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藝舍: 長生不老的秘密

大家可有認真思考長生不老究竟代表著甚麼？一般人認為這是代表永生、代表擁有強大的力量、代表人類的頂端⋯⋯這些或許沒有錯，說法很正面，所以人們傾盡全力尋找追求這樣的恩賜、力量。
不過⋯長生不老是一項恩賜嗎？對於這一點，我還是充滿懷疑。
在愛爾柏王十九世第十一年，我遇見了一位從別的世界來的朋友，就是我們口中常常說的世界旅人，擁有強大的魔力自由穿越各個世界。這位朋友的出現，便是我開始這項研究的契機。
當時我還是研究院三年級院士，我是在一次戶外教學活動遇見這位朋友的，我目睹這個異世界的女孩子穿越到來的一瞬，是一個難以置信的一瞬。那時我正準備畢業研究論文，世界旅人是一個多麼優秀的題材，所以我毫不猶豫地主動認識她，或許她能夠成為我的研究對象。
研究的過程當中，她說述了許多異世界的所見所聞，還有她怎麼穿越到異世界。有關各個世界之間存在著聯繫點的論述，我也證實過這是真的，愛爾柏的確有多不勝數的聯繫點，而且包含著不屬於愛爾柏的魔力。
總言之，她的確是世界旅人。
她憶述了太多，多得我沒有辦法詳述，據她所講，未去過的異世界還有很多。沒錯，這是我發現不妥的地方，她所經歷的一切與她的年紀並不對稱，就是經歷的過程比她的年歲長得太多。她的樣貌就是一個少女，雖說她擁有強大的魔力，魔力也有保持年輕的作用。但是我懷疑⋯不，我肯定單靠那份穿越世界的魔力一定不能保持這樣長久的年輕。
所以，我試探了她。她好像沒有很驚訝我發現了她的秘密⋯不，她也沒有刻意隱瞞，很爽快地承認了她擁有長生不老的身體。
「長生不老的秘密在心臟。」她說。
這顆心臟只有一顆，既不可掉棄也不可分割，一旦接受了它，除非它離開你，否則你絕對不可能離開它。




「心臟從何而來呢？」我問她。
「我也不知道它的根源，但我這顆心臟是一位認識了一個月的男生交給我的，他說時候到了。我只記得他的心臟很自然地轉移到我身上。」
有關「時候到了」的言論，我也滿心懷疑，甚麼時候到了？會不會不到？怎樣確定到了？
她這樣回答我：「他說找到了我，便是『時候到了』。」
實在太迷幻了，我不斷在這一點思考，為甚麼找到了她，他的時候就到了？是因為他倆之間有甚麼聯繫嗎？就像世界之間的聯繫點一樣，他倆擁有甚麼共同點連結在一起嗎？雖然她本人說對於那個人一點記憶也沒有，也是偶然在某個街角上遇到的。但心臟只有「時候到了」方可離身，這個定律是絕對的，那個人又知道遇見她就是「時候到了」，那麼我敢打賭那個人一定知道她是誰。
然後我又不禁想，他的時候到了，把心臟交給了她，他的結局是怎樣？
「他被殺死了。」
這個答案令我很意外，這不推翻我對「時候到了」的結論，但我必需把這個原素加入去。「時候到了」的意思是當他遇上她，便是他要把心臟交出，亦是他要死的時候。
這時候我的腦袋浮現出一個疑問，她也會到了某個時候遇上某個人就會死去嗎？
這些只是我的推論，畢竟這是連她本人都沒有頭緒的事。




不過，我還是問了一個很愚蠢的問題：「你覺得你的甚麼時候會到？」
「應該快到了。」她答之前思考了差不多二十分鐘，或許不是單單思考，或許是在感受著自己的心臟能為她堅持到甚麼時候。
「你後悔接受這個心臟嗎？」我當然知道這個問題很惡劣，彷彿把別人藏在心底最深處的汙泥翻起，但我必需要問。
「起初有一點點吧⋯⋯要承受不一般的壓迫⋯一個地方不可停留太久⋯盡量也不與人接觸。」
「後來又接受了嗎？」
她點頭回答：「因為我發現我的存在價值。」
「那麼你覺得長生不老是福還是禍呢？」
「大概⋯是我的禍，是別人的福，所以算是福吧。」
她是一位很善良的女孩子，要是有一天她的時候到了，必須要獻出心臟然後死掉，的確是一件令人心痛的事。我跟她只相處了短短三個月的時間，我聽著她的經歷彷似去了一趟奇幻旅程一般。我根本無法想像自己像一艘居無定所的紙船到處飄泊，遇上少許風雨都要擔驚受怕，她比我想像得更要堅強。
三個月後，她要離開了，去到別的世界那裡，遇見其他需要她的人。這是挺令人心酸的，因為需要她的人多，她需要的人卻還未出現。然而這個人出現的時候，便是她死去的時候。這個分別後，我們應該再也沒有機會見面了。所以在她離開之前，我問了她最後兩個問題。




我問了她的名字，但我並不打算在這研究論文中提及，只是出於私心，我並不希望有任何人再打聽她的事或傷害她。
然後我又問了那個把心臟交給她的人的名字。
「尤里。」她回答。
我公開那個人的名字的原因很簡單，我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要證實這兩個人之間的聯繫是的確存在的。或許這是很自私自利的做法，但我必需寫下這個真相，不只是因爲出於我自己，而是紀錄著她的一切成就他人的生命，這是值得記載的。
最後，我只想奉告所有讀者，長生不老並不是人人能承擔的，如果你沒有做好要無了期孤獨的準備，或接受不了沒有任何一個世界能夠容納你，那放棄吧，別作夢了。

作者：史丹尼．盧加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