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螺旋路》: 11
這可能是我一生人之中，尋路速度最快的一次。
我充分的發揮了十年來在這個地方生活的經驗，以最快的方式找到最快的路，雖然這座方尖塔比剛剛那座還要近，但一般來說也要花上十分鐘的時間才能到達，但這回我們才過了五分鐘就看到目的地了。
「快點跟我拿出所有能止血的東西出來，現在就拿！」我以幾乎跌倒的角度第一時間撲向方尖塔，並把手撞在石柱上以求能在第一時間取得登陸。
「登陸身份為淨化者，請選擇你所需要的服務。」方尖塔的聲音再度出現，「我不是說了嗎？這裡有一個受傷的人，快跟我吐出甚麼可以治療她的東西！」但這並不是我深究這些的時候。
「我們並沒有任何可以治療別人的藥物。」怎料，方尖塔竟說出這句如我開頭所預料完全相異的話來，「淨化者只要死了，就會由殺死他的人繼任成為下一任淨化者，所以沒有必要提供任何治療措施。」
我臉色沉了一沉，滿心以為來到這裡就可以解決所有的問題，但沒想到方尖塔拒絕了我的要求。
以往我們都是一直依賴方尖塔為生的，方尖塔提供我們食物、以及所有的生活用品，而我們則受著它們的命令向著山頂東奔西跑……我這才想起，我們從來也沒有獨自生存過。
現在方尖塔不願伸出援手了，那我又該怎麼辦？
「你說的是沒有必要提供，而不是提供不了。」程筱上前，對著方尖塔冷靜的道，「也就是說，你有辦法治療別人，對不對？」
方尖塔沉默了數秒，然後才回答程筱的問題。
「我不能否定你的提問。」方尖塔道。
「也就是可以了，對不對？」程筱冷笑了一聲，然後突然舉起自己的手來。
「我想你們應該有共通的網絡才是，你可以調查一下其中一個方尖塔到底是基於甚麼原因而出錯的。」程筱道，「如果可以的話，我想我也可以再做一遍。」
「這是沒有意義的，只要進行維護我們就能除去所有錯誤。」方尖塔道，「我們無法查到你的來歷，但不代表我們就要因此聽從你的命令。」
「是嗎？」程筱說罷，再一次把手放在方尖塔上，「那我們不妨再試一遍。」
方尖塔的被程筱碰到的時候，原來深藍的光茫瞬間暗淡了許多，但很快就回復正常過來，「修正掉182項錯誤，裝置重新啟動。」
程筱沒有說話，而是繼續的把手放在方尖塔的石柱，從她緊張的表情看來，她對自己正在做的事情也沒有太大的把握。
「修正掉374項錯誤，裝置重新啟動。」方尖塔的藍光再一次的暗淡過去，雖然很快也回復了正常，但這次卻比上次緩慢了少許。
程筱繼續把手放在方尖塔上。
「修正掉686項錯誤，裝置重新啟動。」
「修正掉1243項錯誤，裝置重新啟動。」
「修正掉2451項錯誤，裝置重新啟動。」
「修正掉5038項錯誤，裝置重新啟動。」
「修正掉10672項錯誤，裝置重新啟動。」
隨著每一遍重啟，石柱所出現的錯誤也就增加了一倍，雖然不知道程筱是怎麼做到的，但總算取得了談判的籌碼了。
我突然想到，程筱在擋住那個人的射出的箭矢以後，那個人也在一段時間以後被那根箭矢插中的事。
只要對本人造成「傷害」，無論位置多遠，也會在同一個地方上「回收」到同樣程度的傷口。
而我亦曾經看過，一名嘗試踢壞方尖塔的青年，如何被不明來歷的電擊所趕走。
也許，方尖塔是因為以嘗試攻擊程筱的緣故，反而令自己不斷承受回自己造成的傷害，令出現的錯誤不斷加倍？
我自然沒有在這個地方直接提出這個問題，因為如果屬實，那麼只要方尖塔停止反抗，程筱就再也沒有任何能迫使他治療伊莉莎的方法了。
「你還要繼續修復嗎？」程筱放開了手，這回方尖塔足足花了三十秒才能回復過來，並一如以往的發出錯誤報告，「修正掉187088項錯誤，裝置重新啟動。」
「看上去，只要我背靠在這裡睡上一覺，你就得花上很久很久的時間才能重啟了。」程筱道，並讓自己看起來一臉遊刃有餘的樣子。
「替我的朋友治療，或者讓你成為這個地方的遺跡，自己選擇吧－－還有，我的耐性很差的，如果我的朋友因為你的治療出甚麼差錯的話，我不介意讓你永遠睡在這裡。」
「你不可能永遠封鎖住我，只要其他地區的方尖塔發現我這裡失去訊號，就會讓其他人來支援。」方尖塔道。
「其他人？你是指那些瘋子麼？」程筱再次笑了笑，笑容卻如寒流般冰冷，「你派多少人來這裡也沒有用，只要我願意坐在這裡，就沒有甚麼東西能讓我站起來－－相信你們也應該有類似監視器的裝置，看到那些人是如何受傷的吧。」
方尖塔再次沉寂了數秒，然後發出聲音道。
「保安人員不可能讓像你們這些危險人物混進來，你們到底是誰。」不知為何，我能從方尖塔機械的聲線中聽出恐懼，「你們的出現，已經嚴重影響了實驗的準確性。」
「我們只是路過的旅行者而已。」程筱再次舉起了手，並特地在方尖塔面前揮動了一下，「如果你打算再問些無關痛癢的問題的話，我想我大概不會再耐著性子等下去了。」
「……讓需要治療的人上前。」在又一次的沉默以後，方尖塔最終願意妥協，「我們已經鎖定了你們兩人的位置，你們不可能逃出我們的監視範圍。」
「沒關係，我並不在乎。」程筱把伊莉莎帶到方尖塔面前，「別在治療過程中動甚麼手腳，我能看到的。」程筱補充道，「如果有甚麼差錯，你就準備讓你們所謂的『實驗』泡湯吧。」
我看著程筱，雖然聲線聽起來和平常沒有太大差別，但我還是可以由此大約聽出程筱的焦慮。
在剛剛認識她的時候，還以為她只是一個性格穩重冷酷的人，但沒想到只要問題一旦關乎到她身邊的人的時候，她就會變得這樣焦慮起來－－
而這種焦慮，就好像是在害怕某些事情會重滔覆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