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志文。」
『【本報訊】近日本港發生5宗扑頭傷人案,其中一名女傷者姓李34歲,今晨傷重不治,由於作案方法相似而傷者均沒有財物損失,警方不排除為隨機傷人,暫時沒有人被拘捕⋯⋯』
「喂,聽不到我叫你嗎陳志文!」
唉,我深深嘆了一口氣,怎麼給我安靜一分鐘的時間都不行。
「聽到,又怎麼了?」我放下看了一半的新聞,把電話關上。
「你還問怎麼了?你的兒子在吵鬧了,你失聰了嗎?放假都不幫忙湊他,我每天湊他不累的嗎?整天只顧著自己在玩電話,fanny的老公放假時.....」
眼前這個老是對我百般抱怨大吵大鬧的女人,真是當初那個我只是跟她站近一點都害羞得面紅耳赤的張嘉欣嗎?
剛在一起時對我的百般溫柔體貼,好像跟她的小蠻腰一樣早已消失無踪了。
跟隨一樣消失了的,還有我的脾氣。
由以前總跟她吵得面紅耳赤,好幾次差點把鏡子椅子都打破。到現在一被她罵,我就會自動開啟靜音模式。




罵累了她就會收聲,不竟對著一個不會還口的木頭人吵,很沒意思吧?
在跟她一起這十年我學會了忍耐的真諦,百忍可以成金啊,為了家庭和睦,凡事忍讓一點我相信就沒有問題了。
拖著疲憊的身軀,我嘗試抱起一直吵鬧著要媽媽陪他玩的浩然。
「哇,我不要爸爸我不要爸爸,我要媽咪。」怎料這小子一邊大哭一邊躲到她背後。
「都怪你經常都不陪他玩耍,看他現在根本不想跟你,老纏著我煩死了!」
「答應放假陪他去新開的波波池又沒了回事,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隨便答應他!」她歇斯底里地叫著。
「上次浩然那小子鬧脾氣我好像曾說過帶他去玩,估不到她還記在心上」我在心中納悶著。
「對,那現在就去吧」反正去到我可以坐在場邊繼續玩我的食雞。
「那我先把要用到的東西收拾好。」她語氣立刻好轉起來。
只見她將後備電源、耳筒和一大堆零食放進鐵甲奇俠的背包裡,屬於兒子的小水樽和毛巾只能可憐地被迫在角落中。




「一定打算去到波波池就找個位置看韓劇吃零食吧,兒子就丟給我看管,其實最想去的人是她。真是的,好像只有她湊孩子累,我每天上班工作就不辛苦那樣。」
我生著悶氣地把那可笑的背包背上。
「忍耐,忍耐」我快步跟上急不及待衝出門口的兩母子。 

剛步出屋苑,就看見天色很灰暗,準備下大雨的前夕。
「你真是很不細心,明知道要出去玩了,都不先看天氣。」
又開始抱怨。
「那我上去拿傘子吧。」我聳聳肩說。
「算吧,現在都中午了,不早點去還有多少時間能玩,不是你老賴在床上玩電話會像現在那麼匆忙嗎?」她的面色比天色還要灰暗。
我決定不再回答,走在她們的前面。幸好由屋苑到小巴站,沿途都是有遮蔽上蓋,因為剛走到一半路,就下起大雨來。




終於走到這偏僻的露天小巴總站上,那裡除了有幾部小巴停泊外,空無一人。
「喂,你有沒有記錯真是這裡有坐去黃埔的小巴?」
「應該沒記錯吧...我幾年前去都在這裡坐過的...」一被她質疑,我都對自己的記憶失去信心。
「我去前面看看。」我急忙說。
在越過四部停泊的小巴後,我看見最前面的小巴打開了門。
再看到站牌寫著到黃埔花園,我鬆一口氣,幸好沒記錯。
「喂,過來啊,是到黃埔的。」我揮著手大聲地叫著。
「怎麼一個人都沒有,司機都不在呢。」她那胖圓的身軀在車上左右張望。
「可能黃埔站開通了之後,人們都坐地鐵去了。」我把兒子抱上車,背脊都被雨水淋濕了。
「那我們為什麼坐小巴去?人影都沒一個,都不知要等多久才會開車。」她抱著兒子坐在車尾前的近窗位置上,二人位置都被她佔了大半。
「地鐵站行去波波池很遠啊,小巴一下車就到。」我擠著瘦弱的身軀,盡量爭取多點自己的位置。
這時窗外一道強光閃爍之後,伴隨著「轟隆」「隆隆」的巨響。
「哇,媽咪我很害怕啊!媽咪」兒子被突而其來的雷聲嚇到大哭起來。
車外的雨下得更大了,巨大的滴瀝滴瀝聲此起彼落地包圍著我們。
在車內望出去,像無數條白濛濛的蟲子在蠕動著。




——真像被困在一個什麼異空間那樣。
「都怪你,明知天氣不好,還去什麼波波池,總沒一樣事情能令我滿意,真不明白當初怎會嫁給你這男人...」
「哭哭哭,只懂哭,再哭我就掉你下車!」她大聲地責罵兒子,令到他哭得更大聲了。
雨聲混雜著哭聲像一篇能把理智封印的咒語那樣,我正想反駁她的時候,
突然車外出現了一個男人。

 「喂,你看,有人來了,不知是司機嗎」我拍著她的肩膀說。
隨著愈來愈走近車門,他濛朧的人影逐漸變得清晰起來。
「不是司機吧,司機怎會冒著大雨走在外面啊,而且廁所都不在那一邊的。」
「不過是乘客都好,快點上滿客可以快點開車吧。」我們都屏息以待地看著車外。
當他來到車門前才驚覺他是多麼巨大,1米8以上身高,目測應該有200磅的龐大身軀,
穿著一件渾身濕透的綠色T恤,上面有著很多啡色的污積,下身穿著一條牛仔褲和膠拖鞋,左手拿著一個脹得鼓鼓的環保袋。
面上濃密的鬍子在滴著雨水,似帶著好奇的目光在似笑非笑地看著我們。
「哇,怎麼在這個時候遇上南亞人的,很可怕啊。」她緊靠著我說。
「沒...事的,可能他都是想坐小巴而已,我們不要跟他目光對望吧。」我裝著若無其事地說。




兒子不知何時停止了哭泣,緊伏著在她懷裡。
周圍除了滴瀝滴瀝的雨聲外,連空氣都好像靜止了一樣。
「呼,他...他...還在看著我們,他究竟在做什麼!不像是想上車啊。」還是她先按捺不住偷看那男人。
我感覺到她因為驚慌而在發抖,於是伸手緊握著她冰冷的雙手。
我咽下一口唾沫,鼓起勇氣偷看那男人。
就在我悄悄把目光移到他身上的時候,目光正好跟他正對著,他還是那樣看著我們在笑著。
一股寒意由之前被雨水淋濕的背脊蔓延到全身。
他像是想再看清我們一點那樣,向車頭走前了幾步,這時才看見他右手上原來都拿著東西。
「那..那是棒球棒嗎?他..他不會是新聞說那個隨機傷人犯啊。」她緊握著我手臂驚訝地說。
「那是板球拍,是...是南亞人經常玩的運動,沒那麼巧會碰到那個傷人犯吧。」
我強裝鎮定地說,心中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忍一忍就好的特性又跳出來了。
「而且憑我那瘦弱的身軀又沒有武器,根本不能跟他硬碰,還要保護你們兩母子,勝算根本是零啊。
如果他沒有其他行動,可能忍一忍等到司機來開車就沒事了。」我心存僥倖地安慰著她和自己。
「...對,應該不會那麼巧吧!但他衫上那些啡色污漬像不像乾掉的血漬啊?一點點的,像打破什麼濺上身那樣...」
她好像祈求著我能否定那樣。




「是...是吃飯時打破茄汁濺在身上吧,一定是那樣。」真是多麼沒說服力的說話。
「就是嘛,我都覺得是自己多心了,只是出去玩個波波池,怎會遇見什麼隨機傷人犯呢。」
我們無力地對望苦笑著。
「媽咪,車外那個叔叔為什麼一直站在外面淋雨不上車啊?不會生病嗎?」兒子在這個時候突然開口。
我們慌忙把手蓋著他的嘴上,不讓他再亂說話。
南亞人聽到兒子的說話,更好奇似的走近了車門,面上還是掛著那嘔心的笑容,眼光始終看著我們,
像一把利刃那樣隔著衣服把我們剖開。
「完了,不會真的上車來吧!」我害怕得雙手發抖,心中盤算著全力一推可以把他推出車外嗎。 

「唔該,唔該借過一下好嗎?」
車外不知何時又再多了一個男人,他拿著一把黑色雨傘,把他半張面擋著。
好像救星出現那樣,我們鬆了一口氣。
只見南亞人看了那男人一眼,咀上在呢喃著什麼就轉身離去了。
——就這麼簡單?
我們目定口呆看著這一幕發生。




「你看你多懦弱,跟那南亞人說一句話的勇氣都沒有,白白害怕了那麼久。」在長呼一口氣之後她冷眼看著我說。
被她說到痛處,我不敢反駁。
「但忍耐一下就無事了,我沒說錯吧。」我有點心虛地說。
「你們無事吧?」車外那男人一邊收著雨傘一邊問著。
「不好意思我偷聽到你們說話了。」那男人約莫3,40歲,一身黝黑健碩的身形,笑容滿臉給人感覺很親切。
明明是因為我們說話太大聲,他竟然說偷聽到,真尷尬得無地自容。
「這個...就是我們剛才都誤會了那南亞人是隨機傷人犯,真是的,都怪我老公太怕事,叫他趕那男人走,等我們可以下車都不敢。」她搶先回答那男人。
明明是她誤會,但又把所有責任都推到我身上。
「哦,是近日新聞報道上鬧得熱騰騰那個嗎,好像傷了⋯⋯9個人啊。」那男人收好雨傘走上車來。
「就是嘛,他還拿著一支...棒球棒,衫上面又滿是像血漬的污漬,我們才害怕。」她笑著說。
「哈,那怪不得你們會誤會,但剛才的南亞人像精神有點問題多一些,不過有一樣東西你們都誤會了...」
「對了,那你們現在要下車嗎?但外面很大雨啊」那男人站在門邊說著。
「下車去坐地鐵吧,等了那麼久司機都不來。」看見她們聊得那麼起勁,我生著悶氣說。
她白了我一眼,說「那麼大雨怎樣走啊?你自己可以跑,我和浩然一定變落湯雞了,你總是這麼自私的。」
被她當著陌生男人面前責罵,我氣得面紅耳赤。
「但司機究竟跑去那了。」她四處張望。
「對了,你剛才說有一樣東西我們都誤會了,那是什麼?」她接著問。
那男人微微一笑,好像在取笑我們的無知一樣。
「司機,應該不會來了。」他邊笑說著邊關門。
我不禁緊張起來。
「不介意我把門關上吧?外面太大雨都淋進車裡來了。」他像看透我心思那裡說著。
「怎會介意,你真是細心。但你怎知道司機不會來呢?」她還傻傻地問著。
「不會吧,不會吧。」我心中默念著,冷汗直冒。
他沒有回答笑了笑說,「我說你誤會的是,那個板球棒那麼張揚不適合傷人之後逃跑吧,加上雖然是實木製的,但打擊感和撞擊的聲音總沒有金屬製的那樣清脆悅耳。」
他一邊說一邊走近我們身旁,右手上已多了一把小錘子。
「我都說放假留在家就最好啦,為什麼要迫我去什麼波波池!」我在心中吶喊著。
「你們看,要像這種短小而用全金屬製的羊角錘才合用,能把骨頭輕易打碎,只要力道和角度配合得好,
這位女士都可以輕而易舉把你那懦弱老公的腦袋敲出一個血洞來。」
「相信我,那聲音那情景,一定令你一試難忘。」他目光閃爍著異樣的光芒。 

聽到他這段令人毛骨悚然的說話,我準備孤注一擲,等到他最接近時把他推倒在椅子上,讓她們兩個能夠趁著那一刻逃出小巴。
我看著她那身形,還要抱著兒子,雖然機會很渺茫,但都只好一試了⋯⋯
汗水把我的頭髮都沾濕,腎上線素使我心跳加速。
再傻的她都感覺到那男人的不懷好意了,我緊握著她的手,跟她交換了一個眼色。
她好像瞬間明白我打算做什麼,哭著搖頭。
「雖然你老是罵我奚落我,但是我最愛的人永遠都是你們。」
我把她們緊緊抱在懷裡。
只差二,三步的距離他就走到我面前了。
我緊握著拳頭準備拼盡全身的氣力。
「差二步。」
「你們想嘗試一下嗎?」他還是掛著那滿臉的笑容詭異地笑著。
「還差一步⋯⋯」 

如果這只是一場夢魘,我希望快點醒來。
已有 0 人追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