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
 
黑街,客店透出燈光。
 
午夜之中還不打烊的,不是客棧,便是青樓。
 
紅燭幽幽在燒,樓內並無人客。
 
一個男人走進,他身穿由上等綢緞製成的青色長衣,兩袖清風,輕便得像是連銀子也沒帶。
 




銀子沒帶,倒帶了柄劍。
 
他一屁股坐到正中的枱椅上,伸出雙手,如美玉般潔白無瑕,晶瑩剔透。俊美的臉龐,明亮的雙目,也不及那雙手般攝人。男人左手支著下顎,冷道:「我要醉,給我醉人的東西。」嘴角噯味的上揚,說是想到甚麼可笑的事情般。
 
那店伙半老徐娘,不過其姣好身段和風騒眼神足以讓男人忘記她的年齡。
 
她認得男人的面貌,她盯著男人修長的手指,合上雙眼,想像了一刻,嚥下垂涎,知憑自己不可能征服得到他,於是她回身走入黑暗之中。
 
紅燭矮了半寸,黑暗中出現了一個妙齡姑娘,一顆人餃子。她一臉自信,那是黃花閠女才有的神情,奇怪,在風塵之地,何出一個處人?
 




姑娘捧着一壺酒,在男人身旁坐下,燭光把她的臉蛋照得紅撲撲的,酒醉人,人更醉人。
 
姑娘斟滿一杯酒,送到男人面前,嬌聲道:「陶郞呀,你到底是遙爺呢,還是逍爺呀,你倆一個模樣,都是又俊又酷的,梅花分不清楚。」
 
男人道:「帶劍的是陶逍,不帶劍的是陶遙。」
 
梅花見他腰旁繫着一把劍,訕笑道:「哎唷!黑夜之中梅花可瞧不清楚,誰叫逍爺你只在黑夜才臨,你是欺負梅花來着。」
 
 
男人把酒咽下,不語。




 
 
梅花只好陪笑道:「江湖裏都云:『陶門二英,劍出陶逍,掌出陶遙,劍掌同在,千軍難擋。』敢問逍爺呀,你二人經常形影不離,此刻怎不見遙爺蹤影呢?」
 
 
其實陶逍來這種地方已是不只一次,此事連他的親弟弟陶遙也不知,梅花是在明知故問。
 
 
陶逍道:「陶逍去了休息,陶遙去了辦事。」他又笑了,捂著嘴忍著,但還是漏出兩聲。
 
梅花閃快地眨了兩眼,驚訝地道:「最近江湖傳聞魔鬼出沒,許多赫赫有名的人忽然都失蹤不見,人人都說是魔鬼的行徑,魔鬼不管你是何人,只會啃得你滴血不剩。那怕人天下無敵,都不會是魔鬼的對手。在此風頭火勢之際,恐怕魔鬼連你們也不會放過,你們此刻才來單獨行事,不怕……不怕會被抓嗎?」
 
陶逍道:「從來只有我們抓人,沒抓我們的。」
 
梅花嬌慎道:「哼,人家是在替你擔心啦,你卻在冷冷的裝帥。好啦,梅花也不說晦氣話,來說說正事,你說從來只有你們啃人,那麼逍爺呀,你黑夜之中來梅花這兒,到底是要抓誰呀?」說着變得有氣沒力,伏在枱上,眼神如絲,嘴角含春,瞧着陶逍。




 
來青樓不抓女人,難道要抓男人?
 
陶逍眼神一變,忽然抓住梅花的纖腰,畢竟他也是男人。
 
梅花驚叫一聲,輕推陶逍,道:「哼呀,逍爺別呀。」
 
陶逍止住,仍抱着梅花,梅花掙出,坐正椅上,慎道:「哼,人家可不是那麼隨便的人,你想梅花乖乖聽話,便得先跟梅花玩個遊戲。」
 
陶逍問道:「玩遊戲?我最愛玩遊戲了,玩甚麼遊戲?」
 
梅花道:「哼,你那麼壞,待我想個難點的。」手托香鰓,半响才道:「有了!你說從來只有你抓人,沒人抓得住你,我們便來玩兵捉賊,梅花當兵,消爺當賊,看梅花抓不抓得著你。不過梅花身手不靈,你得讓我。」
 
陶逍問道:「怎讓法?」
 




梅花道:「嗯......你等等,梅花拿個東西。」忽然起身,走入黑喑之中。
 
一會,梅花一手拿着牛筋索,一個拿着眼罩回來,道:「逍爺,梅花要用牛筋索把你綑在椅上,再用眼罩把你矇住,然後梅花眯着眼睛數三聲,你可以在樓內任意移動,三聲之後,梅花便來抓你,一柱香時間內,要是梅花捉得住你,你今晚便得乖乖聽梅花話, 要是梅花捉不住你,梅花便把這兩樣東西交給你,任......任你處置。」臉泛紅雲,羞答嬌人。
 
陶逍疑道:「青樓之中,何來的眼罩繩索?這裡是黑店嗎?」
 
梅花抿嘴羞笑道:「這不是黑店,但也不是白店。嘻嘻,說來慚愧,這些東西用於本樓一個特別的玩意兒,就是......就是那個......恕梅花說不出口,要是逍爺得勝,你要梅花......要梅花做給你看也可。」低下了頭。
 
陶逍道:「好,我讓你。」
 
梅花應了一聲,先用眼罩把陶逍矇住,然後拿起牛皮索,道:「逍爺,梅花要綑住你啦。」便在陶消身上橫橫交叉的套弄打結。
 
梅花把陶逍綑好,便退到一旁,冷冷的望着陶逍,嬌聲道:「梅花要數啦,一......二......三!」
 
忽然,「嗖」的一聲,四邊窗中各飛來三點寒星,各往椅上陶逍的前後左右上中下十二路打來,四個持劍蒙面的黑衣人隨寒星之後躍入窗中,那女店伴也從正門回到樓中。




 
十二寒星卻只有一聲,寒星發於同一時間,發暗器者配合得天衣無縫。
 
陶逍動彈不得,眼見便要血濺當地。
 
忽然,陶逍連椅子平平升起,十二枚寒星便在椅下交錯而過,各往四名黑衣人身上射去。
 
陶逍張口欲笑,那知頭頂「轟隆」一響,天花板開了個穴,還有一個黑衣人!然後又是「嗖」的一聲,一把飛劍急快的往陶逍頭頂射下。
 
那四名黑衣人也不閒着,手中各扣三粒鐵梭子,往第一撥的十二枚寒星射去,梭子寒星相撞,寒星反彈,復向空中陶逍的「十二路」激射而去,速度比        剛才還快。鐵梭子則被撞得偏斜,向着陶逍身周射去,令他避無可避。
 
二十五枚暗器,射向一個被綑着,停在空中的人!
 
陶逍笑臉凝住,變得冷漠無情,眾黑衣人眼裏一花。
 




「督督唰。」
 
二十四枚暗器釘在樓壁四周,陶逍仍端坐椅中,椅子仍在桌旁,飛劍插在椅下的地板上,除了周圍多了一些「飾物」之外,客店就像甚麼也沒有發生一樣。
 
陶逍已在暗器之中看出了五個黑衣人的功力,並不足以收拾自己,微微一笑,道:「梅花,一盞茶的時間快過了,你再不來捉我,便要給我展示那玩意兒了。」
 
梅花愕在當地,乾笑兩聲,道:「是一柱香,不是一盞茶時間。梅花......梅花......」想不岀甚麼話來應對。
 
女店伴忽喝道:「快!快上!」
 
四名黑衣人馬上出劍,陶逍好以整暇,用身體感覺劍招的來向。
 
那知劍招的使到一半,劍意忽然消失得無影無蹤,無型的劍,比有型的劍可怕萬倍。
 
陶逍再也笑不出。
 
他知自己中計了。
 
四個黑衣人使劍的功力遠遠超過發暗器的功力,一開始發暗器的目的是為了令陶逍輕敵,不一早去掙出椅子。
 
「啪!」陶消大喝一聲,運勁於雙臂,把牛皮索掙脫,可惜現在才掙,已然太遲。
 
高手過招,往往就在分釐之間。
 
陶逍終於明白到,為何江湖上名聲實力不下於自已的人也會影蹤不見。
 
驕兵必敗!
 
「啪!」陶逍只覺頭頂一痛,就此不省人事。
 
梅花見陶逍倒在地上,呼一口氣,喜道︰「太好了。」
 
女店伴也是高興得很,點了點頭,向五名黑衣人道:「辛苦各位大俠了,我必會遵守承諾,一定不會向外人訴說此事,各位請回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