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世後的我,參加了一場解開青春謎團的回憶考試: 27
今天的天氣本來彤雲密佈,這時卻陽光燦爛。
到戲院後,各式各樣的電影琳琅滿目,我選不下手。
一向都是選擇困難症的我。
「妳想看什麼電影?」我問。
「嗯⋯⋯你想呢?」她又打着呵欠說。
「我每一套都想看。」
「我也是!不然數三聲,我們同一時間選一套電影吧。」
「好呀。一、二、三⋯⋯」
我們的手指都同時指着那一部愛情電影。
「看來是這一部。」我說。
決定好,我們就去排隊買票。當買票時,她卻說:「明天一點半的。」
「為什麼?」
「今天是預演而已,這部愛情片還是留着你跟柳桑榆看吧,我記得她說過有興趣。今天,我們就看卡通片,好不好,這套我也想看的。」
「喔⋯⋯好吧。」
只是,我覺得她比較想看那部愛情片。
買好爆谷和汽水,我們就進場看電影,幸而這部卡通片的不錯,起碼呂蘊晴覺得不錯,看得哈哈而笑。
「喝嗎?」她遞上汽水問。
「喔⋯⋯」我遲疑幾秒後才接過來。
她看得極為入神,全神貫注地電影世界中,笑位開心的笑,驚嚇的位置嚇得哇哇大叫。
「好恐怖。」她望了我一眼。
她的頭輕靠我的肩膀上,我聞到一陣屬於她的專有髮香。
這樣,我整場電影都不敢再胡亂動,直到放映後。
「你覺得好不好看。」她問。
「好看。」
「你在說什麼啦。」
「我在說妳呀。」
呂蘊晴今天比平日多了一份女人的韻味,是我從未感覺過的,是不是我錯覺呢?
「笨蛋,我在說電影啦。」她說,不過在偷笑。
「電影也不錯呀。」
「去遊樂場玩囉?」
她未等我說話,已經拉我去商場的遊戲樂園,我們不斷的進走在挾公仔機、籃球機和遊戲機前。
在我輸掉給她的第二場籃球機比賽後,她嫌我太沒有挑戰性,便對旁邊的小朋友搭嘴。
「喂,𡃁仔,敢不敢挑機?」
然後我們便組隊打街童,車輪戰的比試。
她像一個小朋友一樣,跟其他小朋友打成一片,毫沒有違和感。
「哈哈,你投不中,看我的!」
大戰近一個多小時,我們幾乎挑戰畢所有的街童,而戰績是全勝。
她對街童們說:「你們太弱了,以後叫我籃球女皇,知道沒?」
眾街童應曰:「知道女皇。」態度真的如奉迎皇上。
什麼?在遊樂園也能收手下?
「以後你們要多加練習,本宮再臨時,你們的實力一定要不同,知道沒。」
「是的,我們會多加練習。」
正當我們想離開時,她又拉着我到掟彩虹那裏。
「好像很好玩⋯⋯」
「玩吧⋯⋯咦那隻小新好像好可愛?」
「你想要?」
「一點點吧。」
「那用五十元試試吧。」
幾次試擲,都是差一點就命中紫色。
最終,我們中了三次藍色、三次綠色,只得到一大堆沒有用的文具禮品。
「沒關係,明天你跟她玩吧。」
「走吧。有點累,我們去圖書館休息一下。」她打着呵吹說,這是今天她第三次打呵欠。
在人煙稀少的圖書館內,她隨手拿起書便讀起來。
「月出皎兮。」她忽然朗讀道。
「佼人僚兮。」我應下一句。
「舒窈糾兮。」她再說。
「勞心悄兮。」我再應。
「背得挺熟嘛苦榮。」她合上書笑說:「是不是想稱讚我?」
「但是妳先說的。」
「喔?言下之意?」
「當然是讚妳,哪有其他可能。是妳早預料我會用這首詩讚妳,才為我開頭,妳真貼心。」
「呵呵,」她被我逗得哈哈大笑說:「你知道就好。」
文學大概是我們兩個人最大的共通點,也是相同喜愛的事。
「苦榮,你覺得哪一首詩詞最能代表你?」
「李煜的《相見歡》?」
「無言獨上西樓?請君解話。」
「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
別是一般滋味在心頭。
你不覺得,人生有一些苦,就是會苦得無法用言語去形容,回想或整理都痛得難以想像。苦訴不出,愁說不盡,最終只能講別是一般滋味在心頭。」
當時的我,是想着自己的家庭而說這話。
「苦榮,如果將來回憶太痛,你會不會選擇忘記。」
「或許會吧,總比永遠記着好。」
「那如果痛苦的回憶中有我,你會不會忘記我?」
「如果妳不再作弄我,那我就不痛苦啦。」
「如果我讓人痛苦,我寧願不出現在他生命裏。」她認真的道。
「為什麼?」
「我希望給人的回憶都是快樂的。」
休息完,已經日落西山,我們是時候回家。
經過琴行時,她像想起什麼般,直接拉我入店。
「幹嘛?妳會彈琴嗎?」我問,依我對呂蘊晴的認識,她是不懂樂器。
唱歌她唱非常動聽,但彈琴則是完全不能。
「你管我啦。」她說。
「當然要啦,妳拉我進來,但又不會彈是怎樣?」
她沒有再應我,只著我安靜。
我不敢再出聲,她獨自坐下在一部鋼琴前,雙手在琴鍵遊走起來。
「妳會彈琴?」
她只專心在琴鍵的音樂世界內。
鄧⋯⋯鄧⋯⋯
聽着前奏,我也猜不出是什麼歌,直至進入旋律,我認得那是《晴天》。
她一直認真的彈着,可是明顯鋼琴不是她專長,手勢有點笨拙,偶有一兩個音彈錯,她便吐一吐舌頭,但是之後越彈越是順暢,行雲流水般,看得出她練習
一段長時間。
歌曲落到副歌時,她終於開口,輕輕的以她柔和悅耳的聲音哼唱:
「颳風這天,我試過握著你手,但偏偏、雨漸漸,大到我看你不見
還要多久,我才能夠在你身邊,等到放晴的那天,也許我會比較好一點。」
不知是不是呂蘊晴的歌聲吸引,身邊聚起幾個圍觀的路人,而且越來越多。
大家都欣賞她深情的演奏歌曲。
「從前從前,有個人愛你很久,但偏偏、風漸漸,把距離吹得好遠
好不容易,又能再多愛一天,但故事的最後你好像還是說了拜。」
此時,我以為她已經彈完曲,卻又回到前奏,準備正歌。
春天綻放的花
冬天下雪又仿佛輕揚
依依愛上一刻
雪愛上花會變得怎樣
從前來去的絲雨帶着絲絲點點你的想念
緣來緣去花開花謝你只想將心帶於她眼前
韶日輝輝那春天
千色的那秋天
冰霜的那冬天
你卻只等一天
只可惜差一點
只可惜花逝滿地
心痛白雪
回問晴天
可否滿載?
日照為讓花在
回問晴天
可否放開?
冬雪輕飄
綿綿像火花煙霞
雪花飛
飄送到
枯萎的樹那枝影
命有所定
無緣分相見心傾
等不到夏天春意臨在
我已不在你身邊
冬雪輕飄
綿綿像火花煙霞
隨風飛
飄送到
枯萎的樹那身影
命有所定
無緣分相見心傾
等不是夏天不是晴日
你只想要花在。
曲終,有人拍起手來,這時她才愕然發現,身邊聚集不少人。
她有點尷尬的站起來問:「何時變得那麼多人?」
我攤攤手說:「可能是被妳的歌聲吸引吧。」
「好聽嗎?」
我伸出手板,她問:「幹嘛?」
「太好聽,我的耳朵都漏油,妳要賠償醫藥費。」
「白痴喔你,我幫你耳朵排毒,那應該是我收你錢才對。」她馬上反其道而行。
「妳何時會彈鋼琴?」
「我只會這一首歌。」
「只學這一首歌。」她遲疑一秒後說。
「為什麼?」
「想彈給心愛的人聽吧,當是準備一下。」
「但本來的詞是我的!」
「所以我只是說笑,那是寫給你的。」
「寫給我?」
「又怪我不幫你寫情書,現在當是找數吧,怕了你。」她勁掌拍打我的肩膀。
「其實跟她唱單戀的歌好嗎?」
「沒所謂啦,你也只是在表達你的心情。而且⋯⋯我相信成功率高。」
「真的嗎?為什麼?」
「女人的直覺可是很準的。」
「你真的是為我寫?」
「不,我是為自己寫的。」她疑假似真的說了這句。
我們慢步走路,途中經過朱古力店,買了幾盒朱古力。
她說她想吃朱古力。
我忽然想起,便問:「妳爸爸⋯⋯」
「他已經搬走啦,不過我跟他每個星期都會見一次,一起去吃飯,比未他們離婚前還要多,也算得上是一件好事啦。」
「妳跟媽媽住得慣嗎?」
「還可以。」她笑說。
不經不覺間,我們已經來到她家的樓下。臨別時,她說:「今天玩得好開心,謝謝你。」
「我才謝謝妳,妳幫我『預演約會』。」
「明天加油。」她又打呵吹。
「妳是不是太睏?」
「只是近來失眠。」
「為什麼?」
她只笑一笑。
「既然是女朋友,那男朋友臨走前,是不是還有些事要做?」我玩開笑的說。
「對呀。」她用力的揮手說:「拜拜。」
「呵⋯⋯」
她走沒幾步,就突然轉身在在我的肩膀上深咬了一口,留下齒印。
「當是記印吧。」她輕咬薄唇,調皮說
「也用不着咬吧。」
「嗯⋯⋯因為我的設定是佔有欲重的女朋友,你不相信嗎?」
「Ok,果然是好演員,所以這也是預演嗎?」
黑夜裏的街道,月光把兩棵樹的樹葉的影子互相交織,纏綿錯亂,。
「如果我說,這不是預演呢?」
「喔⋯⋯哈⋯⋯」
「我說,我是一個佔有慾強的女朋友。你還是不相信嗎?」
「我相信。這是妳的設定嘛。」
「這不是設定。」她眼神堅定地說:「如果,明天我約你的話,你會來嗎?」
「可是明天我早就約好柳桑榆。」我說。
「我知道呀,所以約你。」
「為什麼?」我大惑不解。
「沒有為什麼,想去玩吧。」
「可是我約了人。」
我搞不懂她做的一切,也不敢去問,這是不是只是為預演而做,只是投入角色。
不敢問,更多是不想去問。
她緩步走至無人的馬路下,月光照灑在她潔白的臉孔上,如蝴蝶飛舞在花間,又如舞台上的明星,撩人心窩。我不禁內心又想起那詩句: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糾兮,勞心悄兮。」
她抬頭望一眼星,從剛才買回來的那幾盒朱古力中,取了一盒給我道:「今天要吃朱古力,送你吧。」
「啊?」我接過,不明所以。
大門把她送走,消失在我的視線裏,黑色的街道上又剩下我一個人、急速的心跳聲⋯⋯
一整晚,我都思索她的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