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現在。
 
 
除下耳機,我依然無法理解,也無法明白過去發生的一切。
 
 
就像你從前一直堅信的信念或是信仰,到某個關頭忽然被人破壞的那一刻,一切都崩潰。
 
 
不敢相信,也不想相信。




 
 
到底事情是發生什麼事?
 
 
大概你會有幾秒是否定一切。
 
 
「原來⋯⋯當年的除夕,她真的沒有跟你在一起?」我問。
 




 
「我說了啦,她沒有。」張文靜說。
 
 
「因為她在等我。」
 
 
「呃⋯⋯你怎麼知道?」她吃驚的一問。
 
 




此時,我能感受到柳桑榆和溫子仁溫熱的視線,我決定將之忽視。
 
 
「我也知道,她跟妳的承諾。」
 
 
「⋯⋯是她告訴你?」
 
 
「沒有⋯⋯我不知道,我連她在朱古力加了一張約會的紙條也不知道,我不知道有什麼我是知道。」
 
 
「那朱古力怎麼了?」她問。
 
 




「我把它送了給別人。」我說。
 
 
生命就是有一些位置會荒謬得難以想像,一個錯誤的過失,足以讓你的一生扭轉。
 
 
「證明你們之間有緣無份。」張文靜說。
 
 
「或者是我太不注意細節。」我說,用怨恨的語氣說:「或者是身邊的朋友太口密。」
 
 
溫子仁拍枱起身,大怒道:「許諾天,你知道嗎?其實最口密的是你,所有的事都是我自己猜想,你有否對我講過半句說話?沒有。你有當我們是朋友嗎?」
 
 




「我可以對你講什麼?那時的我,根本就什麼事都不肯定,難道你想我跟你講:『你喜歡的女生好像有點喜歡我喔,我也只是猜的呢哈哈?』這樣?」我也提高聲量說。
 
 
「也未至於什麼事隱暪我吧!?」
 
 
「不是人人都喜歡把身體赤裸裸的打開給人觀看!」
 
 
「你根本就是細膽,害怕相信人,是任何人!」
 
 
「對,又如何?」
 
 




「所以怎樣?所以你的父親才孤獨的一個人去世呀!」
 
 
「溫子仁!」柳桑榆喝道。
 
 
我拾起枱上的考卷,憤而跑出張文靜的壽司店。
 
 
我一直跑,用盡全身的力跑,在漆黑無人的街道上奔跑。
 
 
臉上的眼淚一直禁不住的流下來,包含的不止憤怒,更多的是不甘。
 
 




不甘,是因為溫子仁對我的評價完全沒有錯,我是不敢相信別人,也是細膽害怕受傷,也固執堅持己見,也被動不願走第一步。
 
 
一切一切,他們都把我看得透徹,說得準確無誤,這才是我憤怒的地方。
 
 
對自己的憤怒。
 
 
肺部的空氣已所剩無幾,我倚靠街燈柱、按住胸口喘氣,果然不是十八廿二的年紀,跑幾分鐘已經氣喘如牛。
 
 
滿腦子的念頭,就是打給她。
 
 
拿起電話,撥起那個曾經熟悉不已的電話。
 
 
「嘟⋯⋯」
 
 
 
回應的,卻只有號碼被停止的聲音。
 
 
半缺的月亮在雲層之中隱隱約約的展現。
 
 
「妳究竟在哪裏?」我問。
 
 
漆黑的天空沒有回應,月亮也沒有回應,寂靜的街道也沒有回應。
 
 
往事的回憶不斷的侵蝕我腦,我卻不知道,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我再打起電話,過了一會,終於有人接聽。
 
 
「喂⋯⋯?」張文靜問。
 
 
「太好,妳沒有改掉電話號碼。」
 
 
「是有原因的,不過算吧⋯⋯你怎麼了?沒有事吧?」
 
 
「他們還在妳的店嗎?」
 
 
「不在了。他們出了去找你。」
 
 
「喔⋯⋯」
 
 
「對不起張文靜,難怪妳一直以來都在生我的氣。」
 
 
電話中的她,沒有說話,似乎有難言之隱。
 
 
「喂?」我問,確認一下她是否在線。
 
 
「其實我生你氣,不單是對你,還是對自己,是我不敢面對你們⋯⋯」
 
 
「自己?」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她連續道歉,不停重複,直到聲音變成啜泣聲:「我對不起你們⋯⋯真的對不起⋯⋯」
 
 
「什麼意思?」
 
 
「是我不好,太過自私,害你們⋯⋯」
 
 
 
接下來的幾分鐘都是她的哭聲,她哭得不能自己,仿如崩潰。
 
 
良久,她的情緒才平服一點。
 
 
「對不起⋯⋯」
 
 
「究竟是什麼事⋯⋯?」
 
 
「我⋯⋯我⋯⋯」
 
 
「如果妳不想說也沒有所謂,但我打來是有問題想問妳的。」
 
 
「是什麼問題?」
 
 
「呂蘊晴的地址改了,電話也好像不同。」
 
 
「對⋯⋯很早之前她換了新號碼。」
 
 
「妳有嗎?」
 
 
「我⋯⋯沒有⋯⋯」
 
 
「呃?」
 
 
「我一直以來都不敢再見她。」
 
 
「那⋯⋯」
 
 
「不過你要她的新地址的話,我倒可以給你。」
 
 
此時,寒風捲起地上的落葉,飄落到一對慘白的腳前。
 
 
收到地址後,我便掛上電話。
 
 
寂靜的街道,殘燈店幌,街燈閃閃滅滅。
 
 
「先生⋯⋯」沒有穿鞋的女人,大概二十多歲,臉色蒼白,雪白得如無血之人。
 
 
「是?」我問。
 
 
「先生,你可否幫一幫我?我遺失了一些東西。」
 
 
「好,但妳遺失什麼?」
 
 
「你跟我來⋯⋯跟我來一起找。」
 
 
她一手拉住我,一陣熟悉的冰冷感傳入我肌膚內,冷得刺痛。
 
 
「小姐⋯⋯妳的手也太冷⋯⋯」
 
 
「沒關係⋯⋯找到東西後,我就不冷了。」
 
 
她好像連說一句話的力氣也沒有,病弱無力。
 
 
「妳是不是病了,要不要我送妳去醫院?」
 
 
「不用。」
 
 
「那⋯⋯妳還未說⋯⋯妳到底在找什麼?」
 
 
我們已經走了一道街的路,來到十字路口轉入小路。
 
 
長髮披肩、目無表情的她,此際露出詭異的笑容。
 
 
「我找到了。」
 
 
「找到?」
 
 
「找到你。」
 
 
街燈投映在地上,把我的影子拉得長長的,我卻覺得這景象有點違和。
 
 
「可是,我不認識妳呀。」
 
 
「我遺失了自己的回家的路,一直以來等的就是一個人,一個可以替代我的你,而你來了⋯⋯還如此新鮮⋯⋯」
 
 
她笑得詭異,笑聲刺耳高音,握着我手的力也大得讓我疼痛。
 
 
「小姐⋯⋯」我用力掙脫她的握緊。
 
 
忽然,我明白了。
 
 
違和的是,我們有兩個人,地上卻只有我的影子⋯⋯
 
 
她⋯⋯是一個沒有影子的人。
 
 
「哈哈哈哈⋯⋯跟我走吧。」猙獰的臉露出一排尖牙,我嚇得掉頭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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