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看你交了什麼朋友,就能看出你是什麼人
 
 
你是怎樣的一個人是無法隱暪的。
只要看你身邊放著什麼人,
就可以破解你內心的密碼。
 
人既複雜但又十分單純,
往往像樽裝飲料的沉澱物,
只求物以類聚,




緊密依附在一起。
 
 
 
1
 
謙和火火結識在先。
由於,火車的路線經過二人居住的地方,每天放學後,他倆也會同行回家。
有一天,兩人坐在車廂裡,為了學校新訂的那項「女生不得用彩色的橡皮圈束髮」校規而爭辯不休。
謙保持他一貫的中立,分析著這條校規的利弊。火火聽得頻翻白眼,多番打斷他的話,爭先發表相反的意見。




當時,OSCAR就坐在謙和火火對座的位子上,聽著藍芽耳筒聽手機上的音樂。由於,他喜歡看倒退回去的風景,所以,他總會選擇坐在與車行方向相反的座位──在車廂裡,這些逆向座位特別不受歡迎,OSCAR心裡有一種浪漫的聯想:也許,大家在潛意識裡也是拒絕回頭──那天放學後,他在車廂裡坐下沒多久,一對同校的男女生,就坐到對座的雙人卡位來了。
OSCAR有個習慣,喜歡假裝在聽音樂,偷聽別人的真說話。所以,耳朵連著MP3耳筒的他,暗中關掉了音樂。因為,那一對男女生的對話,實在比起周杰倫的歌聲吸引得多了。
OSCAR把視線投出窗外,彷如專注凝望著向後倒退的風景,讓那對男女生進一步減低防範。他倆的對話,巨細無遺地傳進了他耳中。
OSCAR喜歡那個女生偏激兼具煽動性的言論,他毫不懷疑,她就是那種單憑自己微不足道的力量,也要跟整個世界奮力抗衡的女子。
與此同時,他也更喜歡那個男生,他的說話數度被女生打斷了,卻沒表露出一絲不耐煩和不快,只是順著她的思路,任由眉毛高高挑起的她,繼續放肆地發言。
OSCAR認定那男生是個性格溫文優雅也愛好和平的人,那正好是OSCAR自己無能為力的,因此對他倍加拜服。
這時候,列車倏地緊急煞停,讓車卡內的乘客東歪西倒,各車卡也有女人發出尖嚷聲。
OSCAR一個坐不穩,整個人就往對座的火火仆過去,火火走避不及,嚇得趕緊閉上了雙眼。他在千鈞一髮之間,用手掌按著火火的椅背,及時停止去勢。
縱使如此,兩人的相距由幾公尺,一下子變了連一公分也不到,OSCAR的鼻尖幾乎貼著火火的鼻尖。
火火張開眼,乍見幾乎吻了她的OSCAR,她下意識的伸手用力一推,把他大力推回座位上,不留情面地說:




「喂,你平衡力差,就去少林寺多學兩年紮馬啊!」
坐回座位上的OSCAR,慢條斯理的摘下了耳筒,氣定神閒地問:「剛才很抱歉。請問,妳說甚麼?」
總算也定過神來的火火,沒好氣的瞅著他,「小弟弟,緊握扶手啦!」
「姑姑,我知道了!」OSCAR燦然一笑。
火火呆了兩秒鐘,正想發作,坐在她身邊的謙問OSCAR:「你也沒事吧?」
OSCAR注視著謙,感激他的關心「沒事,只要不生氣就沒事。」話中卻不忘挖苦女生。
謙看看穿同一校服的OSCAR,也注意到他擱出了書包一角的課本,他高興地問:「我們是同年級的嗎?好像沒見過你?
OSCAR欣賞謙的友善,也樂見一向被動的自己,被別人主動地結識。所以,他活像要步過機場海關的X光機似的,把身上的武裝自動自覺卸下。
他誠實地自報了名字,他讀C班,是剛轉校不久的插班生。謙告訴OSCAR讀A班,火火讀B班。
火火對身邊的謙傻得不懂保留私隱而明顯有點不滿,斜瞪他一眼。
謙有興趣地問OSCAR:「對了,你為何轉校過來?」
「我在學校裡──」
火火打斷他的話,刻薄的說:「小弟弟,你因性騷擾女生而被趕出校的吧?」
「不啦,我性騷擾了學校的校工嬸嬸。因為,我有非常嚴重的戀母情意結。」OSCAR比起她更涼薄的說:「嗯,口講無憑,妳剛才親身經歷到了。」
火火說每句話也被擋回去,她欲要發作。這時,列車慢慢重新開動,謙卻忽然站了起身,朝著車窗外一看,他的聲音夾雜詫異和難過:




「列車剛才撞到一頭牛!」
「牛?為甚麼有牛?牠從哪裡冒出來?」貼著車窗而坐的火火也站起身來,一臉驚喜地說:「我從沒見過真正的牛!」
OSCAR看到路軌旁的碎石上,橫躺著一頭體型龐大的黃牛,牠的嘴角正源源不絕吐出鮮血,兩條後腿在虛弱地亂踢。
OSCAR不禁在想,大概為免耽誤班次,鐵路公司才出此下策,列車慢慢加速,恍如撞到路人後不顧而去的車子。
不知不覺之間,三人便成了共犯。
謙坐了下來,表情憂心忡忡,他低聲問:「牛救得活嗎?會死嗎?」
火火卻爆出了大笑,「這頭牛可能活得不耐煩,撞上火車自殺啊!」
謙聽到火火的話,默不作聲也面無表情,OSCAR同他的無聲抗議,他也覺得這個女生過度冷酷無情。
火火觀察兩人臉上有同樣的不悅,她無趣地問:「怎樣啦?我們要為一頭牛而默哀三分鐘嗎?抑或,要戒吃吉野家牛肉飯三個月?」
OSCAR不理會火火,他看著謙說:「我的想法是,若牠傷太重,寧願幹掉。」他作了一個手槍狀,對準自己的太陽穴,按下拇指,平靜地說:「『砰』的一聲,只消一秒鐘,讓牠縮短痛苦死去就好。」
謙用力咬咬牙,「我正在想的,也是這麼一回事。」
火火用掌心輕拍臉頰,感覺超現實:「哎啊,兩個多愁善感的毒男!讓我死掉就好!」
在下一個站,謙先下車了,火火用銳利的目光盯住對座在看玻璃窗的OSCAR,好像研究什麼奇異的生物,超過半分鐘才開口問:
「你是同性戀者吧?」
OSCAR把視線從窗外快速搜過的建築物收回,注視著她雙眼,避談她的問題,反問了她一個問題:「難道,妳害怕會愛上我?」




火火笑,「錯,我是害怕你遇上我後,從此扭轉了性向。」
「我的恐懼不下於妳。」OSCAR也笑了,妳也知道,我是個戀母狂和同性戀混合體呀。」
列車慢速駛進下一站月台,眼見車門即將打開,一個穿背心、滿身泥濘的中年男人在車門外等著開門。男人見火火旁邊有空座位,一臉虎視眈眈。
火火對OSCAR說:「我最討厭幹地盤的,你快坐到我身邊來。」
「這算是個請求?」他笑問。
「這是警告。」
「萬一我不服從呢?」
火火沒再說話,一手揪起OSCAR校服的前胸,把他整個人從座位抽起,擲到她身邊來,OSCAR有一顆衣鈕也給她扯掉了。
「我已警告你啦!」
他整理著恤衫,擺頭擺腦地在苦笑。
中年男人在火火對座坐下,坐下沒多久就在閉目養神了。火火一直緊緊地戒備著他,猛盯著他粗糙乾枯的黝黑皮膚,像看著一幅蛇皮般感到毛骨悚然。
她向男人抬了抬下巴,對OSCAR小聲地說:
「小弟弟,你再不努力讀書,將來就會變成一個被女人鄙視的可憐男人。」
OSCAR這次卻很沉默,沒有跟她針鋒相對。車到下一站,OSCAR下車他站起身才開口說。
「也不一定,我父親也幹地盤工作,他既不被鄙視也不需要誰的可憐,我母親更稱讚他是個硬漢子。」




火火碰了一臉灰。
OSCAR對她說:「我先下車了,明天會碰見的吧?」
她目送著他,對他的背影說:「你這個人真討厭!」
OSCAR回過身來,對她冷笑一下:「也許,我人生中最大的成就,就是讓妳更討厭我吧。」他戴起耳筒,頭也不回的跨出了車廂。
火火遇上對手了,她用只有自己聽到的聲音說:「明天見。」
那天,三人也有留意新聞報告,但找不到有關那頭牛的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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