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先勇和周若冰在初中做筆友,他們沒有交心的朋友。準確來說,他們沒有朋友。
他們沒有告知對方自己的名字,所有的名字,包括他們就讀中學學校名字。
黃先勇只知道,周若冰往在九龍塘豪宅區,出身於一個名門望族的家庭。黃先勇認為自己沒有文化,見識淺薄,周若冰是有文化素養,見多識廣。
他不配她。
周若冰在上流社會生活,看到社會的醜陋的一面,她變得世故。她生活受很多轄制,沒有自由。黃先勇在山腳寮屋區長大,像在郊區生活的簡單寧靜。他保持單純,自由自在。
她不配他。
他們一直不透露對方身份,不相約,不見面。他們害怕,當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是最後一次。
「他是光,我是暗,光與暗不會相遇。」
光與暗要保持的距離。「這是我剛解決的數學難題。」
「這是我剛寫出的一首新詩。」
他們彼此認識對方的孤單。
會考結束,他們把會考成績單上的複印本寄給對方,上面的名字涂去。 他們會考成績是滿分三十分。黃先勇兩科語文考得差,周若冰兩科數學考得差。
他們認為,只要努力讀書,可以把他們的距離拉近。
他們認為,只要努力讀書,可以除去自己幽暗一面。
「只有在光中,我們才會相遇。」
「如果妳從北京中文系畢業後,我們回來香港相見,就這樣約定吧!我等著妳!勇字。」
這是他第一次署名。
黃先勇寄了一個包裹,裡面除了一封信,還付上一個純白色蝴蝶結髮夾。
「如果你從美國數學系畢業後,我們回來香港相見,就這樣約定吧!我等著你!冰字。」
這是她第一次署名。
周若冰又回了一個小包裹,裡面除了一封信,還付上一個袖口扣。
可惜,小包裹破損了﹐袖口扣丟失了。黃先勇只知周若冰送了一個袖口扣,但不知道是什麼款式。
這是他們中學會考後,最後一次書信往來。
周若冰的父親發現她和黃先勇之間的書信來往。
「你就是喜歡作賤!」
父親狠狠的打了她一記耳光。
憤怒的他把所有親筆書信,在她面前燒掉。父親不只認為黃先勇不配周若冰,周若冰偷偷跟黃先勇做筆友,是反叛的行為。
周若冰沒有顯露半點的情感,她選擇以冷漠來回應。她習慣以冷漠來回應周邊的環境。
從此以後,每一次黃先勇來信到周若冰家,她的父親當著她的面前燒掉。
黃先勇寄了好幾次信件,沒有收到回信。他害怕的事情發生,但他們還沒有見面。
「你就是喜歡妄想!」
媽媽苦口婆心勸退黃先勇,介紹她一些朋友的女兒。
他習以為常被拒絶。但他第一次感到被拋棄,那令人窒息的氣息。黃先勇放棄了到美國讀數學,也拒絕母親的期望修讀醫學。
黃先勇認為她已經離開香港,到北京讀書。
「他是光,我是暗,光與暗不會相遇!」
周若冰放棄了到北京讀中文,也拒絕母親的操控修讀政治。
周若冰認為他已經離開香港,到美國讀書。
「他是光,我是暗,光與暗不會相遇!」
這是二零零二年,他們只有十九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