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家不知是眼花還是幻覺,他忽然覺得那右手很危險,就像是一把長矛,一把閃著噬人光芒的長矛。店家被「頑石」身上所散發的殺氣驚出了冷汗,直至剛才為止的瘋狂就像是燭火一樣被殺氣所熄滅。他奮力爬起身,試著逃離「頑石」。

 「逃不了的。」

 「頑石」的聲音突地從他耳邊傳來,他回頭一看,卻發現頭再也轉不回來了。

 店家一直跑一直跑,卻是看著後方,不知前進方向。

 跑不了兩步,店家終於都倒了下來。





 沒有人的首級被轉了個一百八十度還能夠活下來的。

 「頑石」走到店家的屍體身邊,坐了下來,然後撕掉自己的上衣,開始為安鹿包紮傷口。

 雖然安鹿被飛斧傷及筋肉,但是並沒有顯著的生命危險,「頑石」快速的包紮也令到大量出血的情況受到控制。

 「會痛嗎?」「頑石」神色急切的問道安鹿。

 儘管安鹿平常幹活都會受點傷,但是被斧頭傷到的情況不是常有,所以「頑石」也怕安鹿受不了。





 「……我沒事。」安鹿緊咬下唇,手卻不住的顫抖。

 「你很痛嗎?」「頑石」看見了安鹿顫抖的手,加快了包紮的速度。

 然而,安鹿顫抖的原因卻不是因為疼痛,而是因為店主。

 「我不痛。只是因為我的關係,又有人死去了。」安鹿說,語氣中卻有淡淡的無奈。

 「這個店主是瘋的,不要把這件事放在心上。」「頑石」看著矇朧的安鹿的臉,忽然覺得眼前的少女很遙遠。





 這樣的遞遠並不是相隔數個縣市、蒼穹與牛羊的距離或是觸手可不可及的問題。

 而是一種曇花永開、江水逆流、彼岸花葉的距離。

 ————是永不可能實現的遙遠。

 「再說,他是我殺的,與你沒有關係。殺人這種髒活,我來承受就好了,我早已習慣這種事。」

 「不,並不是你殺的,而是因為我,他才會被你殺。」安鹿說,模糊不眼的雙眼此刻忽然明亮。

 「頑石」無法理解安鹿 這番說話的意義,手上的動作也因止慢了下來。

 「你有聽到嗎?店家口中一直所就的『不幸的人』。」安鹿說,聽不出起伏。

 「嗯,我有聽到。」





 「你知道他指的是我吧。」

 「別管他,瘋子的說話不用較真。」

 「他並不是一個瘋子,他正常得很————在我出現之前。」

 傷口的包紮早已完成,安鹿扭頭看著身後店家的屍體,手指輕掃過仍在滲血的傷口,良久不說話。

 「與我扯上關係的人,一定會發生不幸的事。」安鹿輕啟雙唇,說的卻是這種怪力亂神的說話。

 「幸或不幸,不是一兩件事情就可以斷定的。」「頑石」說,可是腦海中卻沒有拒絕這件事。

 自己一個人生活久了,在刀口上生活的日子過多了,使的「頑石」願意相信千百樣無從解釋的事情。





 但一樣有一蘿筐的事情他不會相信。

 「我娘因為生了我難產而死;祖父母在我四歲那年被不知哪兒來的老虎吃了,別說是屍骨了,連衣物都找不到;爹爹還比較好,在我八歲時說要上山打獵,一去就是八年;有一回我餓得受不了,到了隔壁村找食物,一個老奶奶看我餓得發慌,接了我回家。就在隔天晚上,整條村子都被鄰國的殘兵掠劫一空,那老奶奶的頭顱在水井中泡得發脹。」安鹿依舊緊盯著店家的屍體,不帶感情的說出了一段又一段不忍回首的回憶。

 「剛剛的市集,每次來我都只會逗留半個時辰,生怕時間久了,不幸的事情又會發生在別人身上。」

 「頑石」不發一語,他知道安鹿說的話不是假的,大抵世上也沒有多少人會喜歡拿別人的生死來說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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