很難受,又要假裝「我很好」的表情,又該怎樣擺啊?

這幾句是張曉靈常常跟張文伯說的話。

正因為很聰明,所以才出現這種情況。

再多的安慰說話對她都是無效的。

她正正是明瞭那些道理,表情才令人如斯憂心。

如果大哭大鬧是有用的話;

如果自暴自棄是有用的話;





如果一輩子活在陰霾裡是有用的話。

就連張文伯亦無法治癒的心靈。

往往最難纏的並不是沒能分辦事實,自我放棄的傢伙。

那類型反倒比較好開解,因為自己知道,自己能看清一些他們不了解的事。

最難纏的,是張曉靈這種,她懂的甚至比你還要多。

所以張文伯一直極力反對她再去接觸關於靈異的事。

但張曉靈嘴裡卻說她很好,為了保護映璧邨她是沒有問題。

以上是張文伯對我說的詳細版本。





如果張曉靈真的像她說的那樣安好無恙的話。

為甚麼現在———

「為甚麼現在你會在這裡不願離開?」我問道。

「你不用管我啦,就說了....」

「閉嘴!」我打斷她的發言。

「為甚麼自己承受所有傷口?為甚麼要假裝自己很好?為甚麼要如此令人痛心地逞強啊!」

「你怎麼....」





「不要再...自己孤獨一人啊!」我對她吶喊。

「你暸解我的甚麼了啊!!!」

張曉靈站了起來,握緊拳頭,低頭咆哮。

「那只不過是你自己一廂情願的想法,不要把你自身的孤獨感強行加在所有人身上啊!」

「我.....」

我被張曉靈突如其來的憤怒嚇愣了。

我沒有想過....她反應會這麼大。

「我不像你們,哭著鬧著就有人來安慰。無數次無數次無數次,我都想從那個過去抽身出來,很想放聲大哭一場,放縱自己一遍。」

我沒有給她回應,只是靜靜的把她的話聽完。

「在圍繞著我的大人眼中,我必然是個受害者,我不想他們憂心於我,我不想他們認為我需要被拯救,我不想他們可憐我,最不想的———是他們認為我會因此被妖異纏上。」

「我的父母,是為了保護我而死。而不是因為他們死了害得我很慘,害得我被妖異纏上。這樣他們的死不就變得沒有價值了嗎?」

「所以你才....」

所以你才一直假裝,擺出那個明明很難過,卻要假裝「我很好」的表情。

「但那樣子我根本就沒有活著的感覺,我只是個戴上面具的人偶啊!」

「高同學你當初說出虛偽面具那時,我的心臟就彷如被你割了一刀。」

「對不起...」我低頭說道。

我...我實在無地自容。

心胸狹窄,小心眼,窩囊廢。

凌曦說的全部都對。

根本一無所知的人是我,我根本就不是個開解人的材料。

我也只是個自說自話,自以為是的任性混蛋而已。

「一直都努力著,不斷地努力著.....我一直都獨自一人努力著啊!」

「卻甚麼都救不了,卻甚麼都挽回不到,卻甚麼都沒有留下啊!!」

張曉靈撕心裂肺地吼著,緊握拳頭,身體已經被妖異所纏上。

「所以拜託了。只有在這裡,沒有其他人的眼光,我才感覺到自己真正地活著。」

「即使我不在也沒關係吧?反正我只是個連淚水都擠不出來的虛假人偶。」

「也許你說的都是對....」我回話。

但是...但是啊。

「正因為我不能完全暸解你內心的悲傷.....」

我一直以來所感受到的事.....

「所以.....」

絕對不會是虛假的。

「所以你才是你啊!」

我一把抱住了張曉靈。

「放開我!」

她思想已經完全受妖異控制,粗暴地攻擊著我。


一拳一踢,不斷毆打著我的腹部。

很痛,雖然是很痛。

我仍是要抱緊她不放,一旦放手了,就有可能永遠失去。

「我沒能代入到你的內心,我沒能感到你的痛楚,這正正表示你是一個獨立的個體,你是一個貨真債實不能代替的人啊!」我緊緊抱著她繼續說。

「即使嚎哭也沒關係,即使放聲大笑也沒關係,即使生氣也沒關係。」

「我知道的,你也是能露出真心笑容的人啊。」

「沒有人會責怪你,沒有人會質疑你父母所做的事,他們也不是相信著這點才自我犧牲了嗎?」

「你這樣做才是否定了他們所做的一切啊!!」

「嗚.....」張曉靈她身體開始放軟。

「嗚啊啊!!!」她在我耳邊嚎啕大哭,宛如一個小孩子那樣。

她應該是,回到了當初,哭著小時候沒哭的那時間吧。

至少在我眼前。

張曉靈終於因她父母的離去而哭泣。

她的指針。

終於由最初的時間開始再次走動。

上午十一時十分。

張曉靈把情緒發洩過後,猶如把在隧道累積的疲勞爆發,整個人昏迷不醒。

我看著眼前這道打不開的牆壁,感到非常懊惱。

時間不是無限,至少張曉靈的健康問題和我的心魔力量侵蝕問題,都必需盡快解決。

「可惡!」

我憤怒地一腳端在牆,在心魔力量的催化之下,情緒也變得不穩定。

與此同時,我聽到牆外傳出鐵器敲擊發出的鐺鐺聲。

一個似曾相識的身影緩緩從牆上穿透出來。

「....居然沒有失去理智。」

———是瑟蓮娜。

「結果還是落在我們手上呢....」

她手執剁刀,對我展露詭異笑容。

我在本能反應下打了個冷顫,然後立刻後退幾步。

「你們已經逃不了啦,那個混蛋警察應該也在準備等我分割。」

「劉振磊?你們對他怎樣了!」我說道。

劉振磊沒有使用心魔的能力,很大機會陷入危機之中。

「就跟接下來的你一樣!」

語未,瑟蓮娜便衝向我亂砍。


「瘋婆娘.....!」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心臟可會承受不住。

她為甚麼要殺死自己的家人。

被她殺死的家人又為甚麼要幫助她。

劉振磊的情況又是如何。

到底該怎樣掙脫這困境啊!

另一邊廂,回到稍前的時間點。

劉振磊在跟高時刻走失後,被黑色星期天詛咒纏擾得苦不堪言。

「看來有人掉進陷阱了。」而那時一個陌生的男人在他臉前出現。

「你是...瑟蓮娜的丈夫!」

劉振磊抬頭一看,發現不得了的事情。


他在先前的時候就已經把瑟蓮娜所有家人調查清楚。

「嗯....?是認識的人?」男人回話。

「你的妻子把事態弄得非常嚴重。」

「我知道....」

「所以你現在是人還是———靈體?」

「那不重要,不管在那邊,我都會幫助我妻子。」

「為甚麼還要......咕!」劉振磊軟弱無力的跪在地上。

他的精神已經快支持不住。

即使有多強大的意志力,在這音樂和環境的影響下亦堅持不了。

「終於要失去意識了嗎。」男人走過他的身邊,伸手想帶走他:「能撐這麼久你也算是挺強的...」

「你試試碰到我一根汗毛。」劉振磊舉起手槍對著男人的頭:「我會把你轟成蜂窩。」

「.......哼...我倒是沒所謂,反正時間一到你也會自動崩壞。」

「你為甚麼要幫助那個殺死了你的妻子,這種事我沒興趣知道,如果讓我有機會回復狀態,我絕對會把你們一個不留———全部殺光。」

劉振磊用他那兇悍的眼神瞪著男人,原本已經氣勢驚人的雙眼,在承受痛苦時顯得格外駭人。

甚至連身為靈體的那男人看到他都感到膽怯。

「我改變主意了....我要馬上就解決你!」男人說道。

咔嚓。

劉振磊準備扣下板機。

「你這種武器是叫做禪對吧?」男人看來並不害怕他的手槍:「我知道它不會傷害到妖異以外的生物。」

「每把禪武都有自己的獨特的能力和屬性,而我的左輪手槍———」

有六個膛室,每個膛室都能殺死不同的物種。

在第三發就能殺死靈體,而且一擊必殺。

「你要試試我說的是否真話麼?」劉振磊說道。

「......你在開出第三發子彈時我就會先把你制服。」男子雖然嘴硬,但仍抱有戒備心未更進一步靠近。

兩人在此僵持不下,互相未有動靜。

「你們都給冷靜一點。」

張文伯終於在這刻登場。

「怎麼又多一個不受詛咒影響的人。」男人說道。

「也太遲了吧,臭煙癮者。」劉振磊說道。

「因為需要點時間去準備這『東西』。」張文伯指著他的耳朵,有一個奇特的裝置。

「是阻隔詛咒的道具嗎?你可真是『多啦A夢』。」劉振磊說道。

「別那樣稱呼我。」張文伯拋了一個同樣的裝置給他。

「這麼一來。」劉振磊戴起了它,回復狀態站了起來,對男人說道:「你就死定了。」

「......」那男人似乎察覺到危險,露出不安的表情。

「冷靜點,不用開殺戒我也有辦法解決。」張文伯說道。

「又是你那種懦弱的淨妖法嗎?」劉振磊說道。

「是理智的淨妖法。」張文伯從布袋拿出一條繩索。

口中念起喃喃咒語,繩索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綁起男人。

那男人全身像是觸電一樣,完全不能動彈。

「這樣就你身上的邪念就會暫時消失。」

「不如讓我一槍轟掉它吧,省點時間。」劉振磊不耐煩地說道。

「先聽聽它的說話吧。」張文伯把臉轉向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