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在田裡,瞄準較成熟的菜。
 
耳邊都是雨聲。
 
我分不出顏色,因為眼中都是灰色和黑色。
 
總之看上去大株的,就用鐮刀收割。
 
放到竹籃裡。
 




無數次在心中問,到底自己在幹什麼?
 
手手腳腳,都在幹著這種傻事。
 
頭髮都濕了,雨水從頸背流入。
 
這時我眼角好像看到人影。
 
佩盈在門口,穿好了蓑衣,正戴上斗笠帽。
 




她出來了,撿起被吹飛的斗笠帽,一步一步地走近。
 
「你出黎做咩啊?」我在雨聲中問,「唔舒服就休息啦。」
 
佩盈走到我面前,看著蹲地的我,將斗笠帽戴在我頭上。
 
她俯身靠近,伸手在我的頸前,仔細地打結。
 
把斗笠帽垂下來的頸繩,綁緊在我的下巴。
 




「咁樣,斗笠就唔會比風吹走。」她溫馨提示。
 
我抬頭望色彩依然的她——
 
背景盡是白茫茫的雨和黑淒淒的樹。
 
心想,這是何等難得的景象?看過一眼,又有誰能夠忘記?
 
「我黎幫你。」她說,準備蹲下。
 
我及時扶起她。
 
「你再唔返入去,我就抱你返去。」我大男人主義發作。
 
「就憑你?」她打量我一下。




 
我正動手之際,嚇得她跑了幾步。
 
「咁我洗定米等你。」進去前她雙手放後,「仲有,我唔鐘意食芥蘭。」
 
我看著手上的芥蘭。
 
臉朝天空,放軟雙手。
 
「我又何嘗鍾意食?」我說。
 
一小時後,我在浴室洗了頭,以涼涼的水。
 
還在用毛巾抹頭的時候。
 




佩盈把煮好的菜端出來,香氣沿路飄過,把我引了過去。
 
目前身上,穿著屋裡的衣服,像農村的男子。
 
「咩黎?」我嗅。
 
「芥蘭炒臘肉。」她說,放在灰色飯桌,「係廚房搵到一條臘腸,咪加落去炒菜。」
 
她脫下圍裙,放在一旁。
 
筷子,我坐下來,拿起筷子。
 
試一口臘腸,接過飯碗,再扒兩口白飯。
 
「點啊?」她緊張地問。




 
我再夾芥蘭,挑戰一下,放進口裡。
 
「試!」我瞪眼說。
 
然後她起筷了,放進口中後,手半掩嘴,仔細地咀嚼。
 
「好好食。」我們一起說。
 
「原來芥蘭炒臘肉係咁好食。」她也不敢相信。
 
這一餐,太特別了。
 
我們一起吃自己討厭的食物,還吃光了。
 




洗碗時,我不忍心看她負責了煮飯,還要忙著洗碗。
 
便打算由我來洗碗。
 
趁她準備抹第一隻碟的時候,我從後出手阻止,接下碟子,奪過她手上的海綿。
 
不發一言,我開始了抹碟。
 
「交比你?」佩盈問。
 
「嗯。」我輕聲說。
 
「咁我走喇。」佩盈離開廚房。
 
隨即,一時失手,跌碎了這隻碟子。
 
「你……打爛人地啲碟。」她立即進來。
 
我十分淡定,繼續洗碗。
 
「地震既時候,有碟跌落地下,係好正常。」我理直氣壯。
 
天漸漸黑,停電的農村,逐漸被黑暗籠罩。
 
望出窗外,農田都黑了。
 
雨點持續打在窗上。
 
室內更是昏暗無比。
 
「喂,睇下。」黑暗中的女聲。
 
「睇咩?」我在摸黑中回應。
 
「嚓——」火柴亮起了光。
 
照亮了她自己。
 
「我地要搵下,有冇其他照明用具。」佩盈說,拿著火柴盒。
 
熄滅了,餘煙裊裊。
 
我準備行動時,「等等,不如我拎火柴?」
 
「哦。」黑暗中的女聲同意。
 
我摸黑地伸出了手。
 
相信她也在伸手找我。
 
輕輕地,手指與她手指,緊扣在一起。
 
然後我取得了火柴盒。
 
「嚓——」我擦著一根火柴。
 
她跟在我身後。
 
兩人的影子映在牆上。
 
在我消耗了七根火柴的時候,在牆櫃的抽屜中,發現了油燈。
 
「油燈啊。」我說。
 
「係邊?」佩盈看到後,雙手捧出來。
 
這是一盞窄身的玻璃油燈,下面是深灰色玻璃油壺,上身是透明的玻璃管。
 
拔走上面的玻璃管,她把燈芯弄好,我便「嚓」一根火柴。
 
「燃——」火苗靠近,變成兩點火苗。
 
我甩甩手,火柴熄滅。
 
佩盈小心地蓋上玻璃管,使搖晃的火焰安定下來。
 
我們看著桌上的油燈,滿滿的油,感到安心。
 
剩四分之三的油——
 
火焰晃了晃,光就忽明忽暗。
 
已經夜了,佩盈洗澡後,穿了婦人的睡衣。
 
西裝和運動衣褲,都掛了起來。
 
 
剩一半的油——
 
夜裡的農村,風涼水冷,窗縫透來的風很涼。
 
哪怕只是一點動靜,都會刺激我們的神經。
 
「噠——」一隻手掌拍在窗口。
 
看真一點,原來是樹葉。
 
「我瞓廳?」我提議,「你入房瞓啦。」
 
她搖頭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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