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策緊閉雙目,然後深吸一口氣,並將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

外間的聲音漸漸變得朦朧,孫策感覺自己的存在仿似不斷在收縮一般,並慢慢維持不了人形,漸漸變成了一個球體,一個有如黑白雙魚互相追逐的球。

然後,噗通一聲,孫策的意識就墮入了這球體之內。

球內,說像海,卻更稀薄,說像霧,卻更廣袤。

就像一片無邊無際的虛空,卻又並非一無所有,而是一切一切,都融和成一體,有點黏稠,又有點抑壓。





對了,是混沌,一望無垠的混沌。

孫策的意識浸泡——還是該說是飄浮?——在這片混沌之中,毫無方向,分不清上下左右,更不知要去往何方。

但他卻不困惑,反倒覺得舒適自在,就如回到了最初最初,那潛意識深處的,作為生命的最初的回憶。

然後,一隻巨大無匹,卻略顯消瘦蒼白的纖手,從混沌的深處伸來,然後溫柔地托住了孫策,再將他帶出了混沌。

那是大喬的手。





「真沒想到,你在我心目中…」孫策抬頭,望向巨手的主人,不禁嘆道:「竟是如此龐大的存在。」

一個如山般龐大的大喬,用手輕輕托住孫策,並用冷淡而且嫌棄的目光望著他。

這裡,除了龐大的大喬,還有一大堆不成條理的人和物。

仲謀、叔弼、季佐還有公僅,分站世界的四邊,托起了天地,而尚香和紹兒,則猶如日月一般,繞著天空追逐,而天空的那片黛色,則是最能象徵孫策之母吳夫人的顏色。

大地上佈滿孫策所去過的山河景色,卻不按原有的南北西東編排,吳郡在正中央,壽春、盧江、江都和長沙卻就在旁邊,這些地方都是孫策曾定居或暫住,可稱為家的地方。





而在壽春,他曾暫住過的大宅旁,有一座宛如宮殿的建築,卻沒有房頂,只見一個身披黃袍的人,寂寞地坐在龍椅之上。

整個大地上都是孫策所認識的人和亡魂,但都在各忙各的,大部分在扎馬練武,卻沒有交雜。而天空上,偶爾有幾匹馬踏空飛過,還有鸚鵡、灰鴉和黑鴿在穿梭。

地上還偶爾會發生地震,然後產生裂縫,讓支撐著天地的四人都苦不堪言,而那些裂縫的深處,還隱約傳出孫堅的聲音。

孫策幾乎要忘記自己此行的目的,他只想沉醉在這個世界裡,甚麼都不管。

但在高空,凌駕在大喬頭頂之上的位置,有一個突兀的白銀囚牢在飄浮著,於是孫策便浮上去一探究竟。

卻見牢裡只鎖住一個披頭散髮,雙手染血,而且面上有道血紅箭疤的人,他卻無視孫策,只管趴在牢底,對著大地聲嘶力竭地咆哮。

那人亦是孫策,卻是一個只有仇恨和憤怨的孫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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