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 年,春,德國,德累斯頓「喂~」一把年輕男孩的聲音從我身後大聲呼叫著「喂~早晨,別走那麼快,等等我!」在東德這個小城的早上,能以這麼純正的廣東話說話的人,不用猜都知道那是跟我一樣由香港來到這裡讀書的留學生白止言,聽他的名字,我已完全猜測到他父母為他起這個名字的用意,就是希望他停止發言!我對他並不反感,甚至可以說,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只是,作為一個不喜歡交際以及希望遠離人群的人來說,每每想到要與人交談已覺得煩厭,雖然於他人眼中,我並不孤僻,且十分開朗健談,但那只是我面對外人的一面,我內心害怕跟人交談、社交時間長而令我覺得勞累時,還要強顏歡笑(別問我為何要難為自己,因為我也不了解自己為何會這樣,明明內心並非想掩飾自己不喜歡社交,亦不怕被人發現我極度內向,但面對人群時就是不會主動表現出來)的那一面,難道其他人又會明白嗎。一大清早,我真的希望可以於上課,以及還未真正需要跟其他人進行社交前,好好多享受一下我的音樂世界,享受人群中只屬於我的平靜,於是我裝聾作啞,雙手伸向耳邊,用力把耳機塞進耳朵裡面一點,隔絕他煩人的聲線,又加快腳步,混入人群中,免得被他追上。不過,雖然他現在話多得真的有點煩人,但聽說在我還沒轉讀這間學校前,他是非常的內向文靜的,如非必要,可能一天內也不會說一句說。但,這也不難理解,在德國這個黃種人留學生算是稀有品種的國家,更要在這個,幾乎不會在日常生活中見到外族人的東德小城生活,對某些人來說真的會因為文化背景不同而變得沉靜內向,但我估計,大家怎麼也猜不到他可以一下子轉變成另一個人一樣,話變得這麼多,現在反而想他閉咀也難。不過也幸虧他的幫忙,才讓我了解更多關於這城市及這學校的文化,更容易融入這裡的生活。「hey!」白止言的聲音才剛在我耳邊響起,我已感覺到一隻強而有力的手一把拍在我的肩膊上,然後輕力握了一下。每次他拍我膊頭時,都會輕輕握一握,然後表現得異常驚訝地說,你的膊頭好細好軟,好像一用力握就會握爆一樣,再做出一個用手握拳的動作,配合無恥的笑容,令人有上前揍他一頓的衝動。我向著我膊頭上那隻手的方向看去,那頭標誌性的卷曲短髮即映入眼簾,高瘦的身型剛好讓他的頭遮住了太陽,就有如日蝕正在我頭頂上演一樣,這個戲碼每天都在上演,而我知道,慘了,逃不掉了,我珍而重之的私人時間要結束了⋯我一臉無奈地拉下耳機,任由它搭在雙膊上,然後忍痛把音樂關掉,以怨恨的眼神看著他,因為,我明明清楚地跟他講過,我早上脾氣很差,請先讓我被音樂洗滌一下心靈,不要跟我打招呼,但好明顯,他對我所說的話完全沒入腦,每天都打斷我的享受。「又在邊走邊聽歌了?」他又一貫地語重心長地說「這很危險的。」他的用詞有時候真的不像一個十七歲的年輕人。
「哦⋯⋯」我亦一貫地反著白眼回答。「女人真的是一種很難理解的生物。這一刻對你冷淡疏遠,下一刻又會突然變得熱情親近,完全令人難以觸摸。」他自言自語,擺出一副看透世事但又欠打的表情,對此,我完全不予理睬,免得他以為我有用心聽他說話。「啊!對了⋯」他突然靈光一閃「下星期要交的藝術科小組功課還沒開始,不如今天放學後來我家討論工作方向吧?」
「啊⋯⋯⋯!」本來仍然在鄙視他的我,態度即時作180 度轉變「沒你提醒,我都忘了這件事。」我恍然大悟「最近都忙著準備考藝術學院的個人作品集,完全忘了功課,幸好你提醒了我!」「你看,你印證了我剛剛說的話,情緒上落股票更厲害!」白止言那傢伙一副得意的模樣,咀角帶著一絲自滿的笑容說「好了,那,今天下課後圖書館等?然後再一起去我家?」
「OK!」我藐一藐嘴說。當時,天真的我還一臉輕鬆地回答,全然沒想過改變自己一生的那件事將降臨到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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