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 末世]《破甲》: 6. 殺手
被包圍﹑突圍。被攻擊﹑反擊。迂迴繞道﹑趕路。
以上是他們這幾天所做的事一個簡潔有力的總結。
即使是鐵人, 在這種連續性高強度的戰鬥折磨下體力亦已經耗光。而更重要的是彈藥存量亦已經見底。要是勉強下去, 除了保羅外, 他們都不能發揮正常的戰力。
就在這個時候, 野馬鎮已經在眼前。
「真的要進去嗎?」
「沒有地方比那裡更安全。」
野馬鎮是一個不屬任何勢力的地方。
偏偏這樣的一個城鎮就正好放在43, 61, 11和7號四條主要國道的交會點。這四條國道分別伸延自『新政府軍』﹑『暴風軍團』﹑『伊甸園』和『神聖帝國』四個大荒地之上最大勢力的領土。基本上, 誰人掌握了這城市, 誰人就掌握了貿易的主導權。過往在有許多勢力都嘗試在此地立足, 結果都被居民驅趕, 無論用的是軟磨還是硬泡。
靠什麼? 根據非正式統計, 這鎮是大荒地之上擁有最多機甲的地方 – 平均每三個居民便有一件。
機甲的來源? 據說, 野馬鎮的人都是一個機械化步兵師的後裔。
為什麼他們不跟任何勢力合作? 傳聞他們仍舊忠於在五十年前已經被無數核彈轟碎的舊政府。雖然『新政府軍』一直自命是舊政府的延續, 但野馬鎮的人如其鎮名, 可沒有這麼容易被這沒太大根據的理由折服, 仍舊在獨立在各大勢力之外, 不受拘束的活著。
這就是為什麼柯士甸說野馬鎮安全的原因。如果咀咒者的人要光明正大的殺進來, 那跟自殺沒有分別。先別論武裝到牙齒的野馬鎮自衛隊, 各大勢力得不到野馬鎮, 但也不會容許任何人在這裡搞亂, 破壞經濟。
一行人隨便的找了一間酒店, 開了三個房間, 把機甲寄存在酒店後便回房間呼呼大睡, 什麼都不管一直到第二天早上。
第二天, 五人分成了兩組, 一組把機甲拿去修理, 另一組去補給彈藥。不知為何, 數次抽籤的結果都把麥斯和優娜編成同一組。他也只有狠狠的盯了那三個好事之徒一眼, 跟她出去買彈藥。
一路上, 不論優娜如何逗他弄他, 麥斯的口就像是被強力膠水黏上般, 一個字也沒有對她說。後來優娜也氣上心頭, 不再說話。
在軍火商處搞定軍火交易, 安排了送貨後, 優娜突然的說要去逛街, 然後不管三七二十一便自顧自的走了。麥斯叫不住她, 唯有跟了上去。
忽然, 他想起了印在她的機甲左肩上的圖案 – 石斛蘭。花語, 任性的美女。
真貼切。
就是這種個性, 才使得兩年前的他忘卻理知, 瘋狂的愛上她。
就是這種瘋狂的愛情, 才使得兩年前的任務錯得離譜, 一隊二十二個戰友死剩四個。
就是這嚴重的錯誤, 才使得他下決心離開她。若是繼續在一起, 他們的下場肯定不會是個好結局。
他不怕死, 卻怕她死。
有時他會恨, 為什麼兩人不早二百年出生?
每天隨晨曦吻著她, 然後被她趕下床, 快, 快上班賺錢養妻活兒!
用新長的鬚根磨醒兩歲的兒子, 提著半醒的小傢伙梳洗。那一頭像她的橙紅頭髮好看極了, 臉孔根本就是自己的英俊和她的漂亮的總和嘛, 二十年後全職做他的經理人好了。看著鏡中的兒子, 他想。
一家人同吃著她弄的早餐, 為一天的奮鬥作最美好的準備。
沒有子彈橫飛, 沒有生命危險的奮鬥。即使核彈在頭上掉下, 一家人也可以開開心心的倒數生命中最後的二十分鐘。
多麼夢寐以求的生活。
但人類就是不懂珍惜這平凡的幸福, 非得要為金錢權力貪得無厭。最終損人不利已也算了, 害得子子孫孫也要活受罪才是十惡不赦。
麥斯搖搖頭嘆氣, 想得太遠了。
他抬頭找回優娜的蹤影, 同時亦看見了一個人鬼鬼祟祟的在後巷盯著他們看。
盯著他們看也不是有什麼問題, 但是第六感卻給了他一種危險的感覺。那是一種近乎野獸的本能, 經過無數次的戰鬥打磨出來的直覺, 毫無根據, 但是他相信。
他望看優娜。
她眉毛一挑, 低聲說:「你不要跟我說現在才發現有人跟蹤我們。」
麥斯發覺自己的臉有點紅:「當然不是, 白痴。」
優娜作個不置可否的表情, 突然抱住他的左手:「來, 逛街去。」
「別玩了。」麥斯想掙脫, 但優娜在他耳邊低聲說:「裝個樣子而已。給他們以為我們還蒙在鼓裡。難道你不想知是誰人想要跟蹤我們嗎?」
裝個樣子嗎?
就裝個樣子吧。麥斯說服自己。
就這樣, 兩人像是普通情侶似的漫不經心在遊蕩, 彷彿真的有種時光錯置的錯覺。似是回到兩年前, 似是回到戰爭爆發前, 一齊都是那麼美好。
無奈錯覺永遠不會是現實。
一個﹑兩個﹑三個…越來越多的電燈泡聚集在他們倆四周, 已經不是單純的跟蹤了。二人看似若無其事的, 心中卻一直在默數來者的人數。
「這已經超出監視的程度了。」麥斯搔頭。
「想不到有人會白痴得想在這裡動手。」優娜拿起一件襯衣說:「好不好看。」
「不合妳。」麥斯說:「是『咀咒者』吧。」
「不可能吧? 他們沒這個種。」優娜語氣帶鄙夷:「亦不值得為那異形而跟四大勢力翻臉。」
「拜託, 我們五人毫髮未傷滅了他們五十多人, 更打傷了少幫主, 丟的是何等大的面? 而且那些都不是他們直系的人, 是買來的死士。 世界何時也一樣, 不論多危險, 有巨額的回報便有人冒險。」
「算了, 那些不是重點。現在我們要做的便是安全回酒店。」優娜拉著麥斯的手便要走。
兩人沒有討論怎樣, 他們都知道對方會怎樣。二人並肩自自然然走進了前面的市集, 混跡在人群之中。
那些請來的烏合之眾想都沒想就隨便的跟進去。
這是一場在森林的追逐戰 – 旁人為樹, 追逐者是獵人, 他們倆是獵物。 但是獵人不一定會是最終勝利者, 獵物也不一定是待宰的一方。
二人在人海中穿梭, 胡亂的繞圈子。跟得近的人就被他們引進小巷中無聲無色的幹掉, 跟不上的也就迷失在人群之中。在他們步出市場時已經沒有什麼膠布或口香糖黏在他們屁股後。
「被鄙視了呢。」優娜大大的伸個懶腰:「就他們想要本小姐的命?」
「不, 真正的主力大概仍在看著我們吧。」麥斯低頭點煙。
主力嗎? 優娜目光掃過每一棟建築物的天台, 看見一根黑壓壓的管子。
真正的獵人已經拿著獵槍在最安全的地方等待。
『砰』!
麥斯驚訝的看著壓在身上的優娜, 混和淡淡香氣的血腥味鑽進鼻子。
一聲槍響, 有如田徑賽的響號, 也是危機的警號。市集上的人都有百次以上聽見槍聲的經驗, 但見怪不怪不等於他們喜歡誤中流彈。於是他們立即開始找障礙物的比賽, 隨之而來的便是混亂。
不妙, 這是最不妙的場合。
麥斯背起雙目緊閉的優娜, 隨便的踢開身旁民居的門躲進去。內裡空無一人, 也省了麥斯解釋的功夫。
他將優娜放在桌上, 緊張的檢查她的傷口, 發現子彈不過是打在皮肉之上, 乾淨的穿過她的手臂。
「別裝死。」麥斯鬆一口氣, 用力拍她的頭。
「中槍真的是痛得要死嘛。」她呻吟。
「以後不要做這種事!」麥斯拿過一塊還算乾淨的布壓在她的傷口上, 再仔細包好:「會死的!」
同時, 門外人影閃動, 一個拿著槍的人跑進來。正背著門手忙腳亂的麥斯完全沒有為意危險, 優娜立即拿起放在身旁的手槍連扣扳機殺了那人。
「你又欠我一命。」優娜笑說:「不用謝謝。」
麥斯白了她一眼, 扶起她說:「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
在野馬鎮的警察到來維持秩序前, 他們都在危險之中。而且剛剛來了一個人, 第二個第三個相信也不會遠, 繼續留在那屋子之中並不是一個好主意。
兩人沒有從前門出去, 那跟送死沒太大的分別。他們所身處的是舊式從戰前便已留下來的房子, 通常都會是有後門的。如果現在從後門衝出去, 可能還趕在那些殺手前頭逃掉。
踢開已經腐爛的木門, 二人便來到後巷之中。一直跑了數十米也沒有遇到敵人, 但偏偏在他們快走到另一條大街時, 兩個手拿衝鋒槍的傢伙在他們之前殺了出來! 麥斯把優娜推到垃圾箱後, 同時自己也借力躲到另一個垃圾箱後。
在他們想走回頭路的時候, 那裡又禍不單行的傳來男人呼喝的聲音和密集的腳步聲。數十秒後, 來到的果然是另一批殺手!
前無去路, 後有追兵。兩人就這樣被困在後巷之中, 靠著掩護物勉強支撐。
被追殺並不是二人今天的行程, 所以他們除了基本的防身武器外什麼也沒有。只不過是數分鐘, 他倆的子彈也差不多用光了。
「想不到要死在後巷中。」優娜苦笑, 丟掉沒子彈的手槍。
「別說傻話。」麥斯精準的將子彈送進一人腦中:「警察快來了。」
優娜仿似沒有聽見, 只看著麥斯問:「告訴我, 為什麼兩年前你一聲不響離開我?」
為什麼? 麥斯苦笑。笑自己的眼光果然很準確。在下一次扣扳機後他們便只有待宰的份。果然他們倆在一起就不會有好結局。
「因為…」
突然, 期待已久的警號聲傳入他的耳朵。野馬鎮的警察終於趕到了。
殺手們立即慌忙撤退, 沒多久後巷便剩下他們倆。
「千金難買運氣好呢。」麥斯站起來, 為自己仍然在呼吸而感驚奇。
反而優娜『哼』的一聲, 竟似是有點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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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也遭人偷襲了是嗎?」
回到了酒店的大堂, 狼狽的柯士甸, 馬丁和保羅看著同樣狼狽的麥斯和優娜。
麥斯攤開雙手聳肩。
「媽的, 『咀咒者』竟然有種在這裡買兇!」柯士甸怒道。
「此地已經不宜久留。」麥斯說:「現在還有太陽已經光明正大的行兇, 太陽下山後肯定會出動機甲。」
「對了, 我們的機甲呢?」優娜問。
「都在, 但沒有完全修好。」保羅說:「我因此另買一堆零件, 打算邊行邊修。」
優娜點點頭說:「總比沒有好。」
馬丁問麥斯:「彈藥又如何?」
「六時便會送來。」麥斯看了大堂的大鐘一眼:「還有兩小時, 大家做好準備。待彈藥來了便立即出發。」
沒有意外的兩個小時就平平安安的過了。軍火商的人十分準時, 收費也不是太離譜。把上千枚反射著黃銅之色的小東西餵給他們饑餓已久的武器後, 他們便和軍火商的人揮別, 趁著剛入夜而『咀咒者』的機甲部隊應還沒有完成部署前溜之大吉。
可是出乎他們意料之外, 野馬鎮的守衛部隊先行動了。但是這卻又是合情理之內, 因『咀咒者』的行為已經可被歸類於擾亂他們的治安。守衛隊如同驅趕蟲子一樣的輕易的把『咀咒者』的部隊趕走。乘著這個空檔一行人順利的脫離包圍網, 在『咀咒者』的人完成重整的時候, 他們已經不見蹤影。
「真好運。」麥斯說這句話時, 目光有意無意的看向柯士甸。光頭他只是神秘笑笑, 什麼也沒說。
終於脫離了『咀咒者』的追擊, 眾人都放鬆下來, 也因此沒有人發現跟在偷偷摸摸身後的, 不單是來自一方的跟蹤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