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來該有百年了吧。」奇萬年脫下身上濕透的黑衣,換上乾淨的薄衫,口中也不閒著。「百年?甚麼百年了?」對面的大漢道。只見他精赤上身,雄壯身軀滿佈傷痕,傷痕便是百戰的明證。他密佈濃毛,全身氣態仿如一頭大獅。「朝天道八衛」之首,「白心浪人」王歌揚,看著便讓人心驚膽顫。
 
小船艙內除去奇萬年與王歌揚二人外,尚有形相各異的四人。此六人都從風雨下的珍島西灣空手游到里遠海外,本身便是極精水性的好手。那四人與奇萬年一樣脫衣更換,扭乾了手上捲起的黑衣便隨手扔到一旁,換上乾爽無袖的布衣,登時身心一暢。
 
「我是說,自成宗忽必烈與忠烈王誓好至今,大元高麗的親藩關係該有百年了。唉,百年的情誼呀,要不是紅巾軍從中搗亂,兩國美好日子還可千秋萬世呢。」奇萬年感慨道,語言中難掩失意。只見他細皮白臉,容貌與艙內眾人迥然不同,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
 
高麗偏處九州大陸之東,北有鴨綠江作天塹,此外三面環海,易守難攻。高麗天氣嚴寒,山多地少,養成了節儉又悍勇的民風。高麗為中原民族的禁地,當年唐太宗東征半島,也要落得慘淡收場,故歷代中原王朝都寧願與高麗保持友好關係,不對其作拓疆之想。直至位於高麗之北的契丹族興起,華北一帶宋遼金元的混戰過後,高麗堅固的城防方受撼動。
 
「呵呵!紅巾軍,紅巾軍。中原素來都是龍蛇混集之地,我王歌揚在麗境難逢敵手,此番前去中原,定要會會那邊的武林高人,紅巾賊也好,綠林盜也好,大哥我都不會錯過!」王歌揚磨拳擦掌,大是興奮,上船的六人中就他一個臉不紅氣不喘,明顯他便是船內最厲害的人。
 




「王大哥,我們還有重負在身,可別忘了奇轍爺的吩咐,這封信事關重大,必定要送到『河南王』手上。大哥你挑戰漢族高手的事,還是留在後頭較好。等我們完成轍爺之令,那時再殺紅巾軍一個痛快。回來高麗,轍爺定然大大有賞。」說話者坐在奇萬年之右,卻是一個光頭,臉容乾淨,眉頭一根毛也沒有。
 
王歌揚拍拍他的光頭,道︰「朴之素你放心,大哥我自有分寸。老王我行事一向放狂,可沒有一次不能完成上頭差下的事。老奇讓我出來,既有確保信道安順之願,亦有一鋤漢人氣焰之意。近來漢人囂張得很,大哥我不把郭子興等人的首級拿下,不光是老奇,舉國上下都要灰頭土臉呢。」
 
奇萬年之左為一粗短圓漢,只見他眼隙狹長,半閉雙目透出神光。他粗厚的口唇先是一掀,才道︰「別漢人漢人了,大哥。大元國下,人人等級有別,蒙人色目人隱然在上,其下為我麗人,再其下是漢人。最賤的是南人。哼!漢人南人都是鼠輩,不會粗拳弄腿,就靠狡滑出頭。要不是當年世宗尚儒,鼠輩那有身價可言?現下,就是稱為漢族第一人的『游遙子』施南山,依我看來,還不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腐儒?嘿!賤骨頭就是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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