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篷內,鮮紅的血水蔓延開去,將留在地上的薄薄一片雪融掉。

  盧德:「咕咕...」

  雷鳥:「...」

  自稱為魔王參謀的可疑男子被一刀兩斷,倒在地上,全身抽搐,雙手上下晃動。要把這傢伙當成不要命的白痴,當然是很簡單的事,但...

  有點奇怪。





  於是,雷鳥不過盯著這屍體幾秒,便輕搖頭部,金髮微晃,抓起雷槍,舉起左手——

  往手腕割了一下。

  雷鳥:「呃...甚麼!」

  刺痛沿著神經直達大腦,下個瞬間,她的視野竟立刻左右擺動,紅色的東西變成藍色,反而亦之,一切都像星光閃耀。美是很美,但有著類似經驗的她,很清楚這種體驗不是甚麼好兆頭。

  於是她用力閉上眼睛,吐出肺部所有殘餘氣體,再猛然睜眼,一看——





  地上是一隻被砍成兩半的公雞。

  公雞:「咕咕...」

  雷鳥:「幻術...?媽的...」

  她咬牙切齒,一腳將半死的雞踢飛,便拍開帳篷,踏著響亮的腳步衝了出去——

  外面甚麼事都沒發生。士兵隊列在操練、在運送物資、在保養兵器、在偷懶閒聊,一如既往,毫無異狀。





  ——而這本身就是異狀。

  雷鳥:「...?喂!」

  衛兵:「是!中將!」

  雷鳥:「剛才出來的人呢!?」

  衛兵:「哈...啊...?甚麼人...哈...」

  雷鳥:「你他媽...喝!!」

  那衛兵的眼睛發紅,保持立正但左搖右擺,頭部微微晃動。雷鳥的額頭冒出兩條青筋,便往他肚子送上一個鐵拳,打得他吐出一大口口水。

  衛兵:「咳呵...!啊...中、中將!我剛才到底...」





  雷鳥:「混蛋...」

  那男人的踨影已失去。話又說回來,那個黑羽的真實樣貌到底如何,已不得而知,也極可能擁有改變自己樣貌的能力。若然屬實,要在成千上萬的雜兵裡找到他,如同大海撈針。

  因此,時機只有現在。

  雷鳥:「全軍聽令!停下動作!」

  於是,她大喝一聲,那聲音彷彿加了混音般洪亮,足以傳至整個軍營,耳鳴不絕於耳。眾士兵聽了,先是驚嚇,後來意識到指令的壓力,便合上雙腳、抬頭挺胸地立正。

  雷鳥:「有入侵者,全軍戒備。誰敢動就射死你!」

  一時之間,原本車水馬龍的營寨成了兵馬俑,連呼吸聲都壓到最低。雷鳥舉步如飛,猛鷹的眼神不斷掃視,不打算放過任何動靜。整個軍營就這樣靜止了時間,直到——





  一群羽馬闖了出來。

  士兵:「喔喔!?」

  數匹馬高聲嘶叫,狂亂踏地,把雪踢開後又踩泥土。馬伕盡全力拉扯住發狂的動物,但似乎無濟於事——這些高大的四腳獸太強壯了。由於被下了「立正」的命令,幾個士兵還在猶疑該不該躲開,也已經太遲——馬身一推,幾個兵撞成一團,如保齡球瓶般全數倒地,為了迴避那尖銳的馬蹄又得四處爬動,狼狽不堪。

  雷鳥:「怎麼回事!?」

  女將一躍,便跳到馬匹旁邊,看著亂作一團的雜兵們。

  羽馬:「嘶嘶——!」

  士兵:「啊啊——!」

  一匹馬高抬前肢,眼看快要踢到一位女性士兵,後者破音大叫;雷鳥一個箭步上前,抓住女兵的軍服,一手將她拉開,又輕鬆接下來襲的馬腳,用力一扯,整匹馬應聲倒地。





  雷鳥:「怎麼突然這麼興奮...發情嗎...」

  確實,這些馬雙眼發紅,口吐白沫,無論怎麼看都不正常。

  雷鳥:「立刻把獸醫叫來!」

  士兵:「是!長官!」

  但最關鍵的「目標」也不在這裡。她站在寒風裡,看著又呆又笨的士兵,電流在腦細胞間激盪,突然靈光一閃——

  是聲東擊西。

  於是,她猛然回頭,果不其然——





  在六點鐘方向的遠處,一輛貨車正在低調地緩緩前進。

  雷鳥:「...給我!」

  接下來,雷鳥的動作很迅速——粗暴地搶走旁邊一位士兵的步槍,舉至眼前,立刻扣下扳機。短促而震撼的爆音隨即響起,轉輪結構猛烈旋轉,少量灰煙從槍身兩側噴灑而出,槍口閃過一剎那的火焰,金屬子彈已撕裂空氣而去。那子彈旋轉著,在人頭與人頭之間穿過,在軍營的鐵皮支架間直衝,在一輛鐵車的車窗裡穿刺,直指那貨車車輪而去——

  「咔」一聲,子彈被一個光牆擋開。

  雷鳥:「...!」

  果然,找到了。

  雷鳥:「別讓那輛車跑了——!」

  都靈:「被發現了啦!老闆快點!」

  盧德:「嗯!」

  盧德跳上貨車駕駛室,用力關門,車輪隆隆作響全速運轉;幾乎同一時間,附近的士兵還在運作他們蠢鈍的大腦,試圖以步槍瞄準目標,卻未發現他們腳下的層層魔法陣——無數隻形似螳螂的巨大怪物便從中爬出,揮舞著大刀般的前肢,大地人的血肉隨即充斥在半空。

  士兵:「這、這是甚麼!救命——」

  盧德:「現在——!!可殺——!!」」

  不遠處,另一群士兵們還在張望,想知道發生甚麼事。

  士兵:「甚麼...說是有入侵者...?到底發生甚麼...」

  士兵:「看不清楚...遠處是有尖叫聲...喂,還是快把槍準備好——啊啊!?」

  話未說完,那士兵察覺下半身有股觸感,一看,自己竟已被打碎,僅餘的上半身倒在地上。一輪厚重的機槍聲在人群間傳出,來不及反應的士兵一個接一個被打得支離破碎、血肉淋漓。

  士兵:「快看!那輛車...」

  士兵:「不是說已經報廢了嗎!?」

  剛才被宣告死亡的破車竟跑了起來,走勢如猛駒,在其軌跡內的人要麼被射死、要麼被撞飛;但仔細一看,那些車輪沒在動,車底卻伸出八條黑色毛茸茸的腳在奔走。

  士兵:「這到底是甚麼——啊啊!!」

  很快,車身更整個飛起,狠狠地壓死來不及走避的士兵,而「駕駛員」的真面目亦揭曉——那是蜘蛛怪盤絲。原來那車的底盤早已被整個拆走,內部幾乎被挖成中空,盤絲一直藏身在裡面。她就這樣手持車殼猛衝,一邊抵擋來襲的子彈,一邊撞開擋路的士兵,造成相當大的混亂。

  當然,再等一會,敵人就會準備好重火力武器了。因此,她把車身拋下,順手壓死幾個人,將車頭的加特林機槍拆出來,八足一踏,像火箭升空般飛起,在半空對著地面連環掃射,直到——

  跳到盧德所在的貨車之上。

  都靈:「哇啊——!?啊,是蜘蛛小姐...」

  貨車的上層被她踩凹了少許,整輛車一時強烈搖動。她便把頭伸下去,從車窗處看著盧德。

  盧德:「辛苦了!」

  盤絲:(猛點頭)

  貨車繼續加速,經過的路線無不覆蓋著惡臭黑煙,士兵的咳嗽聲四起。當然,有部份人已經意識到狀況,舉起槍枝,瞄準筆直前進的貨車——

  卻被砍斷手腳。

  士兵:「啊啊——!?」

  一時間刀光劍影,似有一股烈風席捲,將士兵的肢體毫無痛楚地帶走——兩個身影便在空中翻騰,優美地落到車上,原來是阿修羅雙子宮和羽。她們各自還抓著一位渾身瘀傷的士兵,並隨手拋到車上。

  都靈:「宮小姐...真的要帶走他們啊...」

  宮:「新玩具。」

  士兵:「呃...啊...」

  裝滿了人的貨車便在臨時軍營裡橫衝直撞,毫無掩飾地訴說其目標——闖出去。前面的人只能爭先恐後地迴避,後面的人則試著追上去。而這大型貨車,雖說為了運貨而擁有莫大馬力,但車上的人多了,似乎也嫌慢。

  盧德:「都靈,再快一點!」

  都靈:「收、收到!」

  少年壓下身體爬到車尾,手一指,光壁在車尾反向展開,用那反彈力將車體加速。

  在駕駛室,盧德一手按著偷來的步槍,另一手緊抓自己的防彈披風。一旁駕駛座上的是戰俘勒石,神情恍惚,嘴巴張口。

  盧德:「很好,勒石,就這樣一路踩到底。」

  勒石:「是...是...遵命...」

  這貨車已是無法阻擋的狂奔狀態,只見它絲毫不減速地撞開一間鐵皮屋,破碎的鐵片紛飛,將一位士兵腰斬;混亂之中,更有人走避不及,整個人撞到車頭玻璃上,拍出一片血霧。站在車頂的盤絲見狀,立刻將貼在玻璃的屍體扯走,又用自己的長裙擦血,好讓盧德的視野回復——血擦走後,眼前卻是一輛正在保養的戰車。一旁的工程師看見了,丟下手上的工具,往左右逃開。

  盧德:「各位抓緊!盤絲——!」

  盧德伸手搶走勒石的操縱杆,猛力一拉,強大的慣性便搖動著眾人的身軀——貨車以極端角度急轉彎,以至一側車輪全數離地,失去平衡,眼看快將翻側;盤絲便一手抓緊車身,另一手往遠處噴出多串白絲,黏住無數間鐵皮屋、枯木等結構。

  盤絲:「...!」

  那堆臨時建築便應聲而毀,樹木也被扯至連根拔起,以它們為軸心,貨車總算完成極限轉彎,所有車輪重重落回地上。

  都靈:「嗚哇啊!」

  車上所有人及物頓時搖晃,便有一個重物撞在都靈身上——那是個「人」,或者正確來說——「精靈」(Elf)。

  都靈:「啊...你沒事吧!?」

  精靈:「嗯...」

  原來貨車一層裝滿了女人,都是宮、羽和都靈用美人計趁機救出來的共和國軍妓。一看,先不論她們本來是否娼妓,抑或只是被強權所迫;但更顯眼的是,這些女性型態各異,有些小如幼童,有些高達3米,有些白如雪,有些黑如碳,有長角的,有長尾的。而她們唯一的共同點,就是她們全都眼神迷離,沒多大反應,彷彿還在夢中。

  至於倒在都靈身上的這一位,身材高挑,耳朵長而尖,雙眼如寶石生輝,污泥掩不住雪白的皮膚——這是白精靈和大地人的混血「麗眼人」。都靈便讓她躺下。

  都靈:「沒事的,我、我們一定會救你們出去的!說到做到喔!」

  精靈:「嗯...」

  車輪抓著地表前進,但萬人規模的軍營始終龐大。幸運的是,大多數雜兵本來都在休息,根本來不及反應;不幸的是,與之相對的,精兵們已經做好了準備。

  羽:「上面——!」

  羽揮刀一拍,擋開了一發來自上空的子彈——往極光奔流的夜空看去,無數個龐大的影子正在飛翔。

  是飛龍騎士。

  齊苦聖:「聽到...那婆娘的...吼聲來看看...有、有、有趣...」

  飛龍騎士眾便開始射擊,宮羽以刀劍彈開;但飛龍的軌跡變幻莫測,子彈的方向不斷變化,如此下去極為不利。

  宮:「嗯...!」

  羽:「姐!」

  說時遲那時快,一顆子彈擦過宮的右大腿,劃出一道血痕。站在車頭的盤絲見狀,立即高舉加特林,對著天空的星星亂射——這對人類來說是不可能的動作,但擁有怪力的魔物盤絲卻做得到。

  飛龍騎士:「呃啊——!」

  於是,她成功擊落一隻飛龍,連帶鞍上戰士一同落下,重重掉在鐵皮屋上。

  齊苦聖:「散開——!」

  其他飛龍騎士立刻拉開距離,又往不同方向飛行,精妙地迴避加特林的掃射。畢竟他們很清楚——

  加特林無法連射這麼久。

  盤絲:「...!」

  很快,盤絲察覺她手上的「大槍」停止迴轉,無法再射出子彈——更準確地說,子彈已經射完了,槍管還冒出煙霧,那是因為盤絲一直在用最快轉速——而現在不是深究這種事的時候,必須想法應對來自各個方向的槍擊。

  於是,她果斷地拋走機槍,將雙手插進髮絲之間,華麗地往左右一甩——數以百計的不祥黑絲便擴散開去,侵入到附近躲避的士兵之間,黏在他們的頭髮裡,緊緊纏綿連接而不能分離。

  士兵:「啊!有、有甚麼在我頭上——!」

  士兵:「他媽的!我——」

  剎那間,這些士兵通通被扯出人群,黏到車身上,不論男女都被絲線緊緊紮起。才一眨間功夫,車體上出現了一個肉盾堡塢。

  士兵:「居然用這麼惡毒的戰術!你們還有人性嗎!」

  士兵:「等一下!中止射擊——!」

  盤絲故意不封住肉盾的嘴巴,好讓他們能不斷叫苦連天。雜兵看見了這畫面,都不敢胡亂開槍,而這一瞬間的遲疑,已足夠讓貨車離開他們的準星。

  盤絲:「...」

  宮:「謝了,蜘蛛精。」

  盤絲又收集起肉盾眾身上的槍械,拋給同伴們使用。他們便在肉盾之間的間隙裡,將槍頭伸出去,對著上空開槍,飛龍騎士必須退避。

  齊苦聖:「哈...挺、挺、挺有格調啊...」

  盧德:「很好!就這樣衝出去!」

  希望就在眼前——眼看快駛到軍營邊緣,突然車身一搖,勒石整個頭撞到玻璃上,盧德由於有安全帶,光滑的前額才逃過一劫。一看,車前竟然有兩個虎軀大漢,正徒手頂著車頭,雙腳重重陷進地表裡,貨車的前進速度眼看漸漸減慢。

  士兵:「啊...他們是!」

  士兵:「藍正道上校直屬的——」

  ??:「誰在叫我啊~」

  說曹操曹操就到,一個高瘦的人影在帳篷和鐵皮屋頂飛奔,像無視重力,那是——

  「笑面魔」。

  藍正道:「沒想到這種事都得自己來呢~各位,不好意思~」

  他的語氣如家常閒聊,同時手指扭動,這一帶士兵的槍械便如長了翼一般,紛紛脫離主人的控制而飛到天上。很快,藍正道周圍浮著上百枝步槍、魔弩、乃至火炮,接著,他拍一拍手。

  盧德:「是齊射!伏下——!」

  話音未落,盧德的高呼已被轟天的槍炮聲掩蓋——金屬彈頭像雨水打在車體上,眾人只得伏下迴避,聆聽著金屬破壞的噪音;至於那肉盾牆則正面吃下了所有子彈,傷的傷,死的死,更有人被炮彈打到整個粉碎——換句話說,肉盾堡塢出現了缺口。

  話又說回來,當人質全數死亡,他們就不再是肉盾,而是單純的「肉塊」而己。

  藍正道:「被敵人活捉的那一刻和宣告陣亡就沒區別了,所以這是你們的錯喔~大家加油啊~」

  藍正道雙手一揮,將兵器丟回士兵之間。很快,一位動作最快的士兵已經拿好槍,手按在扳機上,閉起一隻眼睛。

  而在那缺口裡,都靈肩膀中槍,一時之間來不及反應。

  都靈:「啊,不好——」

  然而在最後一刻,突然有隻手推開都靈——原來是那位混血「麗眼人」,只見她站到缺口中間,雙手展開,胸膛裸露,那眼神好像視死如歸。

  士兵:「啊...她是——」

  士兵見了,手指猛震,一時間無法下決定——畢竟,這妓女他還沒爽過呢。於是,最終他決定口吐粗俗之言——

  士兵:「他媽的魔族!用完我們的兄弟居然又用我們的妓——呃!」

  然而,就在口沫橫飛之際,一顆子彈飛進他的嘴巴裡,穿過腦髓而出,結束了他的生命。

  漱玉:「呼...很好...」

  開槍的不是別人,而是豔女鬼;她又把手指伸到口腔內,拉出一黏口水,往旁邊一揮,那水珠落到盤絲身上,幻術「蜃景」便使其身影消失。

  精兵:「!?」

  擋在車前的精兵反應迅速,即使看不見盤絲仍立刻後仰,躲過了蜘蛛爪的揮擊;又毫不猶疑地向著空氣開槍,其中兩發擊出了一些碎片。就在盤絲專心對付兩位精兵之際,貨車又重新加速,離出口只剩少許——即使會被追上,在荒野打總比在對方的主場打要有利得多。

  盧德:「拜託你了!」

  藍正道:「很多厲害的傢伙啊~要不要認真起來呢!」

  藍正道再次運作起飛毛腿,這一次他身後還跟了不少人,個個速度驚人,顯然是軍中的精英。

  宮:「羽,別讓他們靠近。」

  羽:「知道啦!」

  雙子走到車尾,踢開失去作用的肉盾,那堆肉塊便在地上滾動,被精兵們輕易跳過。她們便誇張地揮手,從那衣袖內扯出金色九節鞭,每人各三條,鞭頭有利刃。九節鞭的狂亂舞動便開始了,貨車後方頓時成為全力運作的絞肉機,連排出的黑煙都被揮走;兩人的動作如此完美,即使並肩站在旁邊,各自的九節鞭卻不阻礙對方,一邊彈開正面來襲的子彈,一邊劃著難以預料的軌跡對敵人步步進迫。

  精兵:「呃...!」

  終於,其中一位精兵的喉嚨被切開。其他人見狀,極有默契地停下射擊,並專心於迴避,九節鞭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裡都砍不中他們。

  羽:「這些傢伙和雜兵不是一個等級啊!」

  宮:「別停下!」

  雙子對付跟在車尾的精兵,盤絲對付兩位精兵,而不知不覺中,藍正道已經飛奔到車頭旁邊,而等著他的——

  自然是盧德。

  藍正道:「抱歉抱歉,這位...」

  盧德:「我叫黑羽。」

  兩人若無其事地自我介紹,卻互相用槍指著對方。笑面魔笑得更厲害了,而自稱黑羽的魔王則面無表情,雙手緊握步槍,手指不離開扳機。

  藍正道:「喔,黑羽先生,你好!我叫藍正道。雖然很突然,這車子和車上的人都是我們的財產喔,能不能還給我們呢?」

  盧德:「人可不是財產啊。」

  藍正道:「別這麼嚴肅啦,何況那些東西又怎能算人呢?聽我說,你現在停車的話可以給你個大優惠——比如說,殺你的時候痛快一點,嘻嘻!」

  盧德:「你現在離開的話我也會給你優惠呢。」

  藍正道:「喔...噗嘻嘻...」

  盧德:「笑甚麼?」

  藍正道:「沒甚麼啦...我只是在想,因為你長得很帥氣呢,之後將你的頭插在棍子上的畫面會很有趣喔。」

  盧德:「閣下也很帥氣啊,自己試試吧。」

  藍正道:「過獎過獎,那麼——嗯?」

  就在兩人都準備按下扳機之際,藍正道回頭一望,而盧德也聽見某種聲響從遠方傳來——那是震耳欲聾的引擎嘶吼聲。

  雷鳥:「撞~死~不~賠~啊~!」

  就在後方,雷鳥騎著她的三輪電單車,右手持雷槍,以驚人的時速劃過軍營。她以左手一揮,擋路的士兵全被念動力推開;又一扯,前方一間鐵皮屋應聲倒塌,變成一條傾斜的坡道,她便筆直開了上去——

  ——開始飛翔。

  雷鳥雙腳離開電單車,整個人浮在半空,金髮如展翅,左手向前伸展,右手將雷槍高舉,電流在那槍上奔走。

  藍正道:「喂喂——」

  笑面魔回頭見到這一幕,立刻跳開,而他的精兵部下亦同樣一躍而去,似乎走不及便會遭受滅頂之災——

  ——事實如此。

  盧德:「...!」

  雷鳥:「喝——!!」

  下個瞬間,全軍營的人都按住耳朵。

  畢竟,那是在眼前發生的「雷電」。

————

  雷鳥擲出雷槍前一剎那,本來奔流著的寒風中止了,周圍聚集的士兵分成兩類:一類是經驗不足的雜兵,他們眼看著被稱為「飛翔的絕望」的這位女傑在空中飛,目不轉睛,似乎想將接下來的壯景記在腦海裡;另一種則是老兵們,就算沒實際見過,對這女人的事跡也早有聽聞,於是他們都做了同一個動作——

  閉上眼睛。

  盧德沒有回頭,只是從睹後鏡探見——一環藍色光暈在雷鳥身後噴出,一連串紫藍色的電弧從雷槍彎彎曲曲地遊走至空氣。儘管對他們來說,這是第一次見識這招;但車上的所有人,都下意識明白到接下來會發生甚麼事。

  女人將所有力量傳導至手指,電弧好像雙翼在她背後張開,怒目之間露出自信的笑;在雷槍離手的瞬間,盧德見到的最後畫面,是都靈、漱玉跑到車尾,盤絲噴出一連串白絲——

  隨後,大家都看不見了。

  畢竟,那衝擊足以令五感全部失靈。

  那是雷擊。

  士兵:「啊啊——!!」

  那之後的一秒,其實沒人清楚發生甚麼事——不幸還在睜眼的士兵,被強大的藍光攻破眼球,一時陷入失明狀態,不論男女都只得放聲尖叫;但叫聲又馬上被爆炸聲完全掩蓋,一陣強風襲來,即便站在遠處也難以站穩;藍色的放電散失到空氣裡,接著又傳來刺鼻的味道,使人咳嗽不已。

  由於可將整個區域染成藍色世界,雷鳥因為這金牌招式也有別一個外號——

  「藍色射手」。

  不久,因爆炸聲而造成的耳鳴漸漸散去,士兵的視力也慢慢回復。於是眾人無不用力揉眼,睜眼一看,眼前是一片毀滅的景象。

  直徑約20米的積雪消失,地表燒出一個圓圓的黑痕,幾棵只剩下樹幹底部的樹冒著煙,軍營門口的幾個鐵皮屋化為敗宇頹垣。

  雷鳥:「嗚——哈——!」

  雷鳥乘著三輪電單車落回地面,猛烈飄移停車,便伸出三隻手指。從那煙霧中,那支雷槍就飛了出來,好像有生命般回到她手上,她一接,以單手揮舞了幾下,好像雜耍般令人目不暇給。最後她將槍插到地上,一連串藍色光線便從槍頭流至地表,漸漸消散。

  至於那貨車,金屬車身在燃燒著,飄出大量惡臭黑煙,一些小零件還在半空緩緩掉落。從車體漏出的油起了火,大小爆炸接連不斷,堅固而大如巨獸的貨車如今已成碎片。其他士兵還驚魂未定,雷鳥卻若無其事地走近,隨意地揮手,火炎和油就好像被一隻看不見的大手扯開。

  雷鳥:「嘖...」

  一看,貨車是空的。

  正確來說,有幾條焦屍,但都是剛才被抓走的肉盾。

  雷鳥:「...逃跑了嗎。那些傢伙,強倒不算很強,但逃跑挺有一手啊?」

  此時,藍正道也跳了出來,看上去毫髮無損,笑容一如既往。雖然他做出拍衣服的動作,其軍裝事實上異常光鮮,未見任何破損。

  藍正道:「雷鳥司令~好過份啊!剛才我差點就死掉了呢!」

  雷鳥:「哪會,你不是很擅長閃避的嗎?連灰塵都沒沾到的傢伙還好意思說這話啊!」

  藍正道:「真是的...明明我快抓到他們了啊。」

  雷鳥:「這可難說了,在老娘看來,可能是反過來喔?」

  藍正道:「真不給面子~嗯,這是...」

  他們看過去,這裡已經離開軍營邊界,前方便是長有小樹林的山坡,看上去確實是最佳的逃生路線。果不其然,隨著煙霧散去,山坡的地表出現一個地洞。

  藍正道:「喔啊!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打地洞逃走嗎?真有魔族的風範啊。雷鳥司令,要不要進去看看?」

  雷鳥:「不進啦,進去也射不出來了~」

  藍正道:「嗯?又沒甚麼所謂...啊...」

  煙霧繼續消散,他們的眼前出現五個地洞。

  藍正道:「喔喔~真不得了...」

  最終,黑煙全部散去,原來整個山坡表面都是坑洞。

  雷鳥:「人家可沒有這麼條老二啊~」

————

  遠離軍營的某處,白茫茫雪地上有兩個白色物體。

  晶晶:「剛剛...好像有好大的聲音喔...」

  花花:「沒事的,晶晶不怕!」

  不仔細看的話,難以察覺伏下的她們。兩隻雪妖身旁,有一個圓形區域沒有積雪,倒是有一個以絲線織成的「蓋子」。

  如今,那蓋子下方有敲聲傳出。

  晶晶:「姐姐,是不是有聲——」

  轟一聲,整個蓋子被打飛,出現一隻白色、細長、如同骨頭的手。

  晶晶:「哇啊——!」

  盤絲探頭出來,扭動頸子,用那呆滯的眼神東張西望,看見抱在一起發抖的兩隻雪妖後,便搖手示意她們走開一點。

  花花:「啊,好的...」

  盤絲便從洞裡爬出來,像聖誕老人一樣扯著一個大袋,往地上一丟,那裡面全是「人」。

  花花:「啊!黑羽大人回來了!」

  盤絲打開絲做的袋,裡面的人員全都滾了出來,好像被捕撈的魚群般,又伴隨著沉重的吐氣聲。盧德也在地上有氣無力地滾了數圈,伸手將凌亂的長髮掃開,呼出長長一肚氣。

  盧德:「盤...盤絲,謝謝你...沒有你都不知道死幾次了...」

  盤絲:(瘋狂搖頭)

  盧德爬起身,忍著身體各處傳來的刺痛,看向眾人——只見大家傷勢不一、衣服殘破、皮破血流。

  盧德:(千鈞一髮...制定了作戰計劃,但具體行動卻只能隨機應變,結果當然就是這樣...光是沒有成員陣亡已經...)

  確實。如果有平行宇宙的話,那麼在大多數的平行宇宙裡,他們應該都死了。幸好,漱玉最後用幻覺錯開貨車在雷鳥眼中的位置;幸好,都靈最後用盡全力以光壁推貨車;幸好,盤絲在爆炸前一刻就用絲線綁走所有人;幸好,自己在行動之前已經挖好了地洞。

  不然,結果就是全滅。

  想到這裡,盧德覺得應該要先進行療傷,於是看向他們的補師。

  盧德:「馬丁!能不能請你...啊...」

  都靈:「呃呃...」

  然而,少年倒在地上抽搐,胸口並無一絲晃動,其黑色正裝在冒煙。

  都靈:「宮小姐...能不能...踩我的胸口...」

  宮:「嗯...?不是遊玩的時候吧。」

  都靈:「不是啦...稍微讓我的血...流動起來...」

  宮:「好...喝!」

  都靈:「咳呵——!咳...咳咳!好...活過來了...等一下喔,諸位女士們,小生現在就...」

  少年嘔吐了好幾口,但吐出來的卻是帶著血味的酒。吐夠了,便用強烈震動著的腳站起來,又倒下去,發覺站不穩,便用爬的。

  盧德:「都...馬丁,你真的沒問題嗎?你這是...被電擊穿了...」

  都靈:「這種小意思啦...畢竟只有我一個補師嘛...這也算是...責任吧?我也要...變成光才行...」

  盧德:「...我明白了。謝謝你。」

  盧德便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使後者感到略微驚奇,但還是馬上開始救治工作。至於魔王,則找尋著漱玉的身影,發現她呆在洞口旁,伸出玉手,將一滴滴的鮮血送進去。

  盧德:「小梅,你這是在...」

  漱玉:「啊,黑羽大人...奴家只是以防萬一,杜絕後患...」

  盧德:「喔...等一下,你這傷...?」

  一看,原來漱玉的腹部正源源不絕地滲血,軟柔的服裝被染得通紅。

  漱玉:「嗯...那叫雷鳥的女人,也不肯定她能否看見奴家,但剛才那一槍確實砍到奴家...十分抱歉...」

  盧德:「馬丁!能不能拜託你——」

  都靈:「嗚哇大姐你的肚子還好嗎!?我馬上就來——」

  漱玉:「請等一下!奴家沒問題的!」

  盧德:「你說沒問題...可是你...」

  漱玉:「奴家的體質和你們不一樣...這樣沒大礙...只需稍事休息便可完好如初。與之相比,奴家更希望你們先幫助這些婦人...」

  漱玉的眼看向躺在地上的人——那都是剛才行動中從共和國軍營搶回來的人,似乎大多都是隨軍的軍妓,至於是自願還是非自願,還不得而知。她們本來就沒穿多少衣服,不少被燒傷,又因觸電而全身無力,只得在地上嗚嗚哀叫。

  盧德:(萬幸的是,金屬車身把大部分電流都帶走了...但因為離得太近,始終受到一定傷害嗎...)

  都靈便一個個為她們治傷,看著這一幕的盧德,有那麼一瞬間,其實想阻止少年的工作——從效率角度來看,應該先處理戰鬥人員的傷勢較為妥當吧;更不用說,他又不認識這些女人,她們的人生遇過何等慘痛的經歷,也和他無關。

  理性上,本應如此。

  盧德:(沒錯,救這些人也只是順便,在關鍵時刻也能作為人質...但...)

  可是,他察覺到,那些女人雖然呼吸凌亂,無法言語,卻都在盯著他看;那眼神他很熟悉,和哥布林們看自己的神態很類似——換句話說,看著「神」的眼神。

  不知怎的,他啞口無言。

  於是,他避開視線,回頭先檢查其他人的狀態。

  看了看盤絲,為了節省資源,她正在將放出來的絲吃回去。她的頭被削去一半,幸好其本體是下半身的黑蜘蛛,否則她已當場一命嗚呼。宮和羽正在徒手將子彈扯出來,幸好她們作為阿修羅,表皮意外地硬,子彈只會停在表層;但另一方面,胸口及大腿處都有電擊傷的樹狀痕跡,在光滑的皮膚上異常顯眼。

  與之相比,自己身上的少許擦傷扭傷,根本算不上甚麼。

  突然,他雙腳無力,就這樣跪了下去。漱玉慌忙接住他,按住其胸口,竟發現魔王的心臟跳動得厲害。

  盧德:(勉強得救了...這種冒險的作戰...接下來還要進行幾次?開甚麼玩笑啊...)

  漱玉:「大人...」

  盧德:「抱歉,身體有點不聽使喚...沒事的。」

  他便將冷凍的空氣用力吸進氣管裡,允許寒氣在身體裡流動,冷卻自己的精神。

  都靈:「老闆...說起來,我們待在這裡沒問題嗎...?」

  盧德:「嗯...三十個洞口只有一個連到這裡,其餘都只是個坑...而且,我判斷對方不會追上來,如果是那個女人的話...」

————

  藍正道:「原來如此,事先挖好的嗎...難怪執意要逃往這個方向呢。」

  雷鳥:「大部份都沒有出口的吧,但我們也沒空去確認了。地道可是魔族的主場呢,現在更重要的事,是先穩住軍心。看看那些呆瓜,這點破事就嚇成這樣,唉!」

  藍正道:「是呢,真是意料之外啊~那種程度的魔族可不常見呢,居然還聚到一起。要是加油殺的話,我可以升到將官嗎?」

  雷鳥:「怎麼可能讓你這種心理變態上去啊,嘻嘻!」

  藍正道:「怎麼這樣說~話又說回來,剛才那個黑羽先生...」

  雷鳥:「喔...雖然他自稱魔王的參謀,但果然...他自己就是老大吧?」

  藍正道:「啊,我也是這麼想的呢,那個人很有格調喔。可是...魔王嗎...?你怎麼看?」

  雷鳥:「哈,放屁!哪有這麼廢的魔王啊!如果他就是魔王,我就把你的老二切掉!」

  藍正道:「為甚麼用別人的老二做睹注啊!雷鳥司令~雖然我也同意啦。他身旁的傢伙倒是很麻煩呢,尤其是那個八隻腳的白色魔族,如無意外最危險的就是它了。」

  雷鳥:「是嗎...那就看看是那些怪物危險...還是我們的子彈危險吧。」

————

  都靈:「對了,那位...叫雷鳥的女性將軍...老闆,你和她談過了吧?結果...」

  盧德:「當然是談不成啊,不然就不用拼死命逃跑吧?唉...那是個不說人話的傢伙啊。」

  都靈:「也是呢...那個女性...光是看著就有種毛骨聳然的感覺...」

  羽:「嘖!如果不是在撤退,老娘肯定要和她來一場呢。」

  宮:「下次。」

  盧德:「請別戀戰...那麼,拼命也拼命過了,如今我們對敵人的實力已經有一定了解。」

  羽:「哼哼,比想像中還要厲害呢!搞不好真的會死喔!」

  都靈:「請不要嚇我啊...小弟還不想死啊...」

  漱玉:「士兵雖然參差,然而敵方大將及精兵勇猛非常,恐怕...」

  盧德:「嗯...」

  眾:「嗯...」

  晶晶:「可以贏嗎...?」

  所謂童言無忌,不知何時開始站過來的晶晶,多口問了這個所有人都不敢問的問題。

  可以贏嗎?

  在這裡的大家都不是白痴,他們就很清楚自己如今處於何種劣勢——如同被歐洲人侵略的印地安人、如同被成吉思汗踏平的少數部落,但不論眾人想出怎樣的類比,盧德都很清楚——

  他們還是低估了共和國的實力。

  盧德:「那就要看各位對贏的定義為何。」

  然而,盧德摸了摸晶晶的頭,語氣已經漸漸平伏。

  盧德:「但我可以斷言,只要接下來每一項作戰都順利執行,這場戰爭決不會輸。」

————

  雷鳥:「現在的問題是,那些傢伙的戰力到底如何?兩種情況:一、他們還有更多人;二、剛才就是全部人了。」

  藍正道:「後者吧,給我的感覺是這樣。那種拼老命的滑稽模樣裝不出來呢。」

  雷鳥:「嗯,我也是這麼想呢。老娘在軍隊混這麼久了,也是第一次遇到把人家軍營當後花園的傢伙,但正面上的話就沒甚麼大不了。」

  藍正道:「哎,他們把我們的軍妓偷走,反倒才是問題呢。該怎麼跟政委解釋呢?」

  雷鳥:「嘖...不想解釋啊!這又不是我的錯!」

  藍正道:「幸好只是一小部分啦...嗯?又怎麼了?」

  士兵:「報告!報告!軍營的另一邊——」

————

  漱玉:「啊,他們回來了。」

  說到這裡,又有兩輛共和國貨車出現在眾人眼前,雖然下意識感到緊張,但意識到對方的身份後,也就「呼」一聲放鬆了。

  那是「自己人」。

  士兵:「女王大人...我們回來了...」

  貨車下來幾位共和國士兵,乃是早前被抓去當人質的雜兵。一看,他們眼睛發紅,嘴角流水,手腳猛震,看似吃了大量的迷幻類藥物。

  事實上也差不多。

  漱玉:「哎啊,辛苦了,變回原狀吧!」

  美人輕輕拍掌,那士兵突然眼神一亮,左看右望,神色吒異。

  士兵:「咦,我...這是哪裡,你們是...」

  漱玉:「蛛小姐請把他們再綁好吧!」

  盤絲:(點頭)

  士兵:「啊!他媽——嗚咕咕——」

  從另一輛車裡,四位美人走出,或者說,飄出。

  雪裡:「大姐,我們回來了,任務很順利。」

  塵香:「好累...」

  紅藕:「能拿的我們都拿了喔~」

  曉霧:「大家...似乎都受了不少傷啊...!?到底...」

  漱玉:「嗯...之後再慢慢告訴你們吧。」

  原來這是個聲東擊西的佈局——在敵方地盤製造駭人聽聞的混亂,趁著全軍營的注意力被盧德一行奪走,派出另一隊成員行順手牽羊之策。抓回來另一批異族人,為共和國服役的醫生、廚師、工程師各一位,更重要的是一整輛補給車,被她們直接開走了。

  那幾位被抓捕的人員,這才意識到狀況,手忙腳亂。

  廚師:「你們想做甚麼!我、我不是戰鬥人員——」

  漱玉:「我們知道,所以,你只要乖乖閉上嘴巴,我們便不會加害你的。」

  廚師:「你、你們說的話——」

  漱玉:「請閉上嘴巴~」

  廚師:「遵、遵命...」

  看著漱玉的眼睛,那三人便沒了力氣,連捆綁都不用,自己將雙手放在後方投降。

  盧德:「真是可怕的能力啊。」

  漱玉:「畢竟都是些膚淺至極的臭男人呢。即使不用能力,也可自由掌控喔。」

  盧德:「太好了,只要知道這能力能對他們起效,便足以左右戰果。之後恐怕要常常拜託你了啊,小梅。」

  漱玉:「雖然大人如此看重奴家的能力,但對意志堅定的人似乎效果不彰呢...剛才奴家也一直嘗試對那女人下手,但光是讓她看到幻覺就拼盡全力了。又比如說,對黑羽大人也沒多少效用呢。」

  盧德:「嗯~原來如此...」

  漱玉:「真可惜...」

  盧德:「嗯?」

  漱玉:「嗯?」

  說到這裡,雪妖們大叫一聲,衝向救回來的女性那邊,似乎發現甚麼。

  花花:「你們是半身人的...沒事嗎!」

  雪妖口中的「半身人」,樣貌好像兒童,卻有著星河般閃爍的大眼睛,睫毛極長,還長著一條小尾巴。花花便衝上去抱住她們,看來在來到這極北大陸之前,她們就見過面了吧。

  半身人:「呃...」

  花花:「怎麼了!?是我啊!雪妖的花花啊!」

  花花用力搖晃半身人女孩,然而對方反應平淡,彷彿在夢中。這麼說來,剛才救回來的女性們,似乎大多都處於這種狀態。

  盧德:「這是...」

  漱玉:「鴉片...一類的東西呢。恐怕是為了讓她們無法逃走...」

  盧德:「嗯...」

  魔王便站在她們眼前,半跪下來。

  盧德:「各位,你們現在有很多疑問,請不要慌張,我等隨後會為你們一一解答。我等是黃雀,從今天開始是共和國的敵人。請你們暫時跟著我等吧。」

  當然,她們有沒有把這話聽進去,又是另一回事了;但盧德察覺到,只有一位女性,就是剛才挺身保護都靈的那位精靈,其眼神特別尖銳,在那雪白身體下似乎包裹著烈焰。

  盧德姑且先將這雙眼記下來了。

  都靈:「說起來,真不像你的作風啊,老闆...」

  盧德:「嗯?甚麼意思?」

  都靈:「無償救助之類的...雖然我本人是很樂意做這種工作啦...」

  盧德:「你說甚麼,我們黃雀可是仁義之師...而另一方面,也是給敵方種下神出鬼沒的印象。如此一來,他們的行軍速度一定會減慢,我們這次行動便算有價值。這在接下來很重要,是整個戰略的基礎。」

  盧德:(而且...我也沒說過是無償的啊...)

————

  藍正道:「哎啊啊,真是被小看了呢~在人家的軍營自出自入啊~」

  雷鳥:「嘖...暫停進軍,將所有物資、人員重新點算一次。叫春祈再做一次全體黑魔法檢查,再發現混進來的人就切成十件!媽的...專耍這些小招數...」

  藍正道:「這次的獵物很麻煩呢~我敢打睹,光殿公會把錯推到你身上喔~」

  雷鳥:「明明就是那條肥豬的錯...媽的...老娘要把那些混蛋生吞!」

  藍正道:「就是要這種氣勢呢~」

————

  羽:「接下來...對啊,接下來做甚麼?」

  都靈:「總之先回去吧?就我們幾個人也做不了甚麼...」

  盧德:「不,正相反。」

  眾:「咦?」

  盧德:「我們要前進,活用地道優勢,繞到敵方背後。」

  漱玉:「繞後...啊,原來如此...」

  盧德:「共和國確實強大,可是正如大家所見,他們自大無比、毫無章法,其領導者更是一群空有蠻力的瘋子。換言之,那不是一萬大軍,而只是一萬烏合之眾!現在我將會呼叫援兵,成前後夾擊之勢;運用他們的大意,攻擊他們的弱點,消耗他們的資源,如此一來,這場仗可以贏!」

  眾:「喔喔!」

  魔王的發言振奮人心,一時士氣大漲;然而,盧德本人說完這番話,倒是偷偷冷笑一聲。

  盧德:(我也是...愈來愈擅長空口說白話了呢...)

————

  雷鳥:「不過...」

  藍正道:「是?」

  雷鳥:「以防萬一,我會讓齊苦聖那傢伙帶人回到後方。」

  藍正道:「嗯,也是呢。對方如此神出鬼沒,我們接下來得守好補給線啊。」

  雷鳥:「還有,叫海軍那邊盡快準備好補給船。這次需要的補給恐怕會比想像多兩...不、甚至三倍。」

  藍正道:「這麼誇張...?哎,都聽你的,畢竟人稱表裡不一的『血海軍師』呢!」

  雷鳥:「哎,多久以前的外號了,別叫了!一點都不好聽!」

  藍正道:「是是~總之我去辦事囉~」

————

  盧德:(我看得出來,那個雷鳥表面上裝瘋賣傻,卻異常精明,不容易對付...加上這個作戰意味著要依靠後方的援軍...但有多少...?難陀他們出發了嗎?黑水國的人們願意為了我們而戰嗎...而且,家裡的孩子們會怎樣...可惡,甚麼都不清楚...沒有即時通訊的世界竟然如此令人困擾...)

  盧德心中任何時候都有個天秤——把任何事物放到天秤,總是能獲得準確的答案;然而,他事到如今也不得不承認,這個天秤變得愈來愈不可靠。

  盧德:(作戰已經決定好,接下來只要執行...可是,這意味著...)

  他已經將比翼鳥取出,手執小刀準備下手,卻愈震愈厲害。漱玉看見了,掩嘴偷笑。

  盧德:(啊...)

  漱玉:(奴家沒看見喔~)

  她用嘴型如此說。雖然腦海裡天人交戰,但他知道,時間無多。

  必須出發了。

  盧德:(這個世界說不定有神...雖然機率很低,我也實在不願意去相信,但如果祢在的話...)

  他看著天空的陰月,那巨大星球溫柔地回望。

  盧德:(請賜予敵人死亡!)

  於是,他砍斷了比翼鳥的頸。

————

  地下城某處。

  某個玻璃鳥籠內,正養著一隻比翼鳥。

  比翼鳥:「吱——!」

  然而,牠高叫一聲,突然暴斃。

  ??:「啊...啊!這是...!」

  一位披著黑布的骨頭人發出高尖的女聲。她眼前放著無數個鳥籠,各代表著不同訊息;她盯著那條雀屍,用骨頭手指輕觸,確定那鳥真的死了,將一大口氣吸進空空如也的胸腔內。

  ??:「我記得韶光大人說過,這意味著...」

  那不死族人便趕快奔走,穿過日漸繁密的小樹林,跑過正在興建牧場的山坡,抵達與「生命冊」合二為一的巨大管風琴「額我略」。她隨即開始彈琴,將某個指定的旋律傳至整個地下城。

  而於某座教堂裡,有三個身影正在祈禱,他們一聽到這音色,氣氛馬上變了。

  男戰士:「嗯?真是美妙的旋律...」

  男武者:「妙個頭啊...剛復活時不是都跟你說過了,這是個訊號啊...」

  女戰士:「我聽見了...惡魔降臨於地表...我等的弟兄姊妹有危難了...」

  一位是全身披甲,帶著十字紋樣大盾的男戰士;一位是留著長黑髮,佩帶日本刀的男武者;還有一位是金髮女性,舉著一支大軍旗。三人的共同之處,便是戴在身上的十字架。

  男武者:「那麼...雖然很麻煩...也只能...」

  女戰士:「先走一步!」

  男戰士:「喂喂!跑掉了...真是的,那女人是怎樣...這就是法蘭克人啊...」

  男武者:「我倒是有點擔心韶光先生一行...我去下面。」

  男戰士:「喔,那拜託你了,東洋人。至於本大爺,就去拜會拜會那位盧德大人吧!」

  男武者:「失陪!」

  男戰士:「好...哎,一個個都這麼我行我素...嗯?你...」

  另外兩人飛似的跑走,留下裝甲戰士一人,卻發現不知從何時起,一隻赤色大蟲正看著他。

  蟲:「吼...」

  男戰士:「...怎麼?蟲怪物,想要甚麼?不要吃我喔。」

  蟲:「吼!」

  男戰士:「嗚喔!?」

  那蟲大叫一聲,伸出爪子,將那男人抓到背上。

  男戰士:「喂!你要帶我去哪裡!喂——!」

  大蟲便像一隻找到食物的螞蟻,搬運著男子穿過地下城,進入複雜至極的迷宮,最終抵達——

  蟲穴。

  成千上萬形態各異的蟲在工作。大蟲帶著男子穿過各個通道,到達最深處的一個大房間,便隨意將他拋下。

  男戰士:「痛!喂喂...這裡是哪裡...我正準備出發呢...嗯?」

  蟲:「吼吼——!」

  蟲高叫一聲,其他蟲子突然變得異常整齊,往左右退開讓出一條路,一隻樣貌明顯突出的赤蟲緩緩現身,被無數隻工蟲抬著出來。

  ??:「需要,你,力量。」

  男戰士:「啊?你、你是...」

  那是人頭蟲身的「后」。

  蟲后:「蟲族,全體,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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