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城經營指南: 第二十八節（上） 談判
第三章 極北三軍棋
第二十八節 談判
激戰的殘響下，曾經輝煌而奢華，極盡奢侈淫樂的月下港，早已面目全非。除去海港附近仍然保持完整，城市區域已是完全的頹垣敗瓦。
海面上，巨大的金屬怪獸正默默看著這一切，不發一言，只是緩緩吐出滾熱的黑煙。
那是戰艦。
排水量驚人的戰船集結了共和國的最高科技，是號稱超越時代的產物——其遠超帝國戰艦的規模，更是為人津津樂道。金屬船體象徵著共和國極具規模的工業能力，怪物般的巨砲則展示著他們精緻的高科技，再加上自動發動的魔法防護和附魔表面塗層，使她能夠抵抗一切形式的攻擊。
兩條煙囪緩緩噴出濃煙，製造出屬於自己的烏雲，彷彿自信地誇示著自身的存在感。要擊沉如此一艘美麗的戰船，可說是難於登天。
而在排水量最大的巨船艦橋上，站著一位英雄人物——即使以共和國人的標準亦算濃密的鬍子，廣闊的肩膀，無法隱藏的健壯身軀；身穿白色為主調的軍服，配以藍色及金色的點綴，給人的感覺是如此得體而威風。穿著一身這樣的服裝，實在令人士氣大增，彷彿士兵是為了那身軍服而存在，而不是反過來。
士兵：「艦長！陸軍再度發來信息。」
一位士兵氣急敗壞地衝進來，手裡拿著一個銅音球，在那士兵的熾熱氣息下被蓋上一層白色霧氣。看了那名士兵的模樣，艦長搖了搖頭，呼出一道失望的空氣，緩緩取過銅音球，然後——
將其優雅地扔進垃圾筒內。
士兵：「咦...」
那士兵露出一瞬間的驚訝表情，發現被其他人盯著之後，便又盡力保持冷靜。當然，那是因為這位年輕的海兵還是新人，仍不太懂軍隊的處事之道。
高川男：「這是第三次了，反正那群陸軍混帳還是要求我們協助吧。」
艦長的白髮好像獅子鬃毛般舞動，氣勢驚人地盯著那位水兵，使得後者幾乎嚇得當場屁滾尿流。
高川男：「都教你們多少次了。陸軍的事，就是陸軍的事。我們的工作只是送他們來這個魔境而已...那些傢伙的作戰不順利，那是他們自己的問題，憑甚麼要我們的兄弟去冒險？」
大副：「說得太對了！」
正是如此。
一時之間，掌聲雷動，士兵沒有反駁的餘地。
於是，他們待在艦橋裡，遠遠觀看著火的月下港。
高川男：「剛才的那道雷，應該就是雷鳥的好事吧...依我看，他們確實是遇上一點麻煩，但根本不至於需要我們海軍出手。」
他搖了搖手，部下立刻送上一杯最高等的海茶。他放在嘴邊聞香，喝了一口，細品茶味，才緩緩開口。
高川男：「我們只要等著結果就好。」
結論就這樣出來了。沒有任何人敢有意見——當然，也不會有人有別的意見，畢竟大家都是這樣想的。由海盜發起的那種零星反抗，決不可能動搖共和國軍的攻勢。無論如何，這個月下港早就是他們的所有物了。這不是自信，而是確信的事實。
所以，他們沒有意識到。
這片魔性的大海，正在產生變化。
————
烏雲搖動，陰月的光芒在海面閃閃生輝，與火光相映成趣，形成這個世界獨有的死亡景色。
很美。
此刻，在海面上漂浮的只有碎塊、屍體，無聊極了。
於是，一名正在甲板上打掃的水兵唱著小歌，拿著掃帚一個勁亂揮，彷彿希望揮去一切閒暇，卻未能成功。誰知道，就在他準備找機會睡個懶覺時，便突然發現了奇怪的現象。
水兵Ａ：「哎？」
海裡好像有甚麼。
看著看著，可不得了——那「東西」居然緩緩從水裡走了出來。不，是飄了出來。
一看，那東西有半透明的身體，其動作如隨海風飄動般詭異。一時之間，士兵還覺得這是否某種潛藏在這片大陸裡的怨靈。
其實並不是。
雖然不是怨靈，不過還不能放心。
因為，飄到眼前的，是一種他從未見過的生物——是生物吧？
水兵Ａ：「甚麼...氣球...？」
第一眼看去，確實是很像「氣球」的生命體——全身透明，身體長得像沒有盡頭的蟲，擺動著小小的觸手緩緩飄浮；藍色的螢光從其「頭部」出發一路穿過那細長的身體，好像在發送某種訊號一般。無論怎麼看，簡直不像是來自這世界的生物——當然了，在極北大陸這種魔境，有如此怪物也不足為奇吧。
水兵Ｂ：「喂！你在做甚...咦咦！？這是甚麼！？」
於是，另一位水兵過來，同樣嚇得不輕——畢竟，那玩意已經在半空飄過半個甲板，居然都還看不到「尾巴」。
水兵Ａ：「喂...你知道這是甚麼鬼東西嗎...？」
水兵Ｂ：「我知道就不用當水兵了吧...還是跟長官報——喂，小心！」
水兵Ａ：「啊！？」
突然，緩慢移動的半透明條狀生物有了動作，見牠突然改變方向，「頭部」向著水兵衝過去。於是，後者手舞足蹈，竟就這樣拿起手上的掃帚揮了過去——那透明蟲的頭就被打爆了。
水兵Ｂ：「嗯？搞甚麼，很柔軟啊這玩意...喂，你沒事吧...」
正當如此想，Ｂ回頭看了看Ａ——只見他滿臉都被爆開的汁液覆蓋，雙眼睜大，一動不動。
水兵Ｂ：「哈哈！有夠噁心...喂...？喂！你怎麼了——！？」
然後，全身發抖，七孔流血，倒地身亡。
是劇毒。
水兵Ｃ：「喂！怎麼回事——幹！？」
水兵Ｄ：「這是甚麼玩意！？」
終於，這騷動把甲板上的水兵們通通引過來了。眼見如此異物，眾人都本能地認為——必須除掉這東西。
水兵Ｂ：「等一下！打爆牠的話會噴出毒液！已經被幹掉一個傢伙了！」
水兵Ｃ：「知道啦！我來砍開牠！」
見那水兵拔出軍刀，擺好架勢，似乎打算以精妙的刀法出手，在不打爆生物的前提下將其砍殺。
水兵Ｃ：「喝——！」
刀鋒一閃，效果很好——長條怪物被一分為二。
水兵Ｄ：「漂亮——！咦...」
然而，定睛一看，怪物仍飄動著——實際上，現在變成兩隻在各自飄浮了。
水兵Ｄ：「這下可好，牠分體成兩隻了！看看你！」
水兵Ｃ：「嘖...好麻煩...」
長官：「喂！你們在搞甚麼！」
終於，連軍階較高的水兵都聚集起來了。稍微聽了報告後，長官自信一笑，似乎已經明白處理之法。
長官：「唉，最近的年輕人啊，就不懂用別的方法嗎？看吧，這種物理攻擊無效的魔物，用魔法就可以處理了。看好！」
眾：「是的長官！」
於是，長官高調地拔出軍刀，確保甲板上所有人都看得一清二楚，便以刀作為魔杖聚集魔力，準備發動火魔法。
長官：「火球——」
下一瞬間，火焰觸及氣球生命體表面，牠便突然漲大——
爆炸。
水兵：「啊啊——！！」
牠更從頭到尾開始連環爆炸，如同鞭炮一般，一時之間喜氣洋洋，站在爆炸範圍內的水兵都被炸得皮開肉綻，至於那位經驗豐富的長官嘛——怕是被當場炸成無數片，落到海裡餵魚了吧。
如此動靜，終於連高高在上的艦橋大人物都被驚動了。
艦長：「怎麼了！？」
該船的艦長從夢中驚醒，大概做夢也沒想到戰船會遭到襲擊吧。
大副：「艦、艦長...請您來看看...」
然後，等他整理好自己高貴的軍服，走到窗前，映在眼球上的卻是詭異至極的畫面。
整個海域上空都飄浮著半透明魔物。
管水母。
————
未幾，空無一人的海港內，只見唯一一個身影站在岸邊。在那個影子前方，無數隻管水母正向著船隊方向飄去，又或者潛伏於水裡。
不可思議的是，那身影明明金光閃閃，卻沒有任何人看得見他，直到——
雷鳥：「那樣都殺不死你啊～」
盧德：「雷鳥...」
一位金髮美女再度現身。
雷鳥：「放心吧，你的部下現在正在和我的婊子們玩捉迷藏呢。至於你這傢伙...當然要由我親自幹啦——！！」
不等對方說台詞，女將軍就拔出軍刀，將雷電纏於其上，一時光芒四射，雷動作響。
盧德：「...」
雷鳥：「給老娘老老實實消失吧！黑羽——！」
兩人的最終一戰，就此開展。
——至少，看上去是如此。
————
不遠處，雷鳥的忠實部下，金鋼和銀海正在屋頂和屋頂之間奔走，如同兩隻猛禽般飛簷走壁。突然，一聲巨大的聲音吸引住兩人的注意力——那是異常刺耳的金屬碰鐘聲，彷彿像兩台戰車以全速撞在一起。當然了，那聲音是從半空傳來的，怎麼可能是戰車——於是，她們忍不住回頭一看，便看到驚人的畫面。
竟然有兩個身影在半空激撞。
其中一個，是金光閃閃的裝甲，通過念動力魔法飛行，一邊高速移動一邊反射出七彩耀眼光芒，好像在進行著某種光影表演一般。
銀海：「那個裝甲是...」
金鋼：「那個是...藍水國所開發...傳聞中的『無敵鎧』嗎？看來是被魔族奪取了啊...」
至於另一個身影，驟眼看去如一隻神鳥——原來是展開了藍色飛翼的雷鳥。一看，她似乎穿上了某種新型護甲，便在背部展開了一系列淺藍色半透明幾何形狀，結合在一起好像一對飛翼。
銀海：「『開發部處男』為中將製作，模擬英雄『單翼使徒』的絕技而開發的試作型裝備...已經在試用了嗎...」
金鋼：「不愧是中將...明明應該是第一次使用，已能運用得如同自己的手腳嗎...」
確實如金鋼所言——只見雷鳥靈活地運行著魔力，精準地透過飛翼實現加速和減速，更能在半空不斷改變方向，如同蜻蜓點水。本來，這種動作理應會對使用者的肉體產生極大負擔，然而見那雷鳥愈玩愈高興，甚至開始狂笑，絲毫不覺對她帶來任何影響。
彷彿對她來說，這片天空才是她的歸宿。
銀海：「厲害...」
於是，在兩人眼前，天空很快變成一幅畫布，各種幾何線條接連被畫出——一人一魔每次碰撞都火花四濺，早已不是一般士兵能理解的戰鬥。
金鋼：「沒必要替中將擔心，我們快完成自己的任務吧！」
金鋼口中的任務，自然是追尋餘下魔族的殘黨——正是那些被雷鳥驚人的一擊所傷，卻奇蹟地成功逃跑的傢伙們。對於雷鳥之翼來說，是決不能允許有任何人從她們手下逃走的。
但另一方面，一個小小的想法在金鋼心中浮起——總覺得，那些魔族也未免退得太乾脆了。畢竟，他們至今確實展現出不俗的戰術水平和作戰能力，該不會...
金鋼：（似乎有不太好的預感...？）
然而事到如今，她可不想為了這種無中生有的預感，而打擾到雷鳥。
畢竟，那場戰鬥的水準，已經不是她能介入的程度。
雷鳥：「你以為穿了那套垃圾戰甲就厲害了吧——！？」
盧德：「呃嗚...！」
只見雷鳥在半空如一隻遊隼下降，揮舞軍刀極速揮砍，盧德舉聖劍擋下，卻仍被撞落十數米。
雷鳥：「這種破玩具，難道我們做不出來嗎！？當然做得出來，甚至都能做得更好——！」
她注入魔力，那藍色光翼便噴發出大量氣體，以此進行極端加速，將盧德一路向下推——令人難以想像，這種力度是由一個小小的「人」所發出。
雷鳥：「那為甚麼我們不搞點類似的東西呢？哈——！？」
她發力一揮，拍開聖劍，趁盧德中門大開，送出一記空中飛踢，將金光閃閃的盧德如同足球般整個踢飛。
雷鳥：「因為根本沒用啦——！！」
光翼爆出一道衝擊波，雷鳥立即加速，竟先一步衝到盧德旁邊；她巧妙地以念動力魔法輔助，讓本來難以發力的姿勢變得力度十足，又揮刀將盧德打飛到另一個方向，直到撞進一座建築物裡。
這當然還沒結束——雷鳥立刻再度極限加速，衝破牆壁而來，將全部衝力匯聚到拳頭上，給盧德送出一記腹擊。
盧德：「呃嗚...！！」
那拳頭好像包著一層鋼鐵，打在無敵鎧上不僅轟隆作響，甚至在一瞬間內因高能量的碰撞而火光一閃。雖然那裝甲仍是毫無破損，盧德整個身體卻震動不己。
雷鳥：「即使防禦力再高，受到的衝擊力仍然會滲透進去！並且——」
盧德隨即舉聖劍水平橫砍，雷鳥輕鬆彎腰閃開，好像一位舞台上的舞者，便伸手發動火魔法——那威力可不比大炎母的藍炎差，整座建築瞬間被火海包圍。
雷鳥：「高熱一樣會產生效果！要殺掉使用者的方法實在太多了！」
對於這位女人來說，一邊說話一邊戰鬥似乎是很輕鬆而理所當然的事——盧德穿越火海送出突刺，又舉起魔弩連開數槍，都一一被她展開光翼以Ｚ字型走位躲開。然後，不等人反應過來，一步近身，以軍刀一刺。
雷鳥：「所以說啊！這種東西，就只是個很好看的棺材而已啦——！
軍刀接觸到無敵鎧的瞬間立刻發動電擊，火光閃電相結合，無論從多遠看過去都是如此鮮明耀眼。
雷鳥：「！？」
然而，沒想到盧德立刻反擊，只見一團光纏到聖劍上，雷鳥直覺到感到一股驚人的力量——一揮，整座樓層被劈成兩半，附近的建築物都被全數斬開，甚至連雲霧都被一分為二。
雷鳥扭頭閃開了這神聖的一擊，以幾根金髮被砍斷為代價，又跳回半空對峙。沒想到，身為魔族，卻能發揮聖劍的全部力量，這倒是出乎雷鳥的預測。
雷鳥：「嗯～話雖如此，既然破壞你的身體也殺不死你，看來我得想點別的辦法呢～」
說罷，她偷笑一聲便衝過去。盧德抓住機會揮出一劍——這劍出乎意料地拍開了雷鳥的軍刀，然而她卻笑得更厲害了——只見她空出雙手便抓住盧德的頭，憑藉全速飛行的衝力，抓住盧德衝破建築，就這樣帶著他撞破一座又一座建築物，幾乎將月下港仍保持完整的高層建築物全數毀壞。
盧德：「嗚...」
雷鳥：「哈哈哈——！！很爽吧——！讓大家看看你的英姿吧——！？」
她甚至能單手按住盧德的頭，將其壓到地面滑行，地上的碎石、瓦片、屍體通通被撞得拔地而起，就這樣在月下港圍繞了一圈。
雷鳥：「哈～啊——！」
最終，伴隨一聲大喝，雷鳥全力一扔，盧德頭朝下被「種」回港口裡。而由於飛行速度太快，雷鳥自己也掉到地上滾動十幾米，頭破血流地站起來——當然，對她來說，這根本只是小傷。
雷鳥：「啊～抱歉，還不太會控制這個新玩具～如何？全身按摩的感覺很棒吧～硬了嗎～？」
盧德：「呃嗚...」
黃金甲無力地倒在地上，動彈不得。果然，剛才的一連串「遊街」，會給使用者莫大的震撼傷害，就算那裝甲再硬也無濟於事。於是，雷鳥回頭看了看，海面已佈滿水雷管水母，戰船陣裡時不時便傳來爆炸聲，眼見水兵像垃圾般掉進海裡，畫面異常滑稽。
雷鳥：「不過啊，你這次叫來的那些魔物還挺不妙啊～雖然能讓那些海軍白痴吃點苦頭，這一點我是很感謝你啦，但不快點清理掉的話，還是會很麻煩呢～」
盧德：「呃嗚...」
雖然很花力氣，但把婊子們聚集起來，一同使用念動力將那些魔物清除，再一口氣炸掉的話？大概會不小心炸到幾隻船吧，但姑且也能解決事態——
嗯？
雷鳥猛然轉過頭，盯著那黃金甲。
怎麼回事？
雷鳥：「你...」
壞習慣啊。真是壞習慣。雷鳥在一瞬間內完成反省——由於過度享受戰鬥，一時之間沒有抓住那些關鍵的細節。現在稍微冷靜下來，這才察覺到——「盧德」發出的「呃嗚」，和一開始的「一模一樣」。連聲調、語氣都一模一樣，單純是音量變大而已。
然後，她立刻意識到了。
雷鳥：「你他媽——」
那不是盧德。
圖靈：「被察覺到了嗎。真不愧是準英雄，雷鳥中將。遠超常人的聽力和洞察力。」
是的，從一開始，盧德就不在裝甲裡面。那只是由圖靈控制著的人偶，播放著盧德事先用銅音錄下的聲音。
圖靈：「不過無妨。已經爭取到足夠的時間。主人的計劃已經成功。」
於是，接下來的問題就很自然是——既然盧德不在這裡，那麼他在哪裡？
雷鳥：「！？」
只能說，不愧是雷鳥。若是其他人的話，在接下來的一秒內，就會被轟成殘渣了吧。
只見她回過頭，出現在她眼前的是——
以超音速襲來的艦砲。
於是，月下港唯一完整的地區，海港——便被徹底轟成碎片。
至此，魔王盧德的計劃，便告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