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次醒來,肯定自己在一所精神病院內。
 
因為唯有在精神病院,才有可能看起來一個個表情麻木、扭來扭去、狂噴口水、清一色白衣服、又說著奇怪話的人。
 
正確來說,是非常精神的精神病院,因為唯有非常精神的精神病院才有可能縱容病人困在一起,任由他們扭開撕裂別人的頭髮、咬破別人的耳朵、交換拳頭、用頭撞對方、尖叫。
 
眼前景象正正如此,我不是在精神病院還可以在哪?
 
因為我也是其中之一,我感到無法駕馭的狂喜。我跟著院友們一起扭動,我想起在中學禮堂內進行天才表演時那些奇怪的舞步。
 


我感到很快樂。
 
或許我根本不是在精神病院內,因為病人據說是彼此隔離的呀,有何可能困在一起?除非別人根本沒有治好我們的意思。
 
或許正正如此,別人只是想困住我們罷了。
 
我看見很多人,原本在精神病院比在中學還要溫暖,我看見一個頭髮長長,又帥又威武的男人,我好像在甚麼地方見過他。
 
他和普通病人又有些不同,但他明顯在裝得和我們一樣。
 


他跟著我們扭來扭去,但又保持一定距離,不傷害到他人,也不傷害到自己。
 
我很敬佩他,人人都對精神病人感到懼怕,就算只有嫌疑的精神病也好,其人都難以在人群中立足。
 
就像我在中學的經歷一樣,我每天都受到異樣的眼光,被別人刻意排斥和隔離。
 
做任何事都會被針對,被當成犯人一樣。
 
所有好的活動都不可參加。
 


不可以參加畢業典禮、不可以進入禮堂、不可以高調、不可以接近別人、不可以碰別人、不可以去旅行日、不可以一起打籃球、不可以喜歡人、不可以被人喜歡。
 
不可以上學。
 
而那個男人卻從容自如,我知道他沒有精神病,他只是在觀察我們罷。
 
他是個聰明、善良、完美的人。
 
他是陶師父。
 
陶師父靠近我了。
 
我也不自覺向他靠近。
 
我已在此地扭來扭去好一段時間了,時間大概比中學生考完試等放榜要長。


 
我等得比等放榜還要急。
 
陶師父可能可以放榜一樣放我出去。雖然我離開中學之後便對他人失去信心,很像所有會接近我的人都不懷好意一樣。我受慣了別人看見我時那畏首畏尾的目光了。
 
但陶師父不是一般人。
 
他伸出手來,我也伸出手去。
 
我倆緊握雙手。
 
我從他的目光中感到異樣,他看我的眼神中帶有平時沒有的興奮與期待,比在山上時瘋癲的模樣要認真得多。
 
「出去喇。」他說,於是我在他牽引下一步一步踏出病院。
 


「bye!」我向在院內的朋友說,周圍向人道別。
 
「(%$*(^*$%)%*!」
 
「*(#%&;(*&#%(%。」
 
「$(%*#%*)%?」他們回應我,在我心目中他們並不可怕。正如喪屍小說的內容一樣,人比喪屍可怕,而精神病人比一般人弱、比喪屍善良,有何可怕?
 
別人對我們的感情不是害怕,而是厭惡,因為人對比自己弱的人都有一份優越感,優越感讓他們不想接近我們。
 
我一邊走一邊向人道別,望來望去。
 
臨走前,有一個人特別吸引我的注意。
 
她是個女人。


 
她有點像柑兒。
 
我頭有點痛。
 
***
 
事情經過就是這樣了,於是我便到了這所兒童病房內,在我的周圍是其他生病的兒童,好則與常人無異,壞則看來撐不過百日。
 
於是我在廁所尿過後,便走到自己的病床旁,真奇怪,我明明沒有生病,卻在這病床上睡了不少日,就算生也是精神病,生精神病用病床到底是有個西用?
 
「YEE……」那個南亞小孩總算收聲了,收聲然後睡著。
 
出現在這兒的人當中,有一些人特別吸引我。那些人便是……
 


小護士!
 
在我轉來兒童病院初時,我仍受到綑綑,我記得小護士用一件長長的藍袍綑著我,那條藍袍是世上最長的衣服,足足有十數米長!連著一條狗繩性質的牽帶。
 
小護士比我矮半個頭,永遠帶著口罩,那個化好妝的瓜子臉和藹可親,讓人感覺她口罩之下藏著的是永遠的微笑。小護士頭髮微棕,跟我一樣,她身材很好,聲線溫柔,是年輕的實習生。女護士給男人的感覺就是不一樣,在住院之後,我才真正體會女護士系列.avi的奧妙之處。
 
第一天時,我說我要尿尿,於是小護士便揪著那條狗繩,以防我亂跑,她跟著我進入廁所,把我的尿聲都聽了一遍。
 
第二天開始我可以自由活動,像現在一樣。
 
我想到陶師父,是他帶我來的吧?他有甚麼目的呢?
 
我可以自由活動,但只限在數百呎的病房之中,我很久沒有自由了,沒有上過網,沒有呼吸過新鮮的空氣,沒有在街外吃飯,也很久沒有回家,更很久沒有讀書。
 
我走到窗旁。
 
窗很大很闊,我可以看見九龍的街景,看見在午夜中仍駛來駛去的大巴和的士,但我認不出這是九龍的那裡,因為我對香港不太熟。
 
我忽然又看不清眼前的鏡像了,我想起我中學時最愛的人小K,為甚麼她不來看看我,又不問問我發生了甚麼事?為甚麼連她也不理睬我呢?明明我喜歡她,她也大概喜歡我,但為甚麼她總是對我不聞不問呢?連我要被踢出校、失去自由也不管了……
 
我發現自己愈是苦中作樂便愈是不快樂,此刻我重獲自由的慾望比對小K的愛慾更大。
 
於是我漸漸不愛小K了。
 
我也發現原來我的手機還在,我還可以上網。
 
回到病床上,先睡再說。
 
***
 
「唔準走!」一入夢鄉便傳來惡魔的聲音。
 
「番番黎!」她雙眼淌血,口中伸出毒蛇一般的長舌,她張牙舞抓,不斷揮動四肢,把我抓出一道又一道的血痕。
 
我記得四年前見過她。
 
她是神。
 
現在的她卻像惡魔一樣。
 
她有點像柑兒。
 
她太近了,近的將頭插穿我的心膛,近至穿入了我的心口,透出通至背後的大洞,把我變成一個大洞!
 
她近得比我還近,近到我看不清她的臉。
 
「番黎!唔係就殺左你!」她啃咬我的內臟,痛楚痛得真實,痛得不真實。
 
「番條春!你估我想走架!」我一把抄實她的lin頭,抓出血來。
 
「呀!」她發出的尖叫比夜兇要厲,在血紅的夢境中迴盪不散。
 
我把巨龍插入她的下陰。
 
女女女女女……
 
「理得你係神係鬼!係我夢入面,就要比我強姦!」
 
「嗚!」鬼像小女孩一樣哭著逃開去。
 
再醒來時,早餐已放在床前枱上。
 
***
 
我冒著冷汗,抓著匙巾的手仍在發抖,不知是不是因為壓力太大,我時常夢見又神又鬼的她。
 
我也愈來愈不愛小K,而是一直想著柑兒。
 
「哥哥。」那臉腫的小男孩倒是一天比一天好了,不時逗我玩我,倒也能助我消災解悶,他說︰「你冇事嘛?」
 
「我……」
 
「有事!」我說︰「我好傷心,重未有咁傷心嘅時候。」
 
「我嘅心好似比人挖左出黎咁!點解我讀個中學,會變成依家咁?」我又要哭了。
 
「哥哥,你唔好傷心啦。」小男孩眨眼道︰「傷心就冇得出去架啦,我係度住左好耐,你信我啦。」
 
我忙伸手掩著自己的雙眼及口,又告訴自己千萬不要震。
 
「呼……」我吁出一口長氣,不再激動,卻仍很累。
 
「呢個可唔可以比我食?」小男孩指著我的早餐盤上一塊雞塊。
 
「你食啦,我冇胃口。」我道。
 
小護士來了,我竟然沒心情去性騷擾她,我躲在了白被之內。
 
間中會伸出頭來教教小胖子功課,又或和小男孩玩樂。
 
我發現自己變了,沒有了在中學臨危不亂的那份從容,心像被無型的大石重重壓實一樣,我不再動心,不再心動,就連小護士走來也不想說話。
 
甚麼也不想做。
 
甚麼也不想。
 
甚麼也不。
 
……
 
……
 
……
 
不知甚麼時候,一個老護士來了,她拿著一份問卷,問了我一些問題。
 
都是常識性的,外加一些計算的題目,我一一回答。
 
「唔……」老護士皺眉頭道︰「你唔應該留係度晒時間。」
 
「即係我可以出去?」我喜出望外。
 
「依家未得住,重有其他檢查要做,你等多陣啦。」
 
我欲言又止,終忍住其他問題。
 
一直等。
 
一直等。
 
一直等。
 
一直等。
 
一直等。
 
幾時可以走?
 
幾時可以走?
 
幾時可以走?
 
幾時可以走?
 
幾時可以走?
 
陶師父呢?
 
陶師父呢?
 
陶師父呢?
 
陶師父呢?
 
這天又來了一個中女護士,她說道︰「跟我黎啦。」
 
我跳出病床跟著她走。
 
走出病房,來到一個小房間。
 
她先進去,我在後關門。
 
室中只有二人,她的身材看來不錯,三十多歲的年紀,我可以。
 
我吞了一口口水,一直意淫。
 
直到她拿出一根針筒。
 
「伸手出黎啦。」她說,我聽不清楚是左手還是右手,只好雙手一起伸,由好色的心跳改成害怕的心跳。
 
「你要做咩呀?」我問。
 
「抽血囉。」
 
血!血一直在我身體內,我都很少見她,這天她要出來了,我要好好跟我的血道謝!
 
我這樣想,我大概瘋了。
 
「抽血做乜?」我問。
 
「唔?」中女護士皺眉頭了。
 
「抽啦啦啦。」我道。
 
她眉開眼笑,插入我的靜脈中,她看起來很高興。
 
我右手刺痛,我看著血自動的跑出來,明明只是把針插入去,血卻自己跑出來了,看得我傻了眼。
 
可不可以反過來讓我插她?我一邊想,血一邊流,大約半枝益力多的份量,在一個透明的小圓筒內。
 
「痛唔痛呀?」中女含笑問。
 
「痛死!」我的回答令她有些失望。
 
我更失望,人家說要破女人的處,插入去會有血流出來;現在我被一個中女插了,血也流出來,流的更多更痛。
 
「完啦。」她取出酒精替我消毒,又替我貼上膠布。
 
我的血看起來很濃很有份量,而血正在一個人妻囡囡手中。
 
不知為何就是爽。
 
「我走得未呀?」
 
「驗埋血先,冇野就走得。」
 
「驗啲咩?」
 
「放心就得。」中女扭著大屁股去了。
 
驗啲咩?我明白的,我只是明知故問。
 
驗血內有沒有可卡因。因為別人懷疑我有吸毒。升中之後,一堆人懷疑我在吸毒。我只是不受歡迎罷了。唉我也懶得再解釋。
 
唉,我之苦,又何下於吸毒呢?
 
***
 
我的心情稍為放鬆下來。
 
不知哪個小孩帶來了一合象棋,我怕輸,於是只在一旁看,一時不敢加入。
 
我的年紀最少也比別的小孩大兩三歲,要是輸了我會受不住打撃,現在的我再受打擊,除了自殺別無解決方法。
 
玩一下撲克牌倒也可行,於是我加入玩樂的小孩中。
 
有時我想,或許自己真的不用太在意中學的事,所謂「好好珍惜中學」的說法未必每人都合用,比如我在中學以外的感覺便比在中學以內親切得多,就連一面之交的路人也比中學同學要熱。
 
我在醫院感到久違的、微弱的人情味,卻如沙漠杯水,已然難能可貴。
 
為何我在這裡就能一下子加入人際圈子之中,在中學千多日卻屁也沒有?
 
中學生是不是有些特別?沒有理由在中學的我和在醫院的我是不同的人呀?只能說不同的不是我而是別人罷了。
 
只是別人對我有差,不是自己不同。
 
我含笑。
 
也許我一直以來對中學的人太在意太認真了,我的確沒有可以回味的中學回憶,也沒有值得再見的中學同學和老師。
 
是比別人少了很多東西,那又如何?沒有很珍貴的東西,少了便算了。
 
我素來只把中學當成一個虛擬世界,我在那裡所做的一切都沒有人在意是麼?是。我在中學裝瘋賣傻,也沒有人會在意,而那樣做,確比認認真真地受傷來得舒服,對我來說是這樣,別人怎麼想?別人認為我在搞破壞?別人覺得我是威脅?那只是冷血無情的別人的事,而那些別人肯定肯定比我快樂我多。
 
既然別人擁有的比我更多,我這個快樂貧窮的人還需為比我過得更好的別人處處著想嗎?為了別人的快樂再犧牲已經很落寞的自己嗎?別人會不會太貪心了?會不會太貶低我了?
 
我只是在被種族隔離的處境中,做了平常人可以做,而平常人不讓被隔離的人做的事罷了。
 
誠如「風吹雞蛋殼,財散人安樂。」只望自己這份謹餘的心情不會被羞辱。
 
有時候自己的信念,一直緊守的東西,忽然被自以為是的人點破出來,當成安慰,便是對人最大的羞辱。
 
例如一個很有錢的人勸乞丐安貧樂道,一個很有人氣的人教孤獨的人活得逍遙、一個美麗的人叫別人接受自己的平凡外貌,通通都是有優越感的人對別人最大的踐踏。
 
我拿出手機來,開始把中學以來拍過的照片一張又一張的刪除。
 
黑肉長腿?刪除。學姐的內褲?刪除。學妹的低炒照?刪除。坐在旁邊的小馬尾?刪除。
 
一指一指,把不重要,不值得留的「刺」清除。
 
我發現照片中出現了數年的真空,一片空白,正如自己的人生一樣,留下了無可補救的空白部分。而這份空白,正正是他人口中生命最燦爛的部份。
 
我的手指被一段影片停下,那是中一那年拍的「女教師vs小鮮肉學生.avi」,我好像一直以來都沒有重看過這部影片,因為這條片大部分都是聲音,看來也沒有意義。
 
我便要將其也一併刪除。
 
此時,男護士來了︰「木甘甘,到你睇醫生啦。」
 
我想假如那醫生不是陶師父的話,我應該不會對他心悅誠服。
 
***
 
一入診症室,第一句說出和聽到的話不謀而合。
 
「你啲頭髮……」
 
「好短!」「好長!」
 
替我診症的醫生正是陶師父,他剪了個短髮,穿著乾淨的醫生服,頓時比韓劇裡的男神醫生好看百倍。
 
在我數次師父師父的連叫過後,他終於抵受不住︰「係度叫我陶醫生啦。」
 
我臉一紅,確是,我已非當年那個未發育的小孩,再用幼稚的方式互相稱呼只會顯得尷尬,而且也不能和以前一樣和陶醫生來個戀童式的私交了。
 
陶醫生倒卧在他的長椅上,我也如言坐下。
 
「當日係山上見睹你,都唔知你係精神病醫生黎。」
 
「當日我的確唔係一個醫生,我曾經係,但已經好耐沒幫人睇過病,今次係最近幾年第一次做番醫生,而且第一次係呢間醫院做。」他言藏甚深,似非常人。
 
「你特登做番醫生就係為左診我。」
 
「冇錯。」他微笑道︰「你好好彩。」
 
「好彩?」
 
「我重好彩。」他神秘一笑,這種對人岐異的目光快把我再次迫瘋。
 
「唔明。」我奇道,他說的話真讓人猜摸不透。
 
「先黎個正經嘅診症啦。」他取出一張張文件,道︰「正確黎講係審判。」
 
「審你應唔應該重獲自由。」他冷靜道,直率得令人發冷。
 
「你係中四下學期初,即係十五歲嘅時候,被人以情緒激動為由,夾硬送左入精神病院,比人軟禁左好一段時間,期間無法外出,無法接觸外界,除左家人之外冇人探你,其實你嘅駐校社工X跟埋過黎,確保佢地對你嘅罪狀可以一一傳比病院嘅人知,等病院嘅人可以好好困住你。」
 
「社工X?佢講左啲咩?」
 
「佢唔單止講,重比埋閉路電視影像我地睇,全部都係你『失控』嘅證據,包括你高空擲物、拍枱、係地上爬行、喺角落發抖、大聲叫、一個人走黎走去、上堂果陣搖來搖去、行路跳來跳去、用腳踼軟墊、將乒乓球同書包當籃球打、拎著拖把周圍走、跟蹤女同學、強姦一條柱、將洗潔精當成陰莖自慰、偷入課室、偷入學生會活動室、縮埋係書櫃自慰、同書包做愛、傻笑、黑口黑面、自言自語……」他一邊說一邊忍笑,有節拍的拍枱。
 
「不要再說了!」我生氣的拍在桌低,差點反枱。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我道︰「以上種種行為唔止其他同學,就連我都唔在乎,做再多都好,都同其他人冇關。」
 
「果啲只係我嘅私人性癖!」我吞下口水。
 
「要影嘅話,點解唔影埋其他人推我陏我嘅片段?」我愈想愈氣︰「重有其他人係學校援交嘅片?點解要搵一個自生自滅嘅人黎影?」想不到那些人員表面不聞不問,暗中已收集了如此多不利於我的「證據」。
 
在我被迫自生自滅的時候,別人已暗中做好移除我的準備……
 
這就是我的中學與青春回憶,冷汗清醒了我的頭腦。
 
「呼。」陶醫生道︰「社會X重比埋建議我地,話你好可能已經學壞,疑似吸毒食煙又剩……」
 
「……」其他人在我自生自滅的時候,究竟說了多少對我荒唐的壞話?我焦急著抓自己充滿暗蒼的臉。
 
「你已經比人踢出校。你不被批准再留係中學。」
 
「踢條春,我自己走架。重有批佢條春!免費教育係社會比市民嘅福利,幾時輪到班公務員批比我?」
 
「醫生你會信我架。你唔會一味相信其他人講嘅野。你會聆聽我依個不受歡迎;冇人肯信;冇人睇得起嘅人嘅說話。你知道我冇傷害其他人。」我用墾求的語氣道。
 
「緊係。」陶醫生溫柔的一笑。
 
我熱淚盈眶,說不出話了。
 
陶醫生的嘴開始扭曲,我的嘴也是。
 
他的嘴裂開了,我也是。
 
「噗」的一聲,他掏出一枝不何何來香檳,開了蓋在那邊搖。
 
「Wuuuuuuuuuuuuuuuuuuuuuuuuuuuuuu!」他狂喜的把氣泡濺到一地都是,快樂的氣泡如雪紛飛,飛到牆上,漬濕一張嚴肅的文件。
 
他按住香檳口,當成水槍一樣把飲物射到我的臉上。
 
「你都黎啦。」他掏出另一枝香檳,交給我,我如泡炮製。
 
「好野!唔駛番學lu!」於是我倆在狹小的診症室內,拿著香檳互噴。
 
「嘻嘻哈!」
 
「哈哈哈!」
 
***
 
玩完後,我把中三至中四的事都說給他聽。
 
陶醫生辛苦的忍笑,總算把我的經歷聽完。
 
他先是兩眼放光,繼而板起臉,嚴道︰「你成日話其他人唔信你,而你自己就一直自欺欺人。」
 
「點會呀?我講啲野通通係真,不過誇張左啲姐。」
 
「撇開D先生等人嘅怪異言行唔理,你講嘅野裡面就有兩大漏洞。」
 
「第一,你話柑兒係你女神,但係又眼白白睇住佢比人食,而且重話另一個女人小K先至係你唯一愛嘅人,究竟柑兒係乜?小K又係乜?」
 
「呼,瞞唔到你添,其實柑兒呢個人唔存在,只係我幻想出黎嘅人,用來填補自己空白嘅內心。」
 
「哦?」
 
「我唯一識嘅人係小K,但係為保密緣故我點都唔會將佢嘅事講出黎。」
 
「總之我原本好中意小K,有一日我發現自己冇可能同佢一齊,於是我就作左柑兒出黎,話比自己聽柑兒就係我女神,用佢黎代替小K喺我心目中嘅地位,轉移自己嘅注意力。」
 
「所以柑兒先一句野都冇講,而我叫木甘甘,佢先叫柑兒。」
 
「……」陶醫生冷冷地不回答。
 
「你唔信?」我道。
 
「你確定柑兒係你嘅幻想?」
 
「咩意思?」
 
「柑兒明明存在,你重呃緊自己。」陶醫生道︰「當日係山上面,你攞左手機裡面一幅相出來,親手指比我睇柑兒個樣,一個係相裡面嘅人,有乜可能唔存在?」
 
「有咩?」
 
「你話中三旅行日下午你番左學校,愛撫柑兒嘅物品。柑兒唔存在嘅話,邊有物品比你愛撫?」
 
「係喎。」柑兒到底存不存在?
 
「你試下回憶柑兒個樣?」
 
「哦。我用書面語得唔得?」
 
「用啦。」
 
「柑兒長得很好看,那雙眼睛無邪無隱的,永遠像貓咪一樣打量著前方……」
 
「咪住……」陶醫生制止我,喃喃自語︰「奇怪,奇怪……係佢……又係佢……」
 
他盯著手提電腦的屏幕,問道︰「你記唔記得自己中三旅行日比過一幅相我睇?」
 
「記得。」
 
他轉過屏幕,向我展示那幅在網上找來的相片,指著其上一個人。
 
「當日你指比我睇嘅女人係咪呢個?」他指著右上角一人。
 
「係呀。」我看清楚後,心頭一震。
 
相中那人我根本就不認得,她只是個瞇眼的普通女人,一點也不像貓,她有兩分秀氣,但和我想像中的柑兒完全不一樣!而我當日的確認為她就是柑兒!
 
她是誰?
 
柑兒又是誰?
 
診症室中一陣奇怪的沉默,持續了好一段時間。
 
「先確定呢個女人嘅身份先。」他取出一張紙,居然是我中三的分組紙。
 
「咦?」我問道︰「張紙點解係你度?」
 
他臉一紅,道︰「陣間先解釋。」
 
事情愈來愈奇怪了。
 
他一邊想,一邊在紙上打交叉,又不時望向屏幕。
 
他又展示出一張我班中三的合照,指著其上的人,要我一一認出來,那個我以為是柑兒的女人也在其上,今天第一次知道。
 
我每說一個人名,他就在分組紙上刪去一個人,那張分組紙原來是影印本。
 
最後剩下那個「柑兒」的名字我說不出來,分組紙上也剩下一個名。
 
陶醫生凝重的道︰「呢個女人個名叫做W。」
 
「佢係中二嘅時候同小K一齊轉入你學校,中二中三同你同班嘅同學。」
 
我記起來了。中三旅行當日我回到B中學,在那兒我偷入了「柑兒」的課室,其實那是我班的班房,那張我抱過的桌子是W的桌子。
 
我把W當成柑兒,又將W的外貌看成柑兒的外貌,但我一點有關W的記憶也沒有。
 
簡單來說,是我指鹿為馬了嗎?
 
「可能係我傻得滯,性慾太強,指鹿為馬姐。」
 
但把一個存在的人徹底扭曲成另一個人,實在是說不通。
 
陶醫生詭異一笑,嚇了我一跳。
 
他雙眼流露興奮之情,死死的盯緊我,像我視姦女同學一樣,他看入我的心坎裡。
 
「可唔可以形容下你第一次見柑兒個情況。」
 
「可以,果陣係中一。」中一?那時W還沒有轉來我校,假設柑兒這東西在W未轉來我校之前一早存在,那W便不可能是指鹿為馬的鹿了,因為鹿根本不存在,所以指鹿為馬之說又不成立,應該說是「指空氣為馬」。
 
「我同小Y玩完之後,我好傷心,係我跨出走廊個欄杆,準備自殺果陣,我見到柑兒一個人企左係度……」我繼續說。
 
「你第一次見佢,點知佢個名係柑兒?」
 
「係囉?點解我一見佢就知佢個名?」
 
「跟住果晚你係咪夢見神?」
 
「你點知架?」
 
「神係咪一個頑皮嘅女仔?你醒番之後係咪好攰?」
 
「係呀。」
 
陶醫生呼出一口長氣,像是發現了大寶藏一樣開心。
 
「你學校係咪有間地下室?」
 
「唔知呀,我同學校唔熟,你問我同學啦,佢地知好多我唔知道嘅野。」
 
「同學?」陶醫生淡淡道︰「你有咩?」
 
「額!係喎。」我苦笑道︰「不過學校真係有一個類似地下室嘅地方,不過唔係密封嘅,學校係操場下面重有下一層,下一層就好似峽谷咁,就正正係禮堂下面。嗰度太陽都照唔到,但係就有圖書館同羽毛球場,重有女廁,好好玩架。」
 
「……」
 
「唉。」
 
「如果我同你講,你間學校收埋左啲野,你信唔信?」陶醫生冷道。
 
他看起來冷酷多了,像變了另一個人,變得可怕又冷靜。
 
「你唔係重審緊我有冇精神病下話?」
 
「唔係,你可以平安出院啦,你父母依家就係出面等你,但係有啲野我諗你應該知,你想唔想知?」
 
「想呀。」
 
「呢件事好匪夷所思,而且好危險,我可以講比你知,但係你要先應承我一件事。」
 
「咩事?」
 
「你中唔中意你學校?」
 
他這樣問,我好尷尬。
 
「Errr……」
 
我不知如何答。
 
每個中學生都愛他的母校,因為他們生命中最寶貴的東西就收藏在中學。
 
他的快樂、他的回憶。
 
他的女神。
 
我只可以這樣回答。
 
「你可唔可以番多學校一次?」他問道。
 
「唔可以。」我答。
 
「咁我就唔可以講件事你知,我再問你,你可唔可以番多學校一次?」他再道。
 
我細想。
 
「唔可以。」還是這樣答。
 
「呼……」他看來十分失望。
 
「同你講多一兩件事啦。」
 
「好呀。」
 
「第一,有一個地方,所有人都惹晒病,但係就有一個人冇事,你知唔知點解?」
 
「唔知。」
 
「係因為佢比人隔離左。」
 
「第二,呢個世界有怪獸,你信唔信?」
 
「Errr……」
 
「有一種怪獸最為可怕,佢由眾人嘅意志形成,佢無跡無型,但係偏偏存在,經過時間嘅洗禮,變得無比強大。佢會一直吞噬世上弱小嘅人同事物,甚至最終成為習俗、傳統,令連受吞噬嘅人同事物都自願比佢吞噬。」
 
「唔……」
 
「再見啦,木甘甘,你冇事喇,如果你有學業上嘅疑難,你可以聯絡我。」他留下了聯絡方法,又道︰「你想知件事,隨時可以番黎搵我,今日之後我唔會再係醫生,我可能會一直留係最初座山上,你諗通左就上黎啦。」
 
「哦,陶醫生。」
 
「唔?」
 
「多謝你,好耐冇人咁真誠咁同我傾軋啦,搞到我一直都唔知點樣做人,好彩有你。」
 
微笑。
 
***
 
數個月後,入了另一間新學校。
 
新學校蠻高的,高山近海。我仍和以前毫無分別,只不過會打擾我的人幾乎消失了。
 
但有很多大波長腿!很多不同的西呀!有中文閪、歷史閪、法國閪、化學閪、數學閪……乜閪都有!我通通都想屌!我的營養要不夠用了!
 
最吸引我的是那裡的健身室,室內的器材是我夢寐以求的玩具,我常常入去玩,為甚麼我要鍛鍊身體?
 
因為我總是看見柑兒,像患上相思病一樣,她有時是神、有時是鬼,晚晚都要來。
 
或許我在為一些不知名的東西作準備。
 
我決定找陶醫生。
 
***
 
在夜晚的六點上山,洪洪鬼火在夜色下的燒烤場湧現,照得我全身發紫。
 
黑山空無一人,卻有人聲傳來。
 
「請坐啦,我等左你好耐。」聲音聽來就在耳邊,而四周明明一個人也沒有。
 
周圍打探一番,再望向身前,眨眼間,憑空多出一個正在打坐的白衣人,看來就是陶醫生了,數月不看,他的頭髮又長長了。
 
「陶醫生。」
 
「叫番我師父啦,我已經唔係醫生。」
 
「陶師父,你燒緊咩呀?」
 
「你自己睇下咪知。」
 
我走近燒烤爐,卻嗅不到香氣,反而有一陣燒塑膠和布料的怪味。細心一看,有件黑色的大長嬲、白色的裇杉、還有很多長紙,和一本畫冊。
 
全都著火了,那本畫冊上的圖案甚是吸引,我凝神一看,是一個漂亮的小女孩。
 
不就是我畫的柑兒嗎?
 
「哇!」我喊出來,撲向大火,一隻手從後抱來,然後我飛上夜空,不知翻了多少圈才落回陶師父手中,他輕輕把我放回地上。
 
「柑兒呀!」我抱心大唬,厲聲響徹幽黑的天際︰「點解要燒晒我啲野呀!我件校服、我啲作文、教科書、所有野!我啲回憶黎架!」
 
「……」陶師父一言不發。
 
「呼。」我哀嘆一聲,見燒烤爐伴還有一堆書布紙張未燒。
 
我緩緩走近,拾起一張張紙,投入烈火之中。
 
燒了,燒了,好了,通通都燒了。
 
***
 
東西仍在燒,於是在鬼火之旁談話。
 
「你決定左要番番中學?」
 
「係呀。」因為某些事情仍未解結。
 
「你今次番學唔係要探親敍舊,你明嘛?」
 
「我明。」
 
「咁我開始啦。」他一掃長髮,問道︰「你相唔相信精神病人講嘅野?」
 
「正常人都唔會信。」我老實回答。
 
「但係個個精神病人都講同一樣野,你又信唔信?」
 
「睇情況啦,如果唔係啲離奇野架話,信下都無妨嘅。」
 
「如果你係醫生,有一班睇班嘅人,個個都話睇到同一樣野,而且個個都有共通點,你信唔信佢地講嘅野?」
 
「試下信囉。」
 
「正是。」陶師父取出一張地圖,圖上有很多點點,分佈在成一個圓圈的形狀,愈往中心點就愈密。
 
黑點的大小不一,最大一顆在正中心,於是我又問︰「呢啲點點咩黎。呢個地圖有咩意思?」
 
「呢個係香港一個區域嘅地圖。而呢啲點點係我診症過嘅病人嘅地址,呢組病人都有一個共通點,而共通點愈明顯,佢地個點就愈大。」
 
「哦?」我看圖上少說有一百多個點點,代表陶師傅看了一百多個病人,而他們有一個共同點。圖上愈往中心點便愈密、愈大,而且不出圖形之外,所有點點的分佈未免太過整齊。
 
「中間呢個點係邊個架?」
 
「你囉。」他淡淡道。
 
「吓!咁個圖形中心係咩地方?」
 
「B中學囉。」
 
「病人個共通點?」
 
「佢地都見到神!然後表現得極度疲憊同不適,係佢地嘅描述之中,神係一個頑皮嘅女仔,而且變幻不測,一時係神一時又係鬼。」
 
「神!晚晚比我強姦果個?」
 
「……」
 
「……」
 
「我發現巧合太多,於是我就玩玩下咁做左啲考證。」陶師傅繼續解釋︰「主要針對呢啲點點嘅中心所在地,即係B中學。」
 
「基督教學校,創校六十幾年,校歌又係拉丁文,宗教氣息都幾濃下,由本地神父做校監,曾經係男校,係十幾年前忽然開始收埋女人。」
 
「學生妹!」
 
「跟住間學校成績就開始變差,出左唔少黑幫分子、妓女、罪犯。重有。」
 
「妓女!」我想起小Y,差點勃起。
 
他又取出另一張紙,是一張表格。
 
「呢張係周圍學校嘅自殺率及學生意外死亡事件嘅數據調查,統計之後,我發現係十幾年前開始,B中學嘅數字突然大幅上升,成為本地死最多人嘅中學。」
 
「排第一!」
 
「同時亦係生育率最高嘅,啲學生讀讀下書忽然就變左父母。」
 
我幻想那些看來清純的囡囡中出、懷孕、墮胎、產子的場面。
 
媽!沒有比這更恐怖的事了!
 
幸好我不是中學生!
 
我勃起了!
 
「而呢個轉折嘅一年,就正正係開始收女人嘅一年。」
 
「所以咪話女人唔應該讀書囉,呵呵。」我想起小Y那些低能又不讀書,整天只會交配的女學生,不懂她們上學有何意義。
 
小Y在中三開始留級,或許小Y只是需要一個學生妹的身份,抬高自己做女支的價碼罷了。
 
「嘻嘻……」我忍不住傻笑。
 
「如果收女人會令成績變差,點解管理層重要做啲咁嘅決定?」
 
「同時死亡率、生育率又上升。原因究竟係咩?」陶師傅自言自語。
 
「因為B中學係一個雞竇。哈哈!」我胡說八道,笑不攏嘴。
 
「我都係咁諗。」他一本正經地道,嚇得我冷靜下去。
 
愈想愈不對勁,我在一個雞竇待了四年?
 
我在一個雞竇,一直勤奮學習,一無所知?
 
為甚麼我不叫多一點女支呀!嗚呼!
 
「但係雞竇呢個解釋又唔充分。」
 
「何?」
 
「首先,解釋唔到病人同『神』之間嘅共通點,其次,如果單單係一個雞竇,未免做得太完美。」
 
「可能你諗多左姐。」我這樣說,想起柑兒,還是打了個冷震。
 
「我一開始都係咁覺得,直到我遇到你。」
 
「我?」
 
「冇錯,你係咁多個人之中,見『神』次數最密嘅人,甚至……」
 
「會將另一個人當成佢,直頭係現實中同『神』接觸。」
 
「重有,其實我試過問該校嘅學生,問下有關校舍設計嘅事,我問佢地有冇地下一層存在,佢地只有兩種答覆,一係即刻中止對話,一係話冇呢回事。」
 
「我問你,你間學校有冇地下一層存在?」
 
「有呀,因為中學起係個斜坡度,所以係操場之下重有下一層,就係禮堂下面,但唔係密封嘅,而係好似陷入去嘅峽谷一樣,重有圖書館、羽毛球場同女廁添。」
 
「係囉,B中學明明有地下一層,咁光明正大嘅事,點解個個都話冇?」
 
「唔知呀,我又同佢地唔熟,鬼知其他人諗乜咩。」
 
「只有一個解釋。」他道︰「就係佢地以為我講緊嘅地下一層係另一樣野。」
 
「一樣唔可以比外人知道嘅野。」
 
「一樣無論如何都唔可以洩露嘅野。」
 
我靈光一閃,像打開電燈一樣,光照亮了幽暗的密室,把隱藏的東西通通揭露出來。
 
某樣在B中學人人都知,只有我不知道的東西。
 
這樣便能說通了,為何我一直在B中學交不到朋友,又忽然受到排斥和針對,最後被趕出來。
 
不是成績的問題,不是受不受歡迎的問題。
 
而是一樣與我人生徹底相關,而我一直都不知道的事。
 
我想起在學生會活動室中我聽不懂的話,還有別人提到的那個「嗰度」,然後被眾人無情地趕出室外的事。
 
又想到中三那年,在旅行日回到中學,偷偷上到第六層,看到的奇怪英文句子。
 
「“monachi locus reliquus et ludiarius ostium locus magistro”。」我展示出中三拍的那張照片,道︰「我記得啦,我曾經係學校見到一句奇怪嘅英文,可以同你有關。」又解釋了一番。
 
他興奮地接過我的手機,一看,全身發抖。
 
他看一看手機後,又盯著我,詭異一笑,目放邪光。
 
「呢個係英文?」他問。
 
「唔係英文係乜?」
 
「你應該知呢個係咩文架。」
 
「我應該知?」不是英文,難道是中文嗎?
 
「你應該用過呢個文架喎。」
 
「唔……」除了中文和英文,我還用過甚麼文?
 
「你開估啦。」
 
「係一個曾經係中世紀繁榮一時,但已經末落,只有少數宗教人士先會用嘅語言。」他道︰「叫做拉丁文。」
 
「呢個係一句拉丁句子,正常人都唔會睇得明。」
 
「正因為無人可以明,所以先至有人用。」
 
「呢句野已經可以解決第一層同第二層嘅迷霧。」
 
「咁快?」我道︰「句句子究竟係咩意思?」
 
他組織半响,才道︰「譯做中文,意思就係……」
 
「修士的娛樂和休息場所,入口在職員室。」
 
「換言之,B中學嘅神秘密室確定存在!」
 
一時間接受太多資訊,我仍在消化。
 
「總結而言,你嘅中學經歷只係地區性事件嘅一部分,B中學就係呢件影響住一個地區嘅事件嘅中心,B中學有三個層次,第一層次裡面,B中學係一個成績一般,對學生唔係幾友善嘅地方,而校風不良;第二層次,B中學暗中收埋一個地下室,只有內部人士知情,大概用作私人娛樂用途,從拉丁文句子中嘅小男孩可以推測,呢個地下室久已存在,目的係滿足修士嘅私人需要;而第三個層次就同奇怪嘅『神』有關,呢一層仍唔在掌握,有待揭曉。」陶師傅作出總結。
 
「我需要你入去睇下。」
 
「我?」
 
「你係最理想嘅人選,第一,你熟間學校;第二,你好明顯唔受學校秘密嘅影響;第三,你比B中學嘅知情人士趕出黎,就證明你係佢地嘅最大威脅,亦等於係最適合入去地下室嘅人。」
 
「咁好囉,橫掂我近排幾得閒。」我答應他,又問︰「你話地下室會唔會有寶藏呀嗱?」
 
「有掛。」他說道︰「係入去之前,一定要做好準備,包括身體同心靈上嘅。」
 
「係身體上,有自保嘅能力就足夠,你認為自己適唔適合?」
 
「沒問題,我已經發左育,近排又有做gym。」
 
「受威脅果陣,你要記住反抗,唔好再好似中學咁比人係暗角為所欲為。」
 
「知道,你唔可睇我成個呆鹿咁,鹿癲起上黎,老虎都唔怕。」
 
「係心靈方面,呢件事同人嘅精神有關,所以呢方面嘅準備更加重要,我有一個好方法。」陶師傅神秘一笑。
 
「重有一件好重要嘅事。」
 
「?」
 
「探險還探險,千祈唔好做傷害他人嘅事,亦唔好犯法。」
 
「哦。」
 
「我放左指示喺河嘅上面,你話自己身體沒問題,就證明比我睇啦,上去攞完個指示先至好落山。」
 
「小心蛇蟲鼠蟻。」白衣一飄,他便消失不見。
 
***
 
明早六點時候,我沿著溪流往上爬,赤著腳踏在水沙石上,累了便浸在溪水中休息,與世隔離的野外,居然放有不少大型垃圾。
 
一小時後,我來到小溪高處,小溪收窄成一條盈呎粗度的小水流,水流從有刺的植物之下的小口流出來,眼前再沒有進路。
 
於是我蹲入水中一看,果有一小小錦囊。
 
拆開來看,是一塊木板,板上寫有二字︰
 
「小Y」。
 

 
還有五千元的現金。
 
錢呀!我明白了!
 
下山時,身體的靈敏度已比得上猴子,我幾乎是順著水石,溜滑梯一樣滑下來的。
 
***
 
在商場的電影院前等了半個小時,她終於來了。
 
我的PTGF,我的中學同學,我的中學敵人。
 
我看見一個冬菇頭的囡囡走來,手提著紅色的名牌手袋,白色大碼的T裇,像被撕開了一樣的牛仔短褲,還有一雙黑絲。
 
黑絲中的腿我見過,又嫩又白,曾在中史考試時用來勾引我。
 
她是小Y,她減肥了,剪短了頭髮,155的身高,從前我和她差不多高,現在她大約在我的肩頭。
 
我嗅著她的姻脂氣,俯首盯著她,卻不敢向她打招呼,於是她提起手機,頭珠一陣亂動。
 
她發覺我在看她,於是反盯著我,一直亂動的眼珠總算停下。
 
於是她媚開眼笑,伸手過來扣著我的右手,小鳥依人又磨磨蹭蹭,輕言淺笑的逗我說話。
 
我們走入電影院。
 
她不認得我。
 
***
 
吃完晚飯之後,我們上了酒店,特地找了間平民級數的,離地兩層,就在熱鬧的街道旁,方便出入。
 
我一直不多開口,有一種奇怪的感受令我失去調笑的心情,我發現自己變不回以前那個好色大膽的我了。
 
難道我真的要把棒棒掏出來,抽插眼前這個和我一起長大、一起玩過的熟人嗎?
 
「諗好要玩咩未呀?」
 
「未呀。」我想到的事,卻不敢說出來。
 
於是我找藉口躲入廁所之中,我放下自己的手提箱,正確而言,是陶師傅給我的手提箱。
 
一開。
 
「!」我勃起了。
 
***
 
「我諗好啦。」
 
「玩咩play呀?」
 
「玩強姦拷問play!我做報復嘅老公,你做出軌嘅老婆,我地係新婚夫婦,而你結婚冇耐就比人懷疑勾佬,於是我將你綁起拷問!」
 
「呀!老公!我冇呀,你放過我啦!」小Y眨眼間便已入戲。
 
「你呢個賤女人!我係出面辛苦工作!你居然玩小狼狗!」
 
「嗚!我係被迫架,我冇做對唔住你嘅事。」小Y跪下,雙手按地,T裇袖口露出C級白乳。
 
「係嘅話就證明比我睇!快將杉褲除出黎!」
 
「嗚……」小Y咽咽泣泣,先脫去白T,露出黑色的情趣小奶罩,抓著熱褲,卻無論如何脫不下來。
 
「小賤人,重話冇搞搞震?點解唔除褲?」
 
「呢個時候你要出手。」小Y眨眨眼道。
 
我撲向小Y,用手銬把她的雙手扣在床頭上。
 
「唔好呀!老公!我知錯啦。」
 
「知錯就要乖乖接受懲罰!」我解開小熱褲的扣紐,小Y配合的扭動腰肢,好不容易把小熱褲脫出來。
 
我被眼前景色嚇得彊直。
 
鮑!鮑!
 
是真的肉包!就藏在柔順短小的小陰毛下!
 
我以為她小熱褲下還有小內褲,豈料她竟來這招,嚇得我措手不及。
 
「哈!」她奸滑一笑,張腿把陰戶一迎,才把雙腿合上,又扭來扭去的道︰「不要!不要!」
 
「呢對奶一定比人揸到淋晒,比我檢查一下!」
 
「唔!」
 
我研究了好一番,才找到解開小奶罩的方法。
 
「得未呀……」小Y等得不耐煩。
 
「再比啲時間我。」我拆彈專家一樣認真。
 
一按,一對小白奶便突冒出來。
 
太好了,小Y跟我想像一樣是粉紅的!我坐正在床尾,細心欣賞小白乳。
 
「唔!望夠未呀!唔比你睇。」小Y收縮黑絲嫩腿。
 
「哼!小淫娃,重膽頂嘴!」我生氣的抓著她的膝蓋,輕輕向外一扳。
 
「唉呀!唔好望呀!裡面冇精液架!」小Y鮮紅的陰唇像兩片花瓣,突冒出來。
 
「這樣的小淫穴,到底給多少男人操過了!」
 
「只……只有老公你一個!我愛你!老公!」
 
「那就證明給我看!」我只說書面語,因為腦內只剩下小H漫中的小句子。
 
「咁你入黎試下啦,人地……人地重係處黎。」
 
我看她說大話也不害羞,忍不住吃吃偷笑。
 
「這樣骯髒的小穴,我可不敢插進去!」我取出一雙小震蛋,揍到小陰唇之旁。
 
「我唔會服從嘅!」小Y緊合小陰唇,無險可守地也要反抗。
 
「這個陰蒂你藏不了吧!」我把小震蛋貼向小陰蒂。
 
「嗯呀!」小Y突地一傳悸動,兩滴小淫水噴了出來。
 
我看準時機,一次把兩個小震蛋塞入,小陰戶乖乖的將其吞下。
 
於是小Y瞳孔掀上,舌頭伸向右邊,露出個幸運美滿的表情。
 
我忍不住向她爬近,一口親在她的左邊小臉上。
 
「老公?你肯信我啦。」小Y笑瞇瞇道。
 
「信你喇。」我又親了一口。
 
她甜甜一笑,反擊了一小吻。
 
我呆住了不說話。
 
「你比我一種好熟悉嘅……嗯……感覺。」小Y高潮道。
 
「我!」我想說出我的身份,但又說不出來,改口道︰「呢句唔係劇本中嘅內容下話?」
 
「唔係……係我初中果陣,有一個男仔,我地想同佢玩,但係唔知點同佢溝通……」
 
「你講真架?」我腦中一片空白。
 
「假架。」她做出一個鬼臉。
 
「可惡,竟敢騙我?看老納的厲害!」我用眼罩蒙住小Y狡猾的雙眼,用小鞭鞭一揪在小白腿上。
 
「呀!好痛呀!」
 
「快把你的與那個人的事說出來!」
 
「你誤會啦。」
 
我再抽一鞭。
 
「我冇同佢做愛!」
 
再抽。
 
「我講啦!老公,果晚同學聚會,我地飲大左,佢話車我番屋企。」
 
「跟住呢?」我吻在她的乳暈處。
 
「嗯。」小Y呻吟道︰「跟住佢將我推上床,我起初有反抗,但係真係太刺激……」
 
我一掐她的小臉蛋。
 
「跟住呢?」
 
「跟住我地……我地……」小Y道︰「嗚嗚!」
 
「我同佢先係真愛,我係為左錢先嫁比你架炸!我根本唔愛你!」
 
「可惡,你終於承認了!快把更多說出來!」
 
「講咪講!嗯……」她又噴水水了。
 
「你在中學時已經破處了吧?」
 
「冇錯!人地比你厲害多啦!」
 
「你有過多少個男朋友?」
 
「個個男人都中意我,個個都比你好!」
 
「你係咪平時都喺中學援交?」
 
「係又點呀?」
 
「你讓多少中學同學上了?」
 
「十個八個咁囉。」
 
「你中學有冇地下一層?」
 
氣氛一變,小Y的連續高潮停止了,神情冰冷,本來活潑的嬌娃一下子變得死氣沉沉。
 
酒店房中一陣詭異的沉默,殺時落針可閒,冷氣流動的聲音、街道外的人聲傳來。
 
我故意不說話,等了約五分鐘,小Y維持同一姿勢,癱瘓似的一動不動,像是氣息也停止了一樣。
 
我終於忍不住,上前一摸,她的身子冰冷,冷了我一把汗。
 
「小Y,你冇事丫嘛?」我抱起她問。
 
「下?咩事?」她回復過來。
 
「你……」我不敢再問,也不敢再提調查的事,於是道︰「比我錫錫。」
 
「好額。」
 
吮吮吮。
 
「小Y,你好得意,如果你係我女朋友就好喇。」
 
「係咩?你唔係想走數先咁講下話?」
 
「當然唔係!嗱,四千蚊,你拎去啦。」
 
「咪住。」陶師傅的聲音突然鑽入我的耳中,其實他一直在看我的援交直播,他就在外面的街道上。
 
我一邊抱小Y,又聽得陶師傅的話。
 
「攞走佢個學生八達通,拋出窗外。」
 
我醒悟意思,這裡離地鐵站相當近,陶師傅是要用八達通查看小Y的交通記錄,了解小Y最近的動向。
 
於是我乘她不備,拾起她的八達通,想dum出外時,又猶豫不決。
 
「小Y,可唔可以借張八達通用下?三分鐘比番你。」
 
「好額,不過要加一百蚊。」
 
「嗯。」於是我將八達通dum出窗外。
 
看著平凡打扮的陶師傅從地上拾取。
 
不一回,八達通又飛回來。
 
於是我解開小Y的眼罩和手扣。
 
我從後抱著她,親她的後腦,她轉過頭來,反手勾著我的勃子,她坐在我的大腿上,眼神顯得有些疲憊。
 
「好快我就會比自由你架喇,小Y。」
 
「唔?」
 
我微微一笑。
 
「冇野,小Y,你走得喇。下之再約會,我會令你主動同我做愛,我地重會生好多好多小孩子!」
 
「咁你就要加油喇。」
 
於是各自收拾物品,在樓梯間道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