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段混混沌沌的日子裏,阿力一直在她身旁照顧她。 
她也不知這個人是從哪裏冒出來,只知在她漸漸清醒過來的日子裏,他每天都來看她,照顧她,彷彿是個「從開始就一直在那裏」的人。 
「你是誰?」
阿靜習慣每天都會弱弱的問他一次。 

儘管他已經來照顧她好幾個月了,他也介紹了自己的名字好幾十次。 
直到後來,她還是偶然就會問他,「你是誰?」 
他一生也搞不清楚,為甚麼她明明認得他,還是每天的在問。 
雖然有點傷心,他還是一次一次的,溫柔地回答她。 





「我是阿力,你忘了嗎?」 
「我… 認識你嗎?」 
「當然認識呀,我來看你、照顧你幾個月了,不信你問問護士們。」 
阿靜沒有說話。 
「來,張口。」說着送上了一匙雞湯,「這個很好喝的。」 
她喝了一小口,果然美味,伸手取過碗和匙子,自己喝了起來。 
「對了,我… 不記得甚麼時候認識你… 還有,你為甚麼對我這麼好?是有人…有人… 托你來照顧我嗎?」 

阿力正忙着剝橙皮,病床旁充滿了橙的香氣。 
把果皮完全去掉,一瓣一瓣的把果肉剥下來吃,是阿靜喜歡的吃法。 




他從前都總是把橙直接切成六份,用手拿着果皮來吃果肉的,在這幾個月來才總算學會了剝橙皮。 

「我,是做生意的,跟你從前工作的公司有點生意來往,你可能不記得我了,但是,我可對你印象很深刻。我那時候就很喜歡你,知道你出了事,就來看你。又發現… 沒甚麼人來看望你,就開始照顧你了。」 

這段話阿力已熟得會背誦了。 
醫生說她在創傷後短暫失憶,也可能出現了臉盲症。 
這種情況會持續一段日子,他只好默默忍受,期待她好轉。

為了讓她較易認得自己,他故意買了五套一模一樣的衣服。
就是他今天穿的灰色汗衫、紅藍格子襯衫和藍色牛仔褲。 





「就是這樣?」 
「你再說不認識我,我可要生氣了。」 

喝完了湯,吃完了橙,阿力還把帶來的餅乾和兩本雜誌給了她。 
他走了以後,阿靜才去問護士。 
由於她其實已經問過好幾次了,所以護士們都慣了在探病時間過後要回答她。 

之前她剛來的時候,住在較嚴密的病房,那邊的護士說,當時有一個男人來探望了幾次,但每次她都尖叫着要他走,說不要再見他,還驚動了探員來查問。 
幾次之後,那個人再也沒有來了。 
後來她情況好轉,轉到大病房來,這個阿力就開始每天都來探望她。 

阿靜想知道的只有一件事,就是他是否受那個人之托來照顧她。 
但她沒有再問了,反正她再也不能見那個人了,也不敢見他。 





慢慢地,阿靜習慣了阿力。 
就像當初,她習慣跟那個人在一起時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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