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種降頭,中降者要「出軌」先可以保命: >SOUNDTRACK 33
以前每晚都在期待他傳短訊來說晚安,現在每個清早都能聽見他親口說聲早。當中我們錯過一段長時間,回過神來已經是三年後,以長大的模樣再遇。
我藏起來的秘密
在每一天清晨裡暖成咖啡 安靜的拿給你
曾經說好長大後他就帶我去東京看櫻花,曾經說好花見之時我們就公告天下。現在我們在比東京更要遙遠幾倍的塔斯曼尼亞島遇上,好像更要不真實,也沒能實現甚麼。
在戲劇裏有一道公式,越臨近公演的日子排練越遲完結。公演之後的一天,就是交流團離開的日子。以前我總是希望可以快點到公演,大家都能鬆口氣,一下子睡夠二十小時彌補一個月下來熬的夜。唯獨這次不同。
我已經習慣早上一睜開眼睛就聽到他說早安,開始睏的凌晨時份又可以一起回家。我害怕這種生活模式改變,害怕一星期後回到自己的家還是空無一人。
「綵排半小時後開始,從第一幕到中場。那邊的那個誰,記得開場前檢查演員的咪高峰,再忘掉了的話你明天不用來了。」穿上黑衣的總監按住無線對講機說話。黑衣上寫有一行白色細字,是上年某套大獲好評的演出,這件就是如假包換的工作人員制服。
這次綵排我不在觀眾席陪導演看,我想留在後台。化妝師以前是主修視覺藝術的,很會畫畫。她在演員的臉上仔細地作畫,專心致志。形象設計師在小丑的化妝設計上花了不少心思。左邊臉是以銀河為題,冷色基調;左邊則是暖色為主的太陽。
設計師的意念來自一次我們聊天,我說每一刻的感覺都不會是單純的快樂或不快樂。在享受快樂的時候總要承受痛苦的代價,但人們卻又懂得苦中作樂。所以世界沒有完全的光芒,也沒有完全的黑暗。
因為心臟偏左,小丑遇上她前,冷色的銀河在左邊臉頰。
自小丑向她投放第一張卡片後,他目睹女主角因為他的說話而笑起來。第四幕打後的化妝看起來沒甚麼不同,但其實化妝師在後台把他的小丑妝全部抹掉,將暖色的太陽畫在象徵心臟的左邊,冷色銀河則變成右邊。
導演曾經強烈反對我這個建議。時間倉率怕化妝師會出亂子,而且觀眾也未必能發現這種心思,不怎麼划算。
幸好化妝師答應會帶一名新人來幫忙,而且在幾次排練上嘗試也趕得及。這個意念才得以保留下來,在台上面世。
這明顯是帶有私心的舉動。我想把我們所經歷過的都包裝成別個模樣,在台上呈現出來。
我想讓他看出,這也是某程度上的公告天下。
第一束燈蔓延開去,台面空空如也。
導演說沒有任何佈置需要預先設置。提著小提琴的女主角上場,演奏的時候後台人員在燈光慢慢一件一件的把道具佈景搬置出來。真實在環狀碼頭取材的海浪聲漸入,台面變成海邊長廊。
側幕拋出一個玩具球,小丑誇張地跌撞出場。
我在側幕看著在台上的他,沒法把視線從他身上移開。一舉手一舉足,都和我心中所想的小丑一模一樣。至今我仍然弄不清是他把我筆下的角色演活,還是我用他寫成了這個角色。
趁著小休,他跑過來和我說他餓壞了。
「去找助理幫你買飯吧。」四百度近視的眼鏡也沒蓋住我快睜不開的睡眼。
「待會回家我們繞路去買宵夜好不好?」他沒理會,在我旁邊蹲下:「有家餐廳好像很晚才關門。」
我放下剛剛被摔壞的道具:「你以為今天在天光前可以回去嗎?」
還有一星期就公演,排練的時間越來越久,我在這裏的日子也越來越少。
我的說話讓他打了一個呵欠,下意識揉著泛起淚光的眼睛。
我連忙喊停他:「喂——唉。」
他還是不明所以,直至我拉著他重新走到化妝台前,他從鏡中看到眼妝被自己揉得全部化開,像個孩子般淘氣的笑著,我既不耐煩又不好意思地把化妝師叫來。
我對劇場的瑕想始於當幕後。一直覺得穿黑衣的幕後班底像台上演員的守護者,我們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默默耕耘,替投入戲份的演員留意他們忽略的一切,讓他們以最好的一面示人。
從幕後看著他,強烈的感覺告訴我這就是要守護的人。謝幕後還會繼續下去。
女主角今天第四次跟小丑在舊地相識,後台的鐘說現在已經三時多。我想這大概是今天最後的一次綵排。
來到第八幕,小丑的獨白。這場就是他被導演捉住練習良久才捉到感覺的一段。
我和導演為著這幕開過好多次會,最後和佈景設計師商量出這樣一段場景。
台面所有佈置撤走,中央放一個圓形的黑色小高台。
我說這一幕,我想讓小丑站到「審判台」上講獨白。
「如果你永遠也看不見,我的聽不見就不再是殘缺。
我想,我是因為這樣才開始留意你的。
路過的人說你只活在自己的世界,誰和你搭話都不管,演奏時永遠旁若無人。這樣做不了街頭表演,賺不到錢的。
那個老伯叫你也學學我呀。每次有小孩來我都奮身去逗他們開心,他們打不打賞都沒關係。
我反而覺得,蒙眼的黑布才是你太耀眼的證明。
有那麼一刻其實我想你一直戴上黑布,我怕終有一日世界會發現你的光芒,將你將狹小的海旁帶走。我只是一個小丑,離開了月亮公園就甚麼都不是的小丑。所以我不敢讓你看見我,在你表演時躲到你的黑布後,在你睜開眼就躲到後巷。我卑微得不可以讓你看見。
我每天的工作就是拋更多的彩球,踏更高的高橇,做出更高難度的動作然後更滑稽的跌倒來引人發笑或惹人側目。來看我的孩子們都說小丑哥哥就是可以將一切不可能的事辦到。我曾經也以為我是他們所說,童話書住在森林那個無所不能的魔法師。
可是世上有些事就是不可以。比如走上舞台的應該只有音樂家而沒有小丑,聽音樂的人至少不應該是個聾子。如果可以,我也想將自己變成你唯一的聽眾。
可是世上有些事情就是不可以。我不可以讓你只為我一人拉琴,我也不可以是那個永遠守護你的人。
所以我只是小丑,而不是魔術師。」
這段獨白我在劇本上反覆斟酌無數遍,幾經修飾才琢成現在的模樣。只是由他親口說出來的這遍眼角方肯滑出倔強。
幾天過後,我將永遠離開這個地方,永遠離開家豪。
張開眼的世界是我熟悉的世界,有著一個很喜歡我的人。一醒過來,這個夢就會徹底地消失。
無論我多努力再迫自己入眠幾多遍,這個夢結束以後就不可能有後續。我會做另一個夢,在另一個夢愛上另一個人,但這次沒有他。
明知是假的,但人總喜歡自欺欺人。
「請在座諸位替我見證。
在這次審判,控告你捏造不必要的缺陷,更顯我真正的殘缺。
我要求你將黑布拿下,並承諾一生不能重新戴上。我動議將你遣返至外面的世界,永遠不能踏足海邊的走廊。開初是會有點刺眼,必須睜眼並接受這個世界給予你的不適應。」
我把小丑故事帶上舞台只是一個藉口。回想往事只能欲哭無淚,讀著故事就能放聲大哭。
如果故事是假,生活是真,那麼劇場就是真假之間的一個神秘交界。
願意用一支黑色的鉛筆 畫一齣沉默舞台劇
所以這個地方如此吸引我們,得以讓我們重新遇上。
獨白完成,小丑下場。音樂一轉就由女主角走上審判台,被內心的自己質問到底她喜歡誰。
他回到我所在的這邊後台,準備末段的時候再出場。
接下來一幕回溯老闆和女主角的甜蜜情節,燈光昏暗,只靠桌上一根蠟燭營造氣氛。
漆黑一片,誰也不知道我沉溺在往事之中不能抽離。
撲面而來的擁抱使心臟跳漏了一拍,然後若無其事恢復跳動。時間原來仍然流動。
我們都沒有說話,幾步之遙的舞台還在上演。
「再過三分鐘,全部燈就會調到最亮。」那一幕用燈光象徵女主角被引薦至國際舞台,全部燈光由漆黑調至最光,故意營造把人曬得睜不開眼的光芒。
我認真的在警告他,我們所在的後台即使觀眾看不見也有後台人員在,不能看見我們這副模樣。
他沒理會我,在耳畔哼起歌。
「燈光再亮也抱住你
願意在角落唱沙啞的歌 再大聲也都是給你
請用心聽 不要說話」
我大概永遠也搞不清使我無法自拔的是他這個人,還是那段充滿故事和音樂的回憶。
畢竟他可是唯一一個,被以前那個孤僻的我獲淮走上孤島的人。
愛一個人是不是應該有默契 我以為你懂得每當我看著你
身後的助理沒發現就在背後相擁的我們,往對講機裏頭確認道具準備就緒。
「你,準備出場吧。」我把他推開,著他專業一點。
原來我也抽離不了由自己虛構的劇情。
我懂。在感情世界,世人最常犯的錯誤就數這一個。
燈光嚓一聲全開,剛才強烈的對比使眼晴一下子適應不來。這個正是導演刻意營造的效果。
幾陣光暈過後,眼前的影像逐漸清晰。
他的眼妝,怎麼又花了。
【SOUNDTRACK 33>不要說話.mp3】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Lzb33Ku8k_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