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晚Jasmine同羅密歐分咗手。」
 
歐子瑜在我耳邊說的這句話聲聲作響,這消息來得突然,真如晴天霹靂一般,更使我整個人愣住了。
 
歐子瑜打量了驚呆了的我續道,
 
「不過呢個消息唔係幾多人知,至少目前為止你係第二個知道。」
 
她頓了一頓再看看我的神色,然後接著說道,
 




「無咩人知道嘅原因係羅密歐唔願意分手,而Jasmine就唔想俾咁多人知道。」
 
我問道,
 
「咁.....原因呢?」
 
歐子瑜不改一向愛戲弄我的作風笑道,
 
「噢,終於識俾反應我啦?你怕Jasmine講分手嘅理由係你呀定希望自己就係佢講分手嘅理由?」
 




歐子瑜這位妖女所說的話一矢中的,我不能否因有過丁點希望自己就是讓他們分手的理由,同時自己又害怕背負第三者和「勾義嫂」的罪名。
 
歐子瑜用上指尖戳了我的太陽穴一下並說道,
 
「睇死你都係諗緊呢兩樣野架啦,但第三點我估你諗都無諗過,你之後會點樣面對芷晴呀?」
 
這一刻,要是上天給予我一個願望的話,最好就是歐子瑜消失在我面前,畢竟沒有人喜歡聽著使人清醒的話,更沒有人喜歡先知這回事。
 
話雖如此,但此刻我的確需要歐子瑜的指導。
 




「我......可以點做呀?」
 
我支支吾吾說的這句話反倒把歐子瑜嚇了嚇,她錯愕地問道,
 
「你竟然問我應該點做?少有喎,對上一次已經係唱K嘅事。」
 
「......係呀。」
 
「但我係唔會答你。」
 
歐子瑜未必過於絕情吧?我沒有取錯名,她真是妖女一名,只愛無風起浪,玩弄別人的心理,來換取自己的快樂!
 
「喂!歐子瑜小姐,既然你有能力同時你作為第三者應該係睇得最清,當我求你指導我可以點做。」
 
歐子瑜搖了搖笑,用上一抺凌勵的眼神對我連珠炮發說道,




 
「因為你根本就唔係問自己應該點做至正確,而係想我講你心入面嘅答案,從而得到認同感,想自欺欺人覺得有人支持你,如果我講咗一個你唔想做嘅方法,你根本都唔會聽。」
 
「就算Jasmine真係因為你而同羅密歐講分手又點?你確定佢可以過到自己嗰關?同前任嘅朋友一齊?」
 
「如果我話叫你呢刻去追Jasmine你又會怕得失芷晴?但我叫你同芷晴一齊嘅話,你就會怕Jasmine難受或者自己難受。」
 
「又或者諗得再衰啲....... 就係你呢刻後悔緊今朝早同芷晴咁親密,跟住俾Jasmine見到,你好怕佢同羅密歐復合。」
 
「想做好人但又唔甘心做好人,想做仆街但又唔夠膽去做,同時又面對唔到自己良心又要面,結果自己兩樣都唔係。」
 
這個......
 
我不敢否定,但同時不敢認同,因為要是沒有歐子瑜把這點說出的話,或許我還可以自我感覺良好。
 




她說,人是貪心總是得一想二,說到底人的貪念有一部份源於寂寞和空虛。
 
說罷,小息完結的鐘聲剛好徐徐地響起,歐子瑜頭也不回連再見也沒有對我說便走回課室,而我一邊沉思一邊不自覺同像行屍似的跟隨著歐子瑜的步伐離開禁地,一直走著走著,腦海不停重播著歐子瑜剛才所說的話。
 
直到,茱麗葉不知從何冒出,恰巧我們撞個正著,只見她的雙眼有點紅腫,望見我的時候有點不知所措,有點慌張同時努力地對我微笑著,說了一聲,
 
「Sorry。」
 
「你.....有無事呀?」
 
話音剛落,祝英台突然走了過來並輕輕喚道著我,茱麗葉見狀有點尷尬的道著,
 
「唔阻你地。」
 
那一刻,我有過一絲念頭把茱麗葉留著,可是我沒有這樣的勇氣,或許歐子瑜把我形容得沒錯,想當好人又不甘心當好人,想做仆街但又沒有本事和膽量,結果弄成這樣的田地。




 
祝英台走了過來的時候,毫不避忌的挽著我的臂膀,而這一幕剛好被茱麗葉回眸看到,然後她猶如嘆了一聲似的望回前方走進了課室。
 
「正話子瑜同你傾咩呀?佢有無為難你呀?」
 
「無呀,佢只係問候下我!叫我唔好要你成日擔心。」
 
就這樣便把祝英台的提問蒙混過去,而我再一次承認歐子瑜可以把人的內心看得很清。
 
整天,因為歐子瑜的話而令內心忐忑不已,上課時總不時借機回眸偷探一下茱麗葉,被她那張沮喪的臉容弄得教人憐憫同時又令人痛心,另一邊廂被祝英台不時甜絲絲的望著而弄得內疚。
 
整天,就是在內疚和心痛間徘徊,被那沉重的思緒折磨著的時候才發現,其實人無時無刻都在庸人自擾,想看開又沒有本事,想放下又捨不得,熱戀中會害怕分手,分手後又會怕寂寞。
 
凡人,煩人。
 




當晚,我拿了這個作為xanga日記的主題。
 
凡人,無時無刻都在庸人自擾,想看開又沒有本事,想放下又捨不得,熱戀中會害怕分手,分手後又會怕寂寞。
 
煩人,總是後知後覺,知道答案卻不捨得揭曉,又愛裝傻不知答案,然後又下錯決定,最後又後悔自己的後知後覺。
 
凡人,煩人,我們平凡,又愛自尋煩惱。
 
翌日,本來約了祝英台一起上學,可是我跨不過內心的另一種罪惡感,同時又不希望失去這位青梅竹馬的好友,所以我瞎扯說自己趕在上學前做功課,然後暫時避開一下 ;
 
但我知道避得開今天,逃不過看電影的約定,應約怕再下錯決定,想推掉又沒有勇氣。
 
最可惡的人往往不是有意圖的人,而是不知自己想怎樣的人。
 
而我正是這種混蛋。
 
或許,外人會看到這種狀況而感到火大,但我總是還對自己心存期望,希望自己還不算太壞。
 
人就是一種對過錯和罪惡視而不見的生物,就算是一位連環殺人兇手,他的內心也會覺得自己是一位好人。
 
任何人都會把自己幻想得完美,想得自己尚有良心。
 
或許,妖女說得我一點都沒錯,現在我才認清自己的內心是多麼三心兩意和下賤,又多麼忸怩,這是無可否認,但又只能承認我是一位凡人。
 
當我踏進校門的一刻,有一道身影垂頭喪氣的擋在我面前,而這個人正是羅密歐。
 
他支支吾吾的對我說,
 
「我有嘢想同你傾。」
 
話音剛落,我已經對他的請求略知一二,而這次我相信自己可以狠下心腸拒絕,畢竟是他讓我知道有一種好友只能同班這個道理。
 
也許,他留意到我的眼神有點遲疑,於是便對我說道,
 
「都係算啦,自從升咗中三之後都無乜搵你,突然搵你,你唔想理都係啱嘅,sorry呀兄弟。」
 
明明這是一招老土得很的以退為進,但該死的往往管用,令我一時心軟起來。
 
「唉,算啦!發生咩事?」
 
羅密歐本來打算轉身離開的瞬間卻被我這刻的心軟和所說出的話而留住了,我心知肚明他內心必然是欣喜,可能是因為他的心計得逞,但我到了這個時候還依然希望這些推測只不過是我想多了。
 
他嘆了一口氣對我說,
 
「希望你唔好同人講,因為到呢一刻知道嘅人都唔係好多。」
 
實情上,我老早便從歐子瑜口中得知消息,可是為了裝作毫不知情,於是我堆出一臉莫名的模樣並嗯了一聲問道,
 
「嗯?咩事呀?同茱麗葉嘈交?」
 
這段日子間,自己的演技不知不覺變得愈來愈好。
 
「唔係。」
 
語末,他沉重的宣了一口氣並續道,
 
「茱麗葉同我講分手。」
 
我裝作訝異的說,
 
「下?點解呀?」
 
當我裝出驚訝的模樣之際,有一刻心想其實自己並沒有資格怪責羅密歐待我不夠真摰或別有用心,畢竟自己對待別人也是戴著面具,不夠真心真意,只不過人往往愛指責別人的不是,忘記了至少有三隻手指是面向自己。
 
「唉,我都唔知呀,只係知道我暑假去完旅行期間開頭幾日都仲有密密SMS我,之後我唔揾佢佢都唔會揾我,我以為佢嬲,於是諗住返香港哄佢啦,結果返到香港之後佢俾我嘅感覺愈來愈唔同,對我好似有一種無形嘅冷淡,開頭我以為佢仲嬲緊我,我都知我有錯,以為過一段時間就無事,結果佢有一日喺我練完波嘅時候同我講,我地分手啦,每個人寧願揾一個愛自己對自己好嘅人,好過停留喺一個任何事情都可以取代自己嘅人身上浪費時間,迷戀係有時限,清醒之後就會心淡。」
 
聽到他把事情娓娓道來的時候,我的腦海不其然想起十四天內的相處,原來這十四天的影響力比我想像中更大,她其實沒有忘掉,又或者她起初真的打算忘掉,結果忘不了。
 
當我為茱麗葉真的沒有把十四天忘掉而感到興奮之際,眼見面前沮喪不已的羅密歐,有一股罪咎感湧現,在兩種極端的感覺在角力的瞬間,我發現自己對興奮的感覺比較強烈,或者人性本惡,在愛情面前我們有機會捨棄友情,在金錢面前我們有機會捨棄愛情,可能妖女歐子瑜的世界觀確實沒有錯。
 
我再一次從否定和認定之間,再一次選擇認定妖女說的話。
 
羅密歐真的如此深愛茱麗葉嗎?還是因為不願失去才想挽留?
 
「咁你想我點做?」
 
「可唔可以......幫我問下茱麗葉分手嘅理由,代我同佢傾下?」
 
好聽一點就是探聽原因,難聽一點就是希望藉著我來挽回情人,再利用我給予的消息來增加復合的機率。
 
正當我還在糾結應該答允的時候,羅密歐補上一句,
 
「我啱啱問咗芷晴,佢答應咗會幫我,我靠晒你地,我真係唔該晒你地。」
 
聽到這句話,我不敢確定羅密歐是否故意的,因為不論我有否對茱麗葉有感覺,只要在祝英台的答允下,我也是騎虎難下,迫不得已的會答應他的請求,畢竟就算我拒絕後,只要有祝英台的推波助瀾,他的如意算盤依然會打響。
 
到了這刻,我只能迫不得已答應,因為只要我拒絕,羅密歐一定會起疑,接下來的局面便會愈來愈難應付。
 
「好,我應承你。」
 
話音剛落,看到羅密歐鬆了一口氣笑了起來對我道謝的模樣,不知怎的則愈覺不滿,而且更是不甘,縱使我口中答允,但內心對此是毫不情願。
 
今天上學的時間,祝英台果然抓緊機會和茱麗葉聊天,不知道祝英台這個人是單純還是不希望為免夜場夢多,始終她的內心有一定程度懷疑我暗戀著茱麗葉,而茱麗葉暗地裡和我友好。
 
雖然事實,但我們一直極力掩飾。
 
放學回到家後,祝英台把屬於我們四人的M群更名為羅密歐復合大作戰,恰巧在我上線不久後,茱麗葉剛好上線,只見她把本來茱麗葉的MSN暱稱變更為Jasmine,可見她真的和羅密歐提出了分手。
 
在茱麗葉上線後,不知她看到屬於我們四人的M群名稱會因為何樣的反應,以當年潮語我們會形容為「O咀」;
 
在茱麗葉上線後,祝英台便在M群率先開口說道,
 
「其實你地應該好好傾下啦,既然咁難得一齊,唔好咁輕易講分手。」
 
由此可見祝英台對於協助羅密歐和茱麗葉復合這件事情上可謂不遺餘力,而羅密歐就在祝英台開口後,便在M群說,
 
「我真係好唔想無咗你,唔想分手呀,對唔住呀,我會聽你話會改,求下你俾個機會我啦。」
 
我沒有回應,同時不打算回應,而祝英台開始在M群說,
 
「梁山伯講句野啦,難道你唔懷念我地四人行嘅日子?」
 
「我懷念。」
 
我沒有說謊,我的確懷念,但我懷念的是聆聽茱麗葉吐苦水的每個晚上。
 
然後,茱麗葉一直在M群沒有回應,反倒私下對我問道,
 
「你真係懷念?」
 
我懷念聆聽茱麗葉吐苦水的每個晚上,更懷念和她相處曖昧的十四天。
 
看回我們的對話紀錄,我們距離上一次聊天已經是暑假的時候,當時我們二人還在玩MSN小遊戲。
 
我還未來得及回答之際,茱麗葉已經續道,
 
「迷戀係有一個時限,曾經應該要醒嘅時候,我選擇一直沉睡,到我真係諗清楚想醒嘅時候,我發現自己已經錯過咗,既然已經唔可能再一直沉睡,但又唔想醒,倒不如學會裝睡。」
 
那一刻,我恨自己打字的速度不夠快,要是快一點的話,可能趕得及搶白對茱麗葉說,我懷念你已經忘掉的那十四天。
 
這世上有些事情偏偏就是趕不及開口,而開不了口的話便成為了遺憾。
 
迷戀是有一個時限,應該要清醒的時候,我們選擇一直沉睡,到了真的要醒來便發現自己已經錯過了清醒的最佳時間,既然已經沒有可能一直沉睡,但接受不了醒來的殘酷,倒不如學會裝睡。
 
或許茱麗葉的話,也值得讓我反思一番。
 
迷戀是有時限,有時候不願清醒也該要醒,但醒來太痛,學會裝睡也是一個折衷的方法。
 
那一刻,我沒有回應,因為我知道要讓一個清醒的人沉睡就是給她/他愛意,讓一個沉睡的人清醒就是給她/他痛不欲生的感覺,但不論我怎樣回應,不論給予愛意或痛楚,我也喚不醒一個決定裝睡的人。
 
那晚,只有無盡的唏噓。
 
那晚,茱麗葉沒有答允羅密歐的復合要求,但我知道在祝英台的協助下,羅密歐的成功率也頗高。
 
翌日午膳的時候,羅密歐來到了精英班的門外苦苦等候茱麗葉,茱麗葉想迴避,可是在祝英台的助攻下,茱麗葉最終答允跟隨著羅密歐到後樓梯一處清幽的地方。
 
「做咩呀?八卦想望呀?」
 
歐子瑜從後對我說,本來我打算矢口否認,但這一刻我不得不靠著這位妖女,於是我點了點頭,她見狀續說,
 
「跟我嚟。」
 
歐子瑜引領著我走到了新翼大樓,走到了A班的禁地,但由於有歐子瑜在的關係,路經A班的禁地時也會感到安心,畢竟她一臉神態自若的模樣,可見是一位靠得過的人吧。
 
我們路過了A班的禁地,再走到新翼大樓的後樓梯,再從新大樓的後樓梯眺望過校園的另一端,果然看見羅密歐和茱麗葉二人在對峙,而祝英台在樓梯口等待著,雖然聽不到他們的對話,只見羅密歐在苦苦哀求,而茱麗葉板著臉搖頭。
 
歐子瑜開口問道,
 
「其實望有咩用?你個心根本一早就有答案,只係你內心想要嗰個結果嘅可能性好低。」
 
「我......只係估唔到羅密歐突然咁迷戀茱麗葉。」
 
歐子瑜聽到後輕笑了一聲,
 
「哈,你信有突如其來嘅迷戀呀?定係信人係犯賤,要無咗至識去緊張?」
 
我沒有回應,一直聽著歐子瑜在喃道,
 
「呢一場愛情遊戲,唯一出乎我意料之外就係芷晴,估唔到係佢最落力去協助羅密歐同Jasmine復合。」
 
「點解呀?」
 
「唔洗問答案都知啦,愛情係可以令人好自私,只要有一個可能性令自己失去,嗰個人就會用盡心計去杜絕呢個可能性,就算只係直覺,只係推測,都會不擇手段,就算背棄友情都會做。」
 
我明白歐子瑜的言下之意,可是我不敢解讀,因為我接受不了。
 
「但你覺得羅密歐之後會唔會珍惜?」
 
「不如我問返你呀,你覺得羅密歐對人好唔好?對Jasmine好唔好?」
 
從前,我會覺得好好,現在我只會回答一切都是虛偽。
 
歐子瑜打量了我兩眼接著說道,
 
「哈,睇你內心都有答案啦!虛偽嘅人係最容易俾人接受,人係接受偽善,施捨般嘅溫柔人係最渴求。」
 
「可能.....你講得啱嘅。」
 
「不如我再問返你呀,你覺得如果Jasmine會唔會答應復合?同埋羅密歐會唔會對Jasmine好?」
 
根本兩者答案皆是,可是一切都是我不情願說出來。
 
「都係嗰句,我只係估唔到羅密歐會喺失去之後咁緊張。」
 
歐子瑜語短情長的說了一句話,也許她說得對,這句話概述了世間所有愛情,我如是,羅密歐他們如是,祝英台也如是。
 
「你想得到嘅人,一般你都得唔到,因為你想得到一個人,必需要證明自己唔需要嗰個人,然後嗰個人就會好希望你需要佢,好努力令你需要佢,不惜一切代價。」
 
「咁......點解我地仲要去愛人?既然愛情要好似遊戲咁玩。」
 
歐子瑜合上雙眼,恰巧我望見羅密歐擁著茱麗葉,茱麗葉沒有抗拒,面對此情此景的心酸,明明我應該學會免疫,還會懂得假裝微笑,可是我真的受不了那種酸溜溜猶在心間的衝擊感。
 
歐子瑜張開雙眼,嘆了一口氣對我說了一句話。
 
她說,人窮才掙錢,天黑才亮燈,寂寞才去愛人,平常人不過如此。
 
她說,一場愛情遊戲的觀察,見盡少年們的心計,為愛情出賣友情,為愛情而利用友情,為愛情願意在自己討厭的人面前尋求答案,證明這些人開始長大,亦逃不過人性的洗禮。
 
她說,更可怕的是他們覺得這是無悔,至少在這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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