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咁耐㗎。」

卓行立刻注意到走出升降機的我。

「夜晚大風喎,頸巾都唔戴。」

怪得不頸部涼涼的,喉嚨還有點癢,原來忘了戴頸巾。

「唔記得咗,算啦,出一陣姐。」





我捉緊自己的手臂,寒風迎面吹來特別冷,我還穿了裙子,早知道換牛仔長褲好了。

「戴住啦,病咗睇你之後點溫書考試。」

卓行把他的圍巾除下來給我,是一條用粗冷織成的深藍色圍巾,仔細看還有點地方織錯了,末端長短不一的流蘇使它看起來更可愛一點。

「邊個織比你㗎?」

我裝作輕鬆的問,內心卻很害怕聽到某個人名。卓行愣住了,眼中閃過一絲驚訝,然後在苦笑。我肯定,那不是一個普通的微笑,而是帶點無奈,強擠出笑容的表情。我不明所以,難道勾起了他一些不愉快的回憶?





「一個好重要嘅人。」

「喔...」

說不定那只是母親或是親人所織的,感覺我還是不要問太多比較好。

「好暖啊,唔該你。」

「真係好凍嘅話,我比件褸你着喇。」





「咁又唔洗,一陣食碗熱嘅糖水咪暖晒。」

裙子沒有口袋,我只好用圍巾包着雙手取暖。從前有一陣子我們一整班女生都熱衷於織圍巾,上課在抽屜裡密密織,小息在織,午飯邊吃邊織,下課回家繼續織,還不時到賣冷的地方逛,也不知道織來要送給誰。記憶中,我織了一條給殷殷,一條給母親,一條給自己,也算是超額完成。當時編織的花紋,正是卓行這一款,像女生鬢辮那樣的扭紋圖樣。

「係咪好凍啊你?」

「okay啦,我研究緊你條頸巾個pattern啫,我都好似織過。」

卓行噗哧一笑,是在取笑我嗎?

「無啦啦笑乜啊你?」

「無...你點會識織啊,唔好玩啦。」

「唔好信囉,我學過㗎。」





賣冷的老闆都會教我們織一些簡單的款式,而且母親也很擅長編織,直到現在,我還記得基本的織法。

「比你織一定好似呢條咁,穿晒窿,唔係,應該織唔成先啱。」

「咁你又戴,咁嫌棄。」

「無頸巾戴嘛,咪戴住先,哈哈。」

剛才淡淡的憂傷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他彎彎的笑眼,轉變得真快。

「真係委屈你喇咁。」

說罷,我又找到了一個小洞,這條圍巾真的織得不怎麼樣。





「係㗎,哈哈。」

街上人來人往,聖誕佳節特別多一雙一對的路人,二人並肩走着,任誰看來都是如此心動,彷彿我和卓行也是他們的一分子。

沿路走來,大廈外牆簡單的燈飾點綴了我們一起走的路。卓行的圍巾讓我溫暖了許多,手臂有意無意的觸碰,心頭一熱,口中吐出霧氣並不是因為寒冷,而是內心沸騰升起的熱氣。

「幾大啊你,仲係到玩呢樣。」

霞——

一縷白煙從口裡跑出來,我常常幻想有一天香港會下起大雪,女孩凝視手上的雪,呼氣,冷得空氣中的水分都要凝結,充滿電影感那樣的場景,特別浪漫。

「真係好凍先會有霞氣㗎嘛,香港有幾可咁凍。」

「去外國囉,去落雪嘅地方。」





其實我真的去過,曾經在冬天的時候去韓國,卻無緣看見下雪,在我回港後一星期,韓國才下起初雪。但那次真的有夠冷,雙腿凍僵了,手指腳指都不聽使喚,動也動不了,直到回到室內有暖氣的地方,才慢慢恢復知覺。

「將來我一定會去落雪嘅地方過白色聖誕。」

「總有機會嘅。」

「仲要係同我老公去,哈哈。」

「首先——」

我推了他一下,他踉蹌前行了幾步,竟然還回過頭來向我弄鬼臉。突然覺得,我們都好幼稚。

「幼稚,行啦,佢哋應該到咗啦,我哋咁慢。」





「到咗自然會call我哋㗎啦。」

鈴——

說時遲那時快,我擺出「都話咗㗎啦」的表情,卓行輕笑接起電話。

「喂,我哋轉個彎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