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球賽結束後,北京市面聚集大量失落的球迷。他們攜著手中的煙花國旗,原本準備大肆慶祝國家相隔三十六年再度出戰世盃。如今不但這些工具淪為垃圾,國家隊身陷出局邊緣,更恥辱大敗給香港隊,難怪球迷們氣憤難平,各處均有醉酒球迷乘機生事,公安於現場戒備。



「操你媽B! 」
「傻B國足! 」
「解散足球隊吧!」
「小香港滾出中國人的地方! 」
「他媽的港燦!他們球隊有白皮膚﹑黑皮膚﹑黃皮膚,這麼『有層次』……算哪馬子的香港隊?」
「滾吧!!你們贏了比賽又如何?我們中國才是你們真正的主人!!」







醉酒球迷到處亂叫亂吠,有見北京街頭氣氛極為不穩,我向足總請求為身在北京的香港球迷提供協助,包括安排專車接送前往機場﹑協助辦理酒店手續等……但求讓這班球迷盡快回港,以免被憤怒的中國球迷波及。

隔日,幸見所有香港球迷安然無恙回來,只有比賽前參與打鬥的十人仍然滯留北京,待家屬交出一萬至八萬不等的「保釋金」才安全離開。

仍然陶醉勝利中的港隊球員,當晚亦不敢外出慶祝,於酒店舉行了一個簡單的祝捷會,翌晨清晨便急急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港隊於9月6日下午回港,大批傳媒及球迷早已在機場接機大堂等侯。





現場金光閃閃,即使奧運金牌得主當年也未獲得如此盛待。兩千名球迷高舉We are Hong Kong的紙牌﹑以及身穿不同年代的港隊紅色戰衣。


「香港!香港!香港! 」


陣陣喝彩聲歡迎一班香港英雄回歸,積甸拿克及德仔二人首先被傳媒捉住訪問,球迷爭相遞上波衫﹑足球及海報讓球員簽名,更有學校以接機作為課外活動,向學生推廣運動的好處。足球,就有這樣的社會影響力。
 
離開機場,積甸拿克勒令球員回家好好休息,明日一早回基地繼續訓練。




 
「幸不辱命,我地返黎了。」翌日,凱旋而歸的小師弟們到達訓練場,第一個走過來跟我擁抱的是德仔。
「大家辛苦了,你地做得好好……」


見證這群我一手提攜的年青才俊收成正果,我有點熱淚盈眶。


「真係唔敢相信我竟然有機會踢世界盃……」發仔神情興奮。
「尋日接機d小學生見到我地好興奮,我地絕對唔可以令佢地失望!」光仔道。
「贏埋星期二場波,直搗黃龍!向南美進發!」
「冇錯,要將9月9 日變成香港紀念日,我地要名留青史!」
「對手係強,但我地港版『足球小將』既字典入面,冇『唔可能』三個字!」
「衝呀~~~~」






小將們你一言我一語,好像晉級資格已經到手似的,實在叫人擔憂他們被勝利沖昏了理智。畢竟,下仗的日本縱使打風流波,實力始終比港隊高出什多。

正當我想出言制止,搶先一步說話的是一向沉默寡言德仔。


「幻想係冇用的。」德仔道。
「我地要清楚目標,唔要做足球小將﹑唔要名留青史,只係要竭盡全力出線,對得住自己。」
 
 
作為大師兄,我站在一旁不發一言,望著德仔向同輩訓話。


「香港人信任我地。係因為我地為呢個城市帶來希望,到左緊要關頭,更加要沉著冷靜。」
「冇錯,我地淨係識得ff根本冇用……」發仔道。




「德仔講得好岩!我地要認清目標,唔可以被沖昏頭腦。」


幾個月前,一向沉默寡言的德仔因為不滿出場安排而帶頭跟我爭論;到了關鍵時刻,他又帶領著隊友前進。心結一解,他的領導才能慢慢湧現,香港足球從此出現一位蓋世領袖。
 
當午,積甸拿克開始著手編排正選陣容,考慮由復出的我取代發仔的中場位置,我卻表示保留。


「我地打敗中國全靠呢班年輕人。」我說。
「如果因為我而破壞辛苦建立既體系,無論對球員定球隊都唔健康。」
「佢地始終經驗淺,需要你去穩定軍心。」積甸拿克道。
「我同你之前都以為佢地會因為頂唔住壓力而犯錯,結果令我地大跌眼鏡。或者我地係時侯考慮將棒交到佢地手上。」
「……你有你既道理,我再諗下。」






離開領隊的辦公室,我從窗外望著正在操練的港隊年輕一代,深深吸了口氣。拒絕重任正選是艱難的決定,作為球隊一員,試問誰不想正選上場搏命?然而,就如當年意大利副隊長迪羅斯自知活力不足拒絕上陣一樣,當我見到德仔如何領導隊友﹑年輕一輩於黎巴嫩及中國兩戰如何主導比賽,我明白始終要將時代之杖交到他們手中。

當然,參與世界盃是每一個足球員的夢想,征戰多年的我也不例外。自從球隊打敗中國,我不時幻想著披著紅色戰衣﹑為獅子山下的城市出戰的情景……


我內心掙扎,但自知生涯即將踏入黃昏時期,讓有能力的年輕人接棒而退居後備,始乎是無可避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