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七一年十二月四日,深夜。

遠在燕爵城的巴德恩正追逐一開始進城時候的瘋子。因為這個瘋子已經拐走了幾名小孩又把他們放到不同的大街上,把一眾父母嚇到半死。而巴德恩等人不能讓他再這樣搗亂下去。

馬蹄掠過地上的碎石沙礫,在黑暗寒夜中牽起一陣沙塵。巴德恩漸漸起緊韁繩,雙腳向前推,讓跨下的富賓恩壯馬打側身,人與馬的口氣在寒冷中都變成白煙。每口空氣就像刺刀般,不斷往鼻腔裡刺。

巴德恩放話道:「夠了,雅各。」盡管那個瘋子不會做甚麼,但在城裡不會做甚麼壞事,所以大家都不怎麼理會他。畢竟他擁有粗壯又短少的四肢,加上瘋人的力量,沒有多少人願意惹他。但最近兩晚,他卻開始犯起事來。

一開始只是認為孩子的錯,但當他們看著孩子被他拐走時,便讓騎士團來辦了。只是奇怪的是,他在城內的口碑雖是瘋子,卻是善良的。甚至有年輕姑娘站出來為他說好話,說他曾經保護過她免為野狼的午餐。





鮑伯在街道的對面,手拿棍子步步把瘋子推過來。善於遊擊的騎士團,一早把四周的小巷都安置好人。巴德恩命令眾人只能用棍子,相信他不會在這夜中弄出人命。而一頭長長的黑色卷髮,一個大大的駝峰鼻,大嘴巴跟眼珠大大的龍眼,粗頸,倒三角的臉。

臉容再猙獰也好,他還是放掉一手抱住了小孩子。其中一名士兵隨即收過小孩,留下一眾人跟他嘗試搞清楚發生甚麼事。巴德恩把馬安穩著,似乎在今晚連馬也不想呆在風大大的街上。

轉了一個圈後,巴德恩便問:「到低發生了甚麼事,雅各。」「劍!劍!」雅各說出了單詞,讓眾人都認為自己在浪費時間。只有巴德恩保維著耐性問:「甚麼劍。」「哀傷的劍!劍!」其中一名士兵很像聽懂了甚麼的道:「伯裏斯的劍?」

「血祭!!!」雅各突然雙腳猛力一推,雙臂接地再推,如狼般的衝刺。嚇到在場的人都紛紛拔出真劍,而他居然衝向了鮑伯。那強而大的咬合力,差點咬斷了他的手指。而雅各的攻擊還沒停止,在眾人想趕上拉下他之際。

鮑伯已經手撕瘋子的下巴,直接拔掉他的下顎骨跟舌根。「老天啊!」士兵驚呼,而他亦實在逼不得已,雅各在生前留下左邊鎖骨位留下一道差點用心臟的傷勢給魷伯。就這樣,在雅各吱吱唔唔的嘗試把血排出肺外時,閉上了眼睛彷如成就了甚麼的,去世了。





伯裏斯在沉睡中驚醒過來,微小的黃柔光下是伏在床邊睡的希爾達。伯裏斯弱虛地起身,不禁一手放在她的頭上,讓她下意識的動一動頭來撒嬌。伯裏斯緩慢地起床之後,便在跪坐在床邊的她抱到床上睡。

充滿尿意的他,在外頭解決完之後,便回到黑暗寧靜只有月色白光的酒店內。如果騎士團在這個時候還在野外的話,懼怕早以凍死了許多人。在他看著窗口看風景時,身後響起了一把成熟略沙啞的女聲道:「你就是牛牛的救命恩人嗎?」

伯裏斯一回頭,黃皮膚偏白,灰白長髮中夾雜著淺綠的馬尾,杏眼淺長眉,淺淺的棕色瞳孔,淺粉的雙小唇,鵝蛋臉,修長的大腿與嬌小的肩膀。她的存在就已經是一種引誘,就算她再穿上各種皮甲與配備刺刀也好。

「你是誰?」「艾達。」伯裏斯背靠著窗口看著這個像玫瑰一樣的女人。伯裏斯她坐到一張空無一物的桌子邊,那輕巧的體重沒有使桌子翻倒,伯裏斯甚至懷疑她是不是鬼,直到她繞著手嘆出了白煙。

伯裏斯首先開口問:「你不會是那赫爾曼的妻子吧?」艾達搖搖頭道:「那人早死了,生完之後。」伯裏斯背靠著窗邊的牆道:「對不起,但你來是…」艾達冷眼望向他說:「人是救不到,但你們救了他兒子。艾拉還是會幫你們搞到糧食。」





伯裏斯頓時感到慶幸,幸好他沒有把事情搞垮了。他攤攤繞著手問:「所以,你們打算怎樣弄到手,價位又是多少。」只看艾達嘴角微微向上的笑道:「你們已經跟蛇派開戰了,而你們跟我們的。」伯裏斯不禁站起了身來問:「所以呢?」

艾達雙腳著回地上,拍尖碰著桌面,轉身正對著他說:「所以,我們只能在拿到糧食後跟你們一拼逃。」伯裏斯頓時輕了一口氣,這不是甚麼大事。何況燕爵城內的情況遠比不上這裡的複雜程度,他們來到都只是搞搞生意而已。

「所以,你是自梳女?」伯裏斯好奇的問道,艾達又坐到旁邊的高椅上托著腮的說:「你看到我是短髮的嗎?」伯裏斯一邊走到她旁邊的坐位,一邊說:「誰知你們家的規矩呢。」說完便坐在她的身邊,兩人之間只有一盞燈。

「你確定不用陪著你妹妹?」艾達問道,伯裏斯知道眼前的女人貌美如花,但天玫瑰終究是帶刺,他明白她最多止於對話。「她不是我妹妹。」伯裏斯坦白道,艾達的笑容顯出了一絲好奇的皺眉道:「那她是…」「我的獵物。」艾達瞬間笑了出來。

這種成熟帶點幼稚的說話,讓艾達眉開眼笑,她還是第一次聽到有男人這樣說其他女人。艾達笑著說:「好吧,祝你順祝。」輕鬆的話說完後,伯裏斯便問道孩子的手臂如何。艾達亦收起了笑容,低著頭說他在自己弟弟的家中休養中。

手臂能不能救回全看在她的弟弟布茲的醫術,這讓伯裏斯想起亞伯特這位經驗老道的醫者。伯裏斯便打算回去房間時,艾達看著油燈提醒他道:「明天一早我們會找上北方的線人。」他沒有回應,只是停了一會,就繼續走上樓梯。

一三七一年十二月五日,凌晨。

傑農蹲著看旁邊哭泣的女子。他臉上沒有一絲感情,而他們就在城外的一塊地上,面對著維各的墓地。這個姑娘就是曾經被他保護過的人,一套深棕長袖連身長裙,黑布鞋和白頭巾。她經營著一間小藥店,擁有不錯的美貌。





圓眼睛,黑眼珠,短鼻﹑飽滿額頭﹑圓圓有肉的小下巴﹑厚紅唇,修長的手指,冰冷的皮膚。但傑農冷冷的說:「我知道你是甚麼,他是甚麼。」哭泣立即停下來,那不是假哭,而是直接進入了臨戰狀態。

「沒想到這個年頭還有獵人在。」姑娘壓著哭腔說話,傑農站了起來說:「對,這個年頭了,多少頭狐狸跟狼學會了跟人共存。」他一點都沒有打算打戰的意思,但他一轉身用那獰厲的丹鳳眼瞪到她全身發麻。

傑農身後掛著那件毀了一半的灰白披肩隨著寒風飄揚著。兩人之間再沒有一絲對話,只有凝視對方。傑農在這一會中作出了判決,放過了這頭狐狸,轉身便離開了這個墓碑跟女子。而女子的眼淚仍然晝過她的臉孔,但她無聲地目送老人離開。

希爾達一起來就看到昨晚還臉色慘白的伯裏斯一點事都沒的,他把一盤黃餃子放在桌上。希爾達緊張地問:「伯裏斯,你不是…」伯裏斯遞給她一根兩齒木叉說:「吃吧,等等我們有大事要幹,大小姐。」

他已經明白希爾達是那種愈叫她聽話愈不會聽的人,預期強行逼她,讓她發揮自己才是最省事的做法。希爾達一臉遲鈍的問:「你不生氣嗎?」「氣甚麼?」伯裏斯一邊坐下拿起自己的叉子,一邊問。

「我*自把自為的帶上人來…」希爾達喃喃低語的道,伯裏斯只是笑了笑說:「拜託,每個貴族都是自我又自責的樣子。最後你不就救了我嗎?我差你一份人情。」希爾達又重拾笑容的坐過去,開始吃早餐。

(自把自為:自以為是。)





溫德爾神色有點慌張,在馬廠旁的水桶他們兩人正在洗臉。他上前叫道伯裏斯,太陽還是剛起沒多久。伯裏斯跟溫德爾兩人走在前,希爾達跟在後的走著。溫德爾跟他說道剛才出現在鴿子商人門口的女人。

伯裏斯沒說甚麼,只是提醒了他一句說:「小心那個女人。」之後,三人便來到艾達的所在地。希爾達在前晚就認識了她,是她主動打開大門,收留了莫雷的兒子,又讓幫助了他們避過了蛇派的追捕。

但他們的時間並不多,傭兵派只是一個*牆頭草的勢力,早晚自梳派都要落入一對二的局面。而現在艾達看到他們來到時,主動上前說:「我們快遲到了,快點。」當她回首看到身後蠢蠢欲動的騎士,便說:「只有我們四人就夠了。」

(牆頭草:隨風擺動方向的跟風者,機會主義者。)

這樣的答覆明顯不足以滿足他們,伯裏斯明白她的行動方式。只問一句:「即日能完事?」她一點頭後,伯裏斯轉身放話道:「準備好防禦!我們這天內離開!」騎士們立即動起來,沒有一絲遲疑,對他完全信任。

希爾達不明白他的用意是甚麼,但伯裏斯把她留在客房中的斗篷交給她。而他跟溫德爾也沒有穿上盔甲,只有日常發黃的襯衫和長褲軍靴。艾達仍然是那套刺客般的服務,只是外加了伴全身披肩蓋住大腿兩側的武器場和長髮。

她馬上搞清他們正要做一些見不得光的事,只是沒想到要在太陽初起之時,難免感到一點諷刺。在南北的邊界上,當地的守衛正要互換崗位時,南方的廢屋上方,有四個影子靈活地跳躍。

希爾達第一次這樣在屋簷之間跳躍,但逼於要跟上前三人,其中兩人都習慣這樣跳上跳下,而伯裏斯還要背上雙手長劍的跑跑跳跳。所以,希爾達面對跟一條街闊的缺口時,她都做盡力跳過去。





「你一定常常這樣偷跑出去吧?」伯裏斯在她前面跳到窗台又爬上斜角的灰屋瓦,希爾達吃力地跟上。她喘息著說:「不,我是第一次。」同時心中感到幸運在家中經常跑跑跳跳,而父親一點都不感到反感,反而一邊看書,一邊提醒她腳踝用力,不是腳尖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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