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螺旋路》: 07
我們從山丘下來的時候，發現原來非常吵鬧的山路，突然變得死寂起來。
而那種寧靜，並不是那種一如以往的，讓人感覺舒服悠閒的寧靜，一般來說，即便周遭沒有人，也會有動物的叫聲才對，但這裡附近甚至連風聲都消失了。
「難不成其他人都已經超越過我們了？」我有些擔心的問道。
「你的意思是你剛剛看到五千人從這條路走過了？」程筱戲謔道，「神經質也是會隨著累積經驗值而升級的。」
「說笑話的方式還有待改善啊。」我瞪了程筱一眼，然後道：「你要相信我這麼多年來在這裡生活的經驗，會在這種地方出現這種氣氛，除了壞事以外甚麼事也不會發生。」
「你想太多了，你看，那裡不是有人正在向著我們的方向走過來嗎？」伊莉莎指向了遠處的人群，「只是碰巧沒有人而已，看他們多疼你，一看到你害怕就跑過來安慰你了。」
我看著那些慢慢過來的人們，雖然從各種跡象來看都是我多疑了，但這種焦慮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我們繼續走吧，看看下一座方尖塔會待我們怎樣。」程筱邊走邊道。「不然的話，也可以從其他地方去摸索方尖塔的特性，例如調查它的食物和能源是從甚麼地方來的、到底是為甚麼，又是從甚麼地方出現的。」
「當然，如果沒有進展，也可以像伊莉莎說那麼一樣，把所有方尖塔都破壞掉，看看它們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能不能運作……」
我在行走的時候，不時回頭看向那些人。
那是一行二十多人組成的大隊伍。
一般來說，只有在前排爭奪排名的人才會組成隊伍，分工合作地搜索捷徑，我們這些身在後排的人，就連起來跑步也不願意，更莫論和其他人組隊了，當然，現在作為非常時期，能看到那些人變得這樣認真起來也是很正常的事。
「可是，總覺得那些人的眼神和前排的人很不一樣……」我喃喃地道。
「怎麼了，你還在擔心甚麼？」伊莉莎留意到我的舉動，不解地問道。
「你們……不如看一看？」我沉默許久以後，鬼祟地指向後方道。
兩人聽罷，就在同一時間誇張地轉身看向那些人。
那些人也停下來了，在遠處凝視著我們。
「早上好！」伊莉莎笑著對著那些人叫道，「雖然以這個地方的光暗程度，應該叫『晚安』才是。」程筱在一旁道。
那些人看了一看，領頭的人似乎打開口說了些甚麼。
然後，那些便開始緩緩的向著我們的方向走來。
「所以說，不論身在何處，保持禮貌都是非常重要的。」伊莉莎叉著腰點點頭，彷彿對自己的做法感到很滿意。
程筱沒有理會伊莉莎過激的反應，而是一直站著原位注視著那些人，看著那些人逐漸接近，突然有如受驚的小兔一樣，全身打了個冷顫。
然後，就拖起我們兩人的手，開始跑起來。
「怎麼了？」伊莉莎還是搞不清楚事情的嚴重性，呆呆地邊被拉著邊看著程筱的臉，而我雖然不清楚程筱到底看到了甚麼，但從她現在的表情來看，也至少證實了我的猜測是正確的。
「你說的沒有錯……那些人還是早點避開為妙。」程筱說道，「很久以前，我曾經在類似的一群人上，看到這樣的眼神……那些強盜在確定能搶到別人東西的時候，也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強盜，我在聽到這個詞以後，花了很長的時間才回想起它代表的到底是甚麼，畢竟，沒有人會記住每一個從不使用的詞語的意思。
「我已經很久沒有聽過強盜這兩個字了。」我率直地表達自己的感想。
「那你很快就會重新認識到它。」程筱說罷，躍過了一堆草叢。
從身後傳來巨大的聲響，「不要回頭看，繼續跑！」程筱大叫道，「他們有槍！」
「槍？那不可能！只有排在最前線的一百個人，為免他們在探勘新路的時候受到野生動物襲擊，方尖塔才會配發槍械給他們！」
雖然在基於常識上，我說出了這樣的話，但我也確實聽到了槍械的聲響，「他們如果有槍，又有甚麼可能會到後方來？」
下一發子彈從我的耳邊擦過，一瞬間還使我以為自己完蛋了，也徹底打碎了「前方才有槍」的常識。
「姐姐，他們的速度比我們快太多了！」伊莉莎喊道，「十秒後，基於雙方距離，對方的命中率會達到百分之九十！我們很大可能會有一個人在十秒以後中彈！」
雖然很想問她到底是那裡來的計算能力，但現在可不是執著於這些無謂事情的時候，「可惡！那該怎麼辦啊！！！！」我咒罵了一聲，只能把希望寄託在自己的移動速度上。
「距離命中還有十秒，九！！八！！七！！六！！五！！四！！三！！」伊莉莎倒數著，這個時候，我終於忍不住轉過頭去望向那些人。
所幸的是，擁有手槍的人只有一個人－－雖然已經足夠把我們三人全部幹掉了－－，總之我看到了他，那名瘦長的男人，以及臉上那副與其他追逐我們的人一樣的，猙獰的笑容。
然後，他就把槍口指向我了。
在一瞬間，我覺得整個世界靜止了起來。
即使是從全身源源不絕湧出來的惡寒，也阻止不了子彈看著我胸口飛過來的事實。
而在這個時候，我也看見了身旁的程筱，搖頭嘆息起來。
「本來是想盡量避免的，但到了最後，還是非得要這樣做嗎……」
只見她從右方跑了過來，並撲到了我的面前。
然後，槍聲響起。
我看著程筱的頭部飛濺出血花，並倒在我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