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堂內就只有台上的燈是亮著的。即使沒有打開其他光管,但強勁的射燈已經能照亮四周,使得場內不會過於幽暗。
你可以隱約地看到,每一把掛在天花的風扇都吊著數棵槲寄生,為沉悶的禮堂帶來一點點聖誕氣息。
左右兩旁分別掛著數個聖誕圈,並各有一排LED燈被人強行用膠紙黏在牆上。
每顆小燈都帶來絲絲浪漫,微微照亮人的心窩。
 

有一男一女撓著手,從台後走出來。他們在說甚麼?我不知道呢。
我的手心冒出冷汗,緊張得聽不到這對男女所說的一切。

呼。






怎麼好像有人輕拍著我的肩膊?
「喂,唔洗咁緊張嘅。你愈驚就愈亂呀。我喺到呀。」是甘灝源,幸好他在這裡。
他溫柔的支持驅走了我的不安。現在仍感到有點不知所惜,但至少,它沒有再佔據我的思緒。
台上的男女隨便說了數句,又有樂隊演唱數首聖誕歌曲,炒熱場內氣氛。


「I'm just gonna keep on waiting
Underneath the mistletoe.」

台上傳來那動人的歌聲。
我又站在槲寄生下,等候著誰呢?





這首歌過後,大會轉而使用電腦播放音樂,這代表舞會正式開始了。
 
起初,仍然有不少人都負起保安的責任,在禮堂內四圍遊走。
而甘灝源嗎?他早就與宋允希享受二人時光了。
隨著時間過得愈久,就只有愈少落單的男女了。 

我就在場邊走著,走著,走著。
在人潮中
踱步​,不知過了多久呢?
身邊的人,也轉了舞伴數回。





有一名女生,也在場內徘徊著。她右手提著一個裝滿玫瑰的竹籃。
現在才推她出去兜售鮮花,未免有點殘忍吧?
用得上花朵的時間早就過了。

我走到她身旁,「我想要一朵呀。」我實在不忍心,看見一名女子就這樣渡過一晚。
女生露出甜美的笑容,「多謝你呀。依到二十蚊。」
我在銀包中拿出二十塊給她。

然後?沒有然後了。

手中拿著一支玫瑰,更突顯我站了一整晚這個事實。
身邊的人都是成雙成對的,場內就好像只有我是隻身一人,站在舞池外。

隻身一人?

對了。就放手一搏吧。
 





我視線聚焦在甘灝源,等候他與我對上眼。
他挑起右眉,雙眼告訴著我,幹嘛?
我的頭轉向那名女生。
甘灝源的頭仰了一下,暗示著,去。
她身旁的宋允希微笑著,豎起了姆指。


於是,我鼓起勇氣,走到她面前。

她今晚穿著一件及膝的七分袖洋裝,深藍色的裙印有粉色暗花。
及肩的長髮被梳得貼貼服服,毫無丁點凌亂。
身旁的女生,都在髮型上花了不少心思。
有人用心編織了一排辮子,有人細巧地扎出了大大小小的髮髻,亦有人花上心思燙個髮。
但唯獨是她,就簡單地把秀髮梳整好。






明淨的微笑投向漸漸走近的我。
「我可唔可以同你跳隻舞呀?」我把從她手上買來的玫瑰遞向她。 

「哦?你等一等呀,我放低個花籃先。」
她走到禮堂門口旁的桌子,跟她朋友說了兩句,便放下陪伴她一整晚的竹籃。
 
「企喺側邊到跳邊有Feel架?一齊行入去中間啦。」她牽著我的手,帶領我在人群中左穿右插,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空位。 
「Er…...我可唔可以......」我撓撓頭,如果直接就摟著她,會太進取嗎?
「嘻。可以呀。都黎得依啲場合,點解你咁怕羞架?」她輕快地說著,看穿了我的疑惑。
我苦笑一下。
於是,我模仿著身邊的人,一隻手摟著她的腰,另一隻手拖著她的手。
她又把手搭在我的肩膊上。 

「係呢,你叫咩名呀。」我低頭看著她。這才發現,她比我矮多了。





「我叫Samantha呀。你呢?」她微笑著。
「我叫林江旭呀,可以叫我Samuel。係呢,你讀緊Form幾呀?」 
「我讀緊F.6呀。你應該都係?你個樣唔似細過我呀。」

「哈哈。講黎就尷尬喇。其實我已經喺U大讀緊電子工程,Year 2。」我臉上一紅。
為甚麼我要自曝與場合格格不入的身份?
 

「嘩。我聽啲師姐講過,會有大學生黎Christmas ball識學生妹。估唔到今日就比我遇上。不過你唔似係玩家呀,唔係都唔會企左喺到成晚啦。」
我倆大笑起來。她用簡單的笑話,化解本應會存在的尷尬感。

「你又咁留意我?」 
她注意到我的存在,這是正常得很的事情吧?
畢竟,最後就只有我倆在場上周圍走著。

她苦笑著,眼睛稍稍一斜。 





二人慢舞著,漸漸找到對方的節拍。

歌曲都不知轉了多少首?


 「你知唔知點解,我地C中要掛咁多槲寄生?」她問道。白皙的耳朵變得微微赤紅。
「真係唔知喎。」
「西方聖誕節有個傳統,如果一個男仔,巧遇上企喺槲寄生底下嘅女仔,個男仔係可以向個女仔要一個親吻。」
她整塊臉紅得像初熟的草莓。


我抬頭一看,我們正站在槲寄生的底下。
她是刻意帶我到這裡來嗎?不是吧。

在我沒留神的一刻,她蹬高了雙腳。 

如同清風的吻,只需一剎,引起水面千萬漣漪。
她踮起腳尖,雙手垂下,把這一吻印在我的額上。
我就只有閉起雙眼,感受她所給的一切。 
就只有單單數秒,但時間願意為你停下,給你用永恆記下這一剎的美好。

剛好,我打開眼睛的一刻,主持從後台走出來,宣佈著晚會的完結。 

「Sor呀。咁唐突就......」
「唔緊要。」我暗笑著,中斷了她的說話。 
「係呢,如果我問你拎個電話,會唔會有啲奇怪呀?」我把電話遞向她。

「唔會呀。」她在我的手機上輸入了自己的號碼。「同埋你叫我做樊曉筠啦!我唔習慣人地叫我英文名架。嘻嘻。」 

我向她說聲再見後,便會合了甘灝源與宋允希,一同離開會場。 

樊曉筠,我們定必會再見的,我相信。 

「叻仔喎。比人錫左啖,仲要抄埋牌。啲女俾你食哂啦。」甘灝源傳來一個意味深長的目光。
「行啦。」我沒有正面回覆甘灝源。 

為何我的嘴角,會止不住的微微上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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