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我們有個然後: 第2章 天使屬於大家,朋友才是自己的 【上】
第2章 天使屬於大家,朋友才是自己的
天使太忙了,
忙著守護著世上的眾人,
我曾經向她大力的揮過雙手,
她在看見和看不見我之間過目則忘。
我終於知道了,
我需要一個極需要我的人,
那人才是我的天使。
1
由於火車沿線經過旺角東,每逢學校假期,三人總會相約到旺角逛街。
當OSCAR看見西洋菜街行人專用區宣傳商品的性感模特兒,他便會興奮得跑過去猛拍照;火火則會猛烈抨擊那些女模真不夠水準:謙表現得最尷尬,他的保守作風讓他的眼光不知該放到何處去。
當路過那些簽名支持環保、支持防止虐待動物或保衛婦女貞操的攤位,謙總會被工作人員截停,不厭其煩地聽著不同人士的不同理念,最後又會被各種信念深深打動,要求簽名時簽名,要求捐獻時作出捐獻。
OSCAR和火火懶理謙,走去串魚蛋或臭豆腐,火火認定了那是騙人的伎倆,當謙過了足足十至廿分鐘才能脫身,她取笑謙的老實軟弱。
謙表示無奈,「在妳眼中,別人的善心,通通都是圈套啊?」
「蠢材,他們不一定要你的錢,但只要套取了你的資料,他們便能胡作非為。」火火說:「否則,你認為那些垃圾電郵、請你貸款和買保險的來電、順風速遞和請你去性派對的手機短訊,怎會突然出現?」
OSCAR顧及謙的感受,用嘲諷火火的方法安慰著他,「她已得到應有的報應,你看她這副憤世嫉俗的樣子,每天活得快樂有限。」OSCAR撞一撞他的手肘笑笑說。
「OSCAR,難道你也受到謙的神召,相信人性本善?」火火突很生氣地道:「要是你相信的話,我切!」
OSCAR笑死了,連一本正經的謙也會心微笑。OSCAR笑問:「妳切甚麼?」
「切腹!」
OSCAR從書包裡取出他隨身攜帶的萬用軍刀,拉出了最鋒利的刀片,把刀柄遞向她,「請自便。」
「你以為我不敢?」火火伸手便接過,將刀尖對準自己的小腹。
OSCAR嚇得連忙停止笑,打個哈哈的說:「好,停手,妳贏了。」
「你試著解釋一下,我怎麼贏了?」火火沒有把刀尖移開。
「世界不只白和黑,也有灰色地帶。」OSCAR倒是老老實實的說:「我相信,做人最好亦正亦邪,不做濫好人,也不做沒必要的壞事,人才會快樂的吧?」
「騎牆派的同性戀者!」火火討厭地說,隨手把軍刀以拋物線擲回給他,「真是無可救藥!」
OSCAR手忙腳亂的接過了刀,臉上頃刻露出痛楚的表情,他微彎著身,用一隻手按著另一隻手,謙看到刀鋒刺穿OSCAR手指,他給嚇呆了,對火火喊:「妳怎麼要這樣?刀子不長眼睛啊!」
面對謙的指責,火火只瞄了OSCAR一眼,沒好氣地說:「放心,這個白癡死不了的!」
聽到這句話,本來沉住氣的謙,真正生氣起來,他大動肝火地說:「妳刺傷人,怎麼還好說這種話?」
火火翻翻白眼看謙,露出一副「你母親為何生下這樣低智商的你」的表情,向OSCAR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你自己找當事人說說看。」
謙再看OSCAR一眼,OSCAR一張臉卻笑盈盈的,他也自知闖禍:「謙謙息怒!我只是玩玩啦!」他攤開手心,刀子夾在食指和中指的指縫間,剛才只是角度問題,他根本沒受傷。
謙自知被戲弄了,即使OSCAR道歉,他也餘怒未平。OSCAR望向火火求救,她照舊擺出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OSCAR只好邊走邊環抱著謙的肩膀,對他說:「就當我預支了下一次愚人節的遊戲,愚人節當日我不作弄你好了……這樣好吧?」
火火在兩人身旁煽風點火,「咦,原來這也叫道歉?真恕我孤陋寡聞啊!」
OSCAR向她伸一腳,她敏捷地溜了開去,還向他做了個鬼臉。
這一刻,謙開口說:「請你們答應我好嗎──」
火火和OSCAR同時靜下來,謙說了下去:「不要拿傷害自己的身體來開玩笑,這會傷害到關心你的人的心!」
兩人對視一眼,OSCAR因謙的訓話而內疚,他爽快答允:「以後不會。」
「愚人節也不能玩這個。」他強調。
「一定不會。」
「火火,妳也不要。」謙模仿著她用刀指向自己的動作。
火火真受不了他的說教,但她明知再胡鬧,只會招惹這個孔子的循循善誘,老半天也不得安寧,她只得敷衍地點一下頭。
天真的謙,這才回復了笑容,他看到來自四方八面的奇異目光,顯得一臉為難:「OSCAR,我們是好朋友沒錯啦,但我倆……是否太過親密了?」
OSCAR把他的肩膊攬得更緊,也把頭向他的臉湊過去,嘿嘿地笑,「但你感到幸福嗎?幸福吧?」
謙面紅耳熱的說:「~幸~福!」他真後悔說了真話,明知OSCAR是個頑童。
「我曾經以為自己得了男性朋友,就等於多兩個保鑣。」火火的神情慘淡,搖頭嘆息,「怎也沒想到,我活像跟兩個太監同行。或遲或早,我更多了兩個要問我借衛生巾的姊妹!」
謙和OSCAR相視一眼,兩人有默契地點一下頭,就要活捉火火。火火也清楚OSCAR的把戲,三人在寬闊的行人專用區追逐著,從街頭跑到街末,從有氣力跑到沒氣力,跑了足足有兩百公尺。終於,火火伸開兩臂做了個T字姿勢,身後的謙和OSCAR也就停下腳步。那是三人之間一早有默契的暗號,無論玩甚麼遊戲,只要誰做出T字姿勢,就代表遊戲結束。
由於各人也想到自己下次就是主動停止遊戲的一個,所以,三人也願意嚴格遵守。
三個人皆彎著腰,用雙手按著大腿,在街上猛烈喘氣,差點要斷氣掛掉。然後,三人看看對方作嘔的臉,指著對方笑起來了,也順道取笑了自己。
三人走到一家專賣精品的商場,OSCAR和火火看得很投入,對每項新產品也感到好奇,店子愈是人多愈想擠進去。謙無疑過分謙讓,總怕會打擾了顧客,只能像孤兒一樣站在店門外等候。
逛至商場頂層之際,火火發現了新開張的影貼紙相店舖,她看到裡面有日本最新推出的機款,瞳孔頓時擴大,嚷著要玩。OSCAR顯得詫異,他滿以為火火對這類少女的玩意不屑一顧,但從她近乎狂熱的表現,證明他對她認識仍是初步並貧乏。他為自己還未有完全發掘她而感到高興,更安慰的是,居然發現她也有平凡女孩的一面。
因此,OSCAR興奮地附和,謙卻唯唯諾諾。兩人再三查問,謙說自己從沒試過拍照拍得好看。火火簡單的說:
「既然如此,我們就拍一輯難看的。」
「對啊,萬一拍得好看,就丟掉重拍!」OSCAR附和。
「你們是不是神經病?」謙苦笑。
「你看我們多精神!」OSCAR和火火不約而同的說。
謙說不過他們,只好陪著去玩,三人在機器前量度著彼此所站的位置,最後決定由火火站正中央,謙和OSCAR各站一邊。投幣以後,火火選擇了給很多玫瑰包圍在上下左右的圖案,三人在小小的熒光幕上看到三張傻裡傻氣的臉孔。
「開始拍了嗎?」火火問。
「全部都是日文,誰知道啊?」OSCAR把垂落在眉前的頭髮向上撥,讓自己更有朝氣。
謙托了托他的眼鏡,把身子湊前一點,研究著機器前那一堆日文中的幾隻漢字。
火火看到熒幕中那頭大身細的謙,活像大頭狗似的,隨即笑彎了腰。
OSCAR也看到了,他忍住笑意說:「嘩!這幀相片可放在靈異網站!」
謙一臉茫然地問:「甚麼?甚麼?」
機器「咕嚕咕嚕」的運作,熒光幕中突然出現了「5」字。各人慌張起來,火火充當了發號司令者,急急吩咐:「我們儘量貼近熒幕!動作快!」
兩個男生不知所措,只好乖乖靠向火火,當「2」字閃現時,她再催促:「兩位白癡,你們各被斬去半個頭了!近一點,再靠近我一點啊!」
謙和OSCAR給催得怕怕,把頭壓向火火的面龐。在OSCAR以至謙的印象中,這也是首次跟她那麼的親近。火火這天戴了一串牛角耳環,牛角的尖端一路刺著他們的面頰,讓兩人感到這一幕既溫馨,又帶著奇妙的痛楚。
「喂!你們這就叫扮鬼臉?」火火又尖喊:「記住,我們要拍難看的!否則就得重拍!」
於是,三人在開始拍的一刻,努力做著各種怪表情,火火和OSCAR做出自覺最噁心的表情,而謙的表情則是一貫哭喪似的木納……而他已經盡力了。
機器會拍攝三張,拍第三張的前一刻,OSCAR伸長了手臂,隔著火火,用力一推謙的後腦,令他俯身向前,正好拍下他的大頭模樣。
拍攝告一段落,火火瞧瞧謙的臉,嚇一跳的問:「嘩!關公何時上了你身呀?」
他的臉更紅,好像被火燙一樣,「這裡很悶焗!」
火火對這個答案非常不滿意:「謙謙,你就不可以稱讚我一句,你因我而面紅了嗎?」
OSCAR笑著說:「放過謙謙吧!」
「你呢?」
「我甚麼?」
「你為什麼一點也不面紅?」
「首先,妳能否提供一個讓我面紅的充分理由?」
火火沒有給OSCAR問起,她建議說:「你和一個美女湊很近,腎上線激增,心跳加速害羞……之類。」
「我沒有面青口唇白,已經足夠對得起妳了!」OSCAR記起來,向謙問:「對了,謙謙,下一場球賽在哪裡進行?九龍公園?修頓球場?」
火火氣得直瞪目頓足。
在沖曬照片之前,有三分鐘時間讓玩者在相片上繪畫。由於只有兩枝輕觸熒幕的筆,謙便讓給兩人繪畫。火火在三人身上添具科幻感的銀白色衣服,OSCAR給玫魂花背景加上黑色的尖刺,到了剩下約一分鐘,OSCAR將筆遞給謙:「來添一筆。」
「我畫畫不好啊。」
OSCAR笑了,「那就寫上一句:『我畫畫不好啊』!」
「真的不用啦。」他搖頭擺腦。
OSCAR把筆再遞前一點,堅持著說:「怎也好,這是我們三人的合照,你就提兩隻字吧!」
謙便接過了筆,呆呆的不懂下筆,OSCAR悄悄把火火拉開幾十呎,讓謙獨個兒去寫,直至時間終止。
數分鐘後,照片曬出來,火火看看謙寫上甚麼,在她和OSCAR設計得好有型的合照上,謙在每張也寫上一句「FOREVER FRIEND」,簡直大煞風景,她幾乎給氣暈。
OSCAR笑而不語,只要謙也能一起參與,他便愉快。
火火把三張貼紙相剪開,每張如同八達通卡的大小。OSCAR和火火馬上搶了兩張。OSCAR把剩下的一張遞給謙,他卻搖頭了。火火告訴OSCAR,謙並沒有保存照片的習慣。
OSCAR想一想,認識好一段日子了,凡有拍照的場合,謙也是拿相機的那個。他彷彿真的很抗拒拍照。有時候,在手機拍了照片,火火和OSCAR以WHATSAPP功能交換照片,他也不要。
「真的不要?」OSCAR笑著多問一遍:「不要的話,我拿去貼堂啦!」
「我把影像都牢記在這裡。」謙指指腦袋。
OSCAR便把三人的合照貼到貼紙機旁的留念板上。
板上約有四五十張照片,每張照片大小不一,但每一張照片皆把相中人拍得漂漂亮亮的,沒有一張及得上他們這張──在扮著最醜陋的鬼臉。
後來,火火嚷著吃譚仔米線,兩人便陪她在店門前輪候。謙突然說:「我去書店買一本書,很快回來。」
他走開後,火火感嘆說:「真可憐,這名白痴成績超凡,卻不懂說謊!」
OSCAR在翻閱新買的漫畫書,他可沒留意這個細節,火火一手搶過他的漫畫,「快跟蹤他!」
「無恥!我為何要對朋友做這種不道德的事?」
火火露出她招牌式的翻白眼,她的睫毛就是出奇地長,她說:「因為,我倆都是妄顧道德、毫無廉恥的人。」
「在我倆的墳墓上加這幾句。」OSCAR笑了。
吊著謙的尾巴,沒想到他真的鬼鬼祟祟地回了幾次頭。OSCAR每次皆以街上的人牆作掩護,他看見謙走進剛才的賣精品商場內,返回了剛才那部貼紙相機前,將那張合照從留念板上小心翼翼地撕下來,接著,他珍而重之地把照片藏在銀包暗格內。
當謙想要離開店子,OSCAR才想到自己已無路可退,若他調過頭走出店外,謙隨時會發現他。他急中生智,掀起了一部貼紙機的掩布,藏身在貼紙機內避難。
當OSCAR步出商場時,他一直感到困惑,但他以身為男人的智慧去思考,很快將事情弄清過來。從謙的臉紅透了開始,到他拒絕收下照片,繼而偷偷的取回它,一切細節也煞有介事的說明了,謙對火火的感覺不獨是朋友。
下次去唱K,他會替謙點一首《但願不止是朋友》,讓他憑歌表白。
這時,火火來電:「喂,謙死到哪裡去了?他是不是去買四級DVD?」
「我跟丟了他。」OSCAR對她說:「只不過,妳有一半說對了,我在搶購四級DVD,要不要給妳買?」
「若我有興趣,倒不如親自去拍。」
「嗯……沒興趣買。」
這是OSCAR首次感受到謙喜歡火火,他彷彿共享了好朋友最大的秘密般,感到異常高興。
2
三人結伴去看台灣男歌星的演唱會,門票是兩個月前買下的,各人都深怕自己會忘記,各自拿著自己的票。到了演唱會那天,三人在紅館附近吃過晚飯,進場的時候,當火火和OSCAR給職員撕去票根,謙卻沒找到他的票子。
「我最近換了新書包,一定是忘記把票子帶過來了。」謙懊悔不已。
OSCAR向負責檢查門票的職員求情,但職員態度強硬,OSCAR不得要領,謙始終被拒在場外。
OSCAR想也沒想便說:「事實上,我喜歡這個歌星的程度只是一般,不看也罷。謙謙,改你進來。」
謙用力搖頭,「忘了拿票,是我的問題。我先回家好了,你倆──」
「你們兩個男人煩不煩?」火火聽不下去了,馬上說:「換一個方法,我們三人一起去聽演唱會!」
謙和OSCAR面面相覷,OSCAR告訴謙:「恐怕她又要做壞事了!」接著,火火獨自入場,一坐下便致電給OSCAR,OSCAR把電話的揚聲器開到最大,就在場外直播演唱會實況。
謙和OSCAR坐在對海方向的長椅上,一邊遠眺維港景色,一邊身歷其境的「聽」演唱會,那真是前所未有的奇妙感受。在兩個表演環節之間,火火走出來了,這次換OSCAR進場。
謙也不得不讚許她的創意:「虧妳想得出來啊!」
「你該感謝的,是OSCAR。」她說:「既然他說要不就一同看,要不就拉隊走人,我總得想想辦法啊!三張票子可不是免費的。」
謙朝火火感激點頭,「你倆沒離棄我,這種感覺實在太好了。」
這時候,揚聲器傳來OSCAR的聲音:「你們兩個聽得清楚嗎?」
「白癡,別將電話筒面向你自己,我只聽到後面廁所的沖廁聲!」火火怒罵:「將電話筒面向舞台那個方向啦,聲音會比較『高清』!」
「遵命!」
「OSCAR,真奇怪啊!」謙問:「為甚麼,我總聽不清楚他在唱甚麼?」
「你聽得清楚他在唱甚麼,只表示你的聽覺極度不正常。」火火翻翻白眼說:「聽他的唱片時,若不對照著歌詞,我也不懂他唱甚麼。」
OSCAR在電話那邊哈哈笑,「謙謙,你不用擔心,你只是近視,耳朵還沒出事。」那邊傳來了巨大的歡呼聲,OSCAR頓了頓說:「噯噯噯,主角出場囉,這一個環節該是唱快歌。他身穿一身屠夫的衣服,戴上白色膠圍裙,手中拿著一把長長的開山刀,背上還揹著一頭豬似的物體,氣氛極度懸疑!哈哈哈哈,舞蹈員都在舞台上跑來跑去,忙著逃避他的追捕。最重要的是,女舞蹈員穿很少布,一片波濤洶湧,好像我微時愛玩的波波池──」
「謝謝你的現場報道。」火火不耐煩的打斷他,「我們只想專心聽歌。」
再過幾分鐘,一名職員遠遠朝兩人走來,謙想關上電話,火火卻制止了他,她冷冷一笑,「就是那頭不讓你進去的門口狗!」
職員走到兩人面前,看到他們把手機的揚聲器開得老大的,卻沒有予以遣責。他態度和善的問謙:「你確定自己只是沒帶門票嗎?」
謙用力點一下頭。
管理員說得更白:「你確定在場內有個屬於你的空位?」
「當然啊!」
職員轉頭看看正開小差的同事,他低聲地說:「那麼,快進去吧。」
兩人進入場內,謙滿臉感動的說:「原來,剛才有同事在旁,他才不能放我進去。」他轉向火火說:「妳也該收回妳剛才的話吧?」
「甚麼話?」
「他是門口狗那一句。」
「我不會收回自己說出口的任何一句話,一定不會,永遠不會。」火火態度卻非常強硬:「無論他私下對我們怎樣,他畢竟也是怯於強勢,成了欺善怕惡、恃強凌弱的同謀,不是門口狗又是甚麼?」
謙苦笑起來,也不跟她爭辯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