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在島崎家狂歡了一晚,我們在花園燒烤和玩煙花,之後又打遊戲,玩到半夜三更才飲飽食醉地倒下了。
清晨時,陽光從窗簾間透進來我的眼廉,使我醒來。我不情願地睜眼,看見旁邊的周兆康在打呼。我起來,看見任雪琳和周嘉怡睡在梳化上,卻不見島崎。我覺得奇怪,雖然昨晚高興地喝了點酒,但也不是醉的,我明明記得島崎也睡在客廳的。
「佑君?你醒了麼?」我揉揉眼睛,看見叔叔在廚房裡左弄右弄。「你去梳洗吧,早餐快好了。還有,櫻出去隔壁的公園散步了,你能幫我找她回來嗎?」
「嗯⋯好的。」
梳洗後出門,幸好叔叔叫我多穿一件外套,否則我一定被冷風刺骨而死。被風一吹,整個人都醒過來了。我經過一個街口,看見一個公園,裡頭有一座神社。我走過鳥居,經過兩個搖搖板,便有一座涼亭在那裡,島崎就坐在那裡。
「叮」
島崎身穿天藍色的連身裙,被著白色的披肩,手上拿著手機,手機掛著的風鈴吊飾在擺動,這一幕就像當初我第一次遇見她的模樣。我走向她,乾脆的落葉驚動了她,看見我後就笑了。
「早安。」她說。
「這麼早就出來散步?」
「昨晚喝了點酒才睡下,不過還是早起了。」




「這樣呀。」我默默地在心裡盤算,在甚麼時候才算好時機。
「今天你們就要回去了呢。」
「嗯。沒想到七日六夜過得那麼快。」
我要說出來⋯
「今天以後⋯不知道何時再見了。」
我一定說出來⋯
「總有機會的,香港和日本也就四小時的距離。」
得馬上說出來。
「是呢。」
現在嗎⋯⋯




「而且香港買機票來日本也很便宜。」
現在呢⋯⋯?
我究竟在幹甚麼,還在猶豫甚麼,真的很難說出口嗎?不⋯我不是難為情⋯我在害怕。為甚麼?為甚麼我害怕?
「我們出來很久了吧?我們回去吧。」
不行了。我為甚麼做不到。我們要回去了。就這樣回去嗎?
「對了。」島崎轉身。
「怎麼了?」
她沈默一會,又說:「我這樣或許會令你為難,但是你要回去了,然後我不知道甚麼時候會再見⋯也許有一天,你會忘了我這個人,而我並不希望你把我忘掉。」
她拿出了手機,把風鈴吊飾拆下來,說:「你可以收下這個風鈴嗎?」
我感到不知所措:「這對你而言不是非常重要嗎?」




「嗯。我媽媽是一個藝術家,曾經在一所玻璃陶瓷坊裡待過一會。這是她給我做的,意味著她思念我。」
「那你還是留著吧。這對你的意義太大了,我不能收下。」
「我只希望你收下。」她柔和地說,緩緩的走向我,提起我的手並將風鈴放在我手心上,然後轉身離去。
不。我要⋯我馬上向前走、拉著她,對她說:「我喜歡你。」
她驚訝地望著我,換她不知所措:「你說甚麼⋯?」
「我沒有勇氣說第二次⋯」我的臉很紅、很燙,我得感謝此時此刻吹來的冷風來冷卻我。
「你⋯你知道⋯這句是甚麼意思嗎⋯?」
「這是我第二句認真學習的日文,我不會搞錯。」
她由驚嚇的表情漸漸轉為笑容,笑中帶著喜悅的淚,聲音顫抖地再三問道:「這是真的嗎?」
「嗯。」
「你沒有騙我嗎?」
「沒有。」
「真的嗎?」
「真的。」
她忽然靠近我,躲在我的懷中哭,我雖然非常害羞,還鼓起勇氣抱著她。她花了一會才恢復過來,我才能幫她擦乾眼淚。




「我們回去吧。」我說。
「嗯⋯喔!在這之前,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甚麼問題?」
「你說那是你第二句認真學習的日文,那第一句是甚麼?」
「⋯可以不說嗎?」
「不可以。」她笑說。
「第一句是⋯島崎櫻。」
我們回去,他們已經在吃早餐了。
「這麼快就回來啦?」任雪琳表示。
「我們還以為你們不回來了呢。」陳子風和周兆康還是那個壞笑容。
「快點吃吧。十點左右便要出門了。」洪海搭著我膊頭說。
最後一天,我們拉著行李到車站,島崎就送到我們在這裡。我對島崎有「抹不去」的情感,加上「寂寞」,這就是「不捨」嗎⋯⋯
他們擁抱島崎,對她講話、說再見,或許這會是旅程中最難忘的一刻。我抱抱她,她比我抱得還緊,漸漸的便感覺到胸襟變得濕潤。我啪一啪她的背,摸一摸她的頭,她就擦乾眼淚。
我從背包裡拿出一個粉紅色御守遞給她,說:「這是我在明治神宮買的。雖然這不比風鈴貴重,但意義也是一樣的,掛上吧。」
她高興地接過,馬上就掛上,說:「謝謝你。」




「佑⋯我們得走了。」周兆康說。
我嘆氣,再抱一下她,便入閘到月台去,這一路上我都不斷回頭看她,她一直都在那裡目送,直至再也看不見彼此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