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劇。
 
 
老實說,每年學校的舞台劇都吸引大量的家長進場觀看,這本來是一個重頭戲,因為Miss 鄭治下旳舞台劇都是有質素,質素的保證是不斷訓練的成果,而且壓力便落在演員身上。
 
 
我們在後台時,已經看到滿是家長。
 
 
「嘩⋯⋯這麼多的家長來。」




 
 
「坐滿整個禮堂。」
 
 
「我的道具呢!」
 
 
「戲服破了,怎麼辦怎麼辦!」
 




 
演員多,背後的工作人員更多,我們的後台基本上是亂成一輪。
 
 
而我就沒有什麼壓力,我只是後台一個執道具的工作人員。
 
 
「有沒有人見過王子?」
 
 




「他好像去了廁所。」
 
 
「找他回來吧,馬上就開始表演。」
 
 
「柳桑榆,妳最好穿好戲服沒有,一會妳第一個出場。」
 
 
「好⋯⋯」柳桑榆她看起來沒有什麼精神,面色也有點蒼白。
 
趁着其他人都在化妝的時候,我便問她:「妳沒有事嗎?」
 
 
「沒有⋯⋯」她微微笑說,語氣給人感覺病弱。




 
 
「是不是舒服?」
 
 
「一點點⋯⋯」
 
 
「什麼痛?」
 
 
「呃?」
 
 
「是不是什麼地方痛?」我問。




 
 
「⋯⋯」她聲音小得我幾乎聽不到,我再靠前些,終於聽到她說:
 
 
「生理痛⋯⋯」
 
 
說罷,她臉上一陣尷尬的緋紅。
 
 
「妳等我一下!」我跟Miss鄭聲稱我要去一下洗手間,轉頭偷偷的離開學校,跑到附近的7-11,再用最快的速度趕回來。
 
 
幸好只是十分鐘的步程,不到幾分鐘,我便跑回來。




 
 
「你為什麼滿頭大汗?」柳桑榆問時,我把必理痛藥和水交給她。
 
 
「嗱,妳快點吃吧,食完應該會好一點。」
 
 
「你跑出去就是買藥?」她有點驚訝的問。
 
 
「不是,我買糖,」我把彩虹糖揮一揮說:「見到就順手幫妳買而已。」
 
 
「小賣部沒有糖賣嗎?」




 
 
「7-11的比較好吃。」我撒了個謊。
 
 
「呵⋯⋯多謝你。」她把藥連水送服。
 
 
過了一會我再問她:「有沒有好一點?」
 
 
「好點⋯⋯謝謝你。」
 
 
「加油!」
 
 
「喂!到妳出場啦。」
 
 
她報以一個微笑,就準備出場。
 
 
「想不到你這種人⋯⋯也有細心的一面。」呂蘊晴不知何時彈出來。
 
 
「嘩,妳在一旁偷看多久?」
 
 
「一會而已。幹嘛?心虛?」
 
 
「心虛什麼?」
 
 
「王子,你不要我了嗎?你心中原來已經有另一個了⋯⋯嗚。」
 
 
「噢,美麗的公主,男人三妻四妾是正常之事,望卿見諒。」
 
 
「大膽奴才,豈敢出軌,可知我是誰?」
 
 
「敢問高名?」
 
 
「我乃當今天皇之二女,長簇公主。」
 
 
「公主又如何,你可知我是誰?」
 
 
「誰也?報上名來!」
 
 
「我乃西楚霸王項羽!」
 
 
「好一個霸王!生當作人傑!」
 
 
「喂!你們還玩,快要出場啦!」
 
 
「幸好你不是王子,不然我真的要自刎。」
 
 
「如果我的公主是你,我寧願變Gay。」
 
 
此時,我探頭觀看外面一眼,然後對呂蘊晴說:「你父親來了。」
 
 
呂蘊晴急忙拉開幕布,四周探看,我說:「在第一行呀。」
 
 
「他⋯⋯他怎會來?」
 
 
我微微一笑,她立即猜出個所以然,問:「是你?」
 
 
「只是那天吃麵時剛好遇到。」
 
 
「你不是說不喜歡多管閒事?」雖然表面上她沒有什麼大反應,但內心應該很開心,因為她嘴角漏甜的笑。
 
 
她終於找回笑容。
 
 
然後,我們鬥着嘴的期間,舞台劇正式開始了。
 
 
只是,出現一些小意外。

 
 
「公主,不怕嗎?」
 
 
「不怕,即使沿路有多少的困難,我也不怕。」
 
 
「好吧,那我就給你三個考驗,完成三個考驗,就會給你王子的解藥。
 
 
呂蘊晴是一個天才演員,入型入格,讓外面的觀眾看得如痴如醉,一點聲音也沒有,只有對白的輕哼和交替。
 
 
我當然也看得發呆,完全投入演戲的世界中,直到一個同學大叫:「大鑊了!」
 
 
「什麼事?」一直在後台控制場面,指揮着大局,同時管理演員、燈光、音響每一步的配合的Miss鄭問。
 
 
「王子還在肚痛,不知趕不趕得及!他說⋯⋯」
 
 
「什麼⋯⋯」她吃驚的問。
 
 
總之她罵了一大輪,就是說什麼到關鍵時刻才這樣。
 
 
Miss鄭再派同學去廁所找王子,過了三分鐘後,他們還是搖搖頭回來。
 
 
「不然就沒有王子吧。」有人建議道。
 
 
「吓?」
 
 
「反正王子也不重要。」
 
 
「不行不行。」Miss鄭說,她視線環顧我們一周,最終落在我身上。
 
 
她用不懷好意的目光望着我。
 
 
口中唸唸有詞的說:「故事中的王子是一個平凡樣⋯⋯」
 
 
她自以為說得細聲,其實全世界都聽到。
 
 
「許諾天。」
 
 
「什麼⋯⋯」
 
 
「這裏只有你一個人比較有空,去換戲服代替王子吧。」
 
 
「不是吧⋯⋯溫子仁⋯⋯」
 
 
「是!快點去!」
 
 
我無奈的換上王子的戲服,屈服在她淫威之下。
 
 
害我也有點緊張,雖然說是睡在床上,但畢竟是全場的目光聚焦在我身上,還是少不免有些焦急,那種緊張的情緒隨着我出場的時間,越來越明顯。
 
 
「一會你在最後的一幕,醒後要立即抱住公主。」Miss鄭說。
 
 
「吓,這真是沒有可能,我會被她打死。」
 
 
「只是輕輕一下,沒有不可能,你想不想大家的努力變成白費?」
 
 
我望着在台上的柳桑榆,她正全神貫注的演好角色,完全不像剛才有生理痛過。
 
 
「當然想啦。」
 
 
「想就行!信我啦。」她推了我一把:「出場出場啦!」
 
 
說罷,我睡在道具床上被人推出場。
 
 
唉?
 
 
該怎麼辦好?
 
 
接下來,我躺在床上,身邊的人在演什麼我都不太清楚,因為我閉上眼。
 
 
時間飛逝,不知不覺間,台詞已經去到最後一句,接下來呂蘊晴便會把我叫醒⋯⋯我沒有太多時間考慮了。
 
 
此時,面上一下強烈的刺痛,我身體神經的自然反射,彈了起身,大聲叫:「痛痛痛⋯⋯痛呀!」
 
 
全場的觀眾靜了。
 
 
Miss鄭呆了,後台的所有人目瞪口呆。
 
 
大概沒有人知道,這個王子是怎樣無端端亂入。
 
 
汗如雨下的我,此時,把腦海中所有看過的愛情劇對白都講出:
 
 
「沒有妳,我的心真是好痛。」
 
 
「痛得要命,公主。」
 
 
「不用害怕,美麗的公主,妳現在看到的是我的意識。」
 
 
「如果妳可以給我一個擁抱,或許我就能被妳救醒。」
 
 
「求求妳。」
 
 
胡亂講了一大堆廢話後,我就重新睡回床上,用力閉上眼。
 
 
我也不知道有幾多人會信,也不想知道。
 
 
想找一個洞埋住自己。
 
 
直至一陣香氣撲鼻,輕輕的擁抱。
 
 
還有那句對白:「王子,希望你能甦醒,讓我倆從此在一起。」
 
 
終於我放下自己的樽鹽,一下抱着公主。
 
 
「公主,多謝妳拯救!」我緊緊的抱住她,這是我人生第一次跟女生擁抱,原來就在這個場合。
 
 
「賤格!」呂蘊晴憤然推開我,一巴狠狠的摑過來,打得我頭暈目眩。
 
 
全場爆笑,大概觀眾把這一巴也當成是戲劇效果,反應出乎預料般好,不少人都站起來拍掌,掌聲如雷。
 
 
「啊⋯⋯似乎不錯。」我跟她解釋,免得她誤會什麼,道:「是Miss鄭要我代替本來的王子,也是她要我攬妳。」
 
 
「我知呀。」她奸詐地笑說。
 
 
「妳知?」
 
 
「我知。」
 
 
「妳知道那妳又打我!?」
 
 
「我就是知也想打你嘛。反正其他人都⋯⋯不會知。」她得意地說。
 
 
又被她將了一軍。
 
 
「反正你也抽了本小姐水⋯⋯給你攬一攬,我今晚也要沖兩個小時涼。」
 
 
算了,好男不與惡女鬥。
 
 
只是到最後,她仿佛讚我的說:「反應不錯嘛,應變得挺好。」
 
 
幾十分鐘後,禮堂的嘉賓已全離開,我是最後清場和收音響的人,呂蘊晴則陪着我收拾物品。
 
 
這時呂爸爸來到禮堂。
 
 
但我沒有把音響關機,反而開咪說:
 
 
「呂爸爸,呂蘊晴有首歌想唱給你聽,是罵你的。」
 
 
「什麼?」她驚問。
 
 
「妳不是一直有些話對他講嗎?現在是好機會呀。」
 
 
「不要!」
 
 
我已經把MP3連好電腦,結他聲隨即響徹整個禮堂。
 
 
「這是一次好機會。」我把咪遞給她。
 
 
「不要。」
 
 
「真的不要。 」
 
 
「沒有下次了。」
 
 
「不要就不要!」她放下咪線,準備下台。
 
 
「這是人生的唯一機會,有話不說,妳不是說是大忌嗎?」
 
 
她停住了。
 
 
幾秒後,她終於轉身拿咪。
 
 
那一天,在只有我們三人的禮堂,呂蘊晴把單車唱很很動聽。大概動聽的原因,是她真誠的感情還有淚水。
 
 
那一天,下台後,他們聊了很久很久。
 
 
他們之後說什麼,我不清楚,但是從他們兩個人的背影來看,我想應該是幸福的。
 
 
不過借出場地給呂蘊晴的後果,就是我一個人要收拾場地到六時半。
 
 
好不容易把所有的擴音設備收回儲物室後,我回班房拿回自己的書包。
 
 
在漆黑的走廊外,還能看見班房通亮燈光。
 
 
「咦⋯⋯妳還未走?今天不是應該很累了嗎?」
 
 
進入班房後,就看見滿地都是色紙碎,而呂蘊晴一個人站在壁報板剪剪貼貼。
 
 
「我要幫張文靜造壁報板,今天是壁報比賽最後一日啦。」
 
 
「那她人呢?」我問。
 
 
「她⋯⋯好像跟男朋友發生一些問題。」她說:「有點擔憂她。」
 
 
感情問題?
 
 
我跟張文靜不算相熟,也不便過問太多。
 
 
「妳不跟爸爸回去⋯⋯這樣可以嗎?」
 
 
「他晚上還有會議要開⋯⋯」她繼續埋頭的剪貼,說:「不過⋯⋯我們相約好,星期日去海洋公園。」
 
 
「這就好了。」
 
 
她忽然抬頭,認真的對我說:「謝謝你。」
 
 
「什麼?」
 
 
「爸爸跟我說了所有的事。」
 
 
「妳這麼有禮貌的對我,反而不是串我,我會覺得渾身不自在。」
 
 
她笑說:「你犯賤吧。」
 
 
真的,不鬥嘴的我們,中間好像缺少什麼。
 
 
「妳一個人怎能完成整個壁報板呀?」
 
 
「也沒有辦法⋯⋯她真的有需要嘛。」
 
 
我在老師桌上拿出剪刀,坐在地上,剪起色紙來。
 
 
果然,如我所料,這樣的和平不會維持太久,我們馬上就為壁報板的圖案吵起上來。
 
 
「哪有人會加貓在農場的啦?」我問。
 
 
「為什麼不能?主人有養貓不行嗎?明明貓咪就好可愛呀。」
 
 
「跟農場格格不入嘛。」
 
 
「是增添生色。」
 
 
「沒有人會這樣做的。」
 
 
「我就是第一個人。」
 
 
「標奇立異!」
 
 
「封建守舊!」
 
 
「妳在古代一定第一個被人扔石頭扔死。」
 
 
「你在古代一定是逼女人三寸金蓮的保守男人。」
 
 
我們爭吵不下,結果折衷方法就是⋯⋯加上多啦A夢。
 
 
雖然整件事更加格格不入,但兩個人都不讓步下,唯有得出一個更奇怪的方案。
 
 
只是,我的不讓步,只是一種想跟她玩的感覺。
 
 
她站在椅上貼剪紙,我則在下邊遞膠紙和釘書機。
 
 
不知是不是她低下頭來的幅度太大,我們的額頭互相「呯」的衝在一起。
 
 
「啊!好痛呀,你幹什麼撞我呀?」她搓着額頭說。
 
 
「惡人先告狀?是妳頭彎得太低呀!」
 
 
「都怪我囉?」
 
 
「不是怪妳這個暴力女,難道是怪我?」
 
 
「你在說什麼?」
 
 
「在說妳暴力呀。」
 
 
她氣得七孔生煙,繼續用額頭撞過來,我也不甘示弱,死頂回去。
 
 
大概,如果有人經過,目睹這一幕的話,會以為是兩個弱智的人士在玩鬥牛。
 
 
鬥得一番死來活去後,我們終於休戰,回到工作。
 
 
一邊遞紙時,我好奇的問:「妳之前不是說要教我寫情書嗎?」
 
 
雖然細微得容易忽略,但我還是看見她呆滯了一秒。
 
 
一秒後,她繼續把剪紙釘好。
 
 
「你還想寫嗎?」她不經意的問。
 
 
「當然,我還未想放棄。雖然已經被拒絕一次。」
 
 
「那你加油啦。」
 
 
「喂,妳不是說會幫我嗎?說好的教呢?」
 
 
「現在不想幫你啦。」
 
 
「為什麼?之前說到有多厲害,難度現在又退縮嗎?」
 
 
「當然不是,本小姐浪漫細心,一出手便知有沒有。」
 
 
「那妳就出手呀。」
 
 
她狠狠的把釘壓在壁報板上,站回地面說:「我說了啦,現在不想再教你。」
 
 
「為什麼?」
 
 
「因為我是自私的人。」
 
 
「這個我知道,所以呢?」
 
 
「我不是那些悲劇愛情故事中的女主角。」
 
 
「所以呢?」
 
 
「所以我不會無私的把男主角推讓給其他人。」
 
 
「所以呢⋯⋯」
 
 
腦海在這一秒,才回想到話語中的意思。
 
 
但,之後我們已經沒有再講這個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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