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城經營指南: 第三十五節 這就是世界
第二章 六道樓蘭
第三十五節 這就是世界
空氣在大鐘的銅牆鐵壁內部左右搖擺,直至抵達某個臨界點,震動便紛紛逃出大鐘表面,將能量傳遞至無限的空間中,直至進入意志生命體的震動感測器官裡,將那粒子的隨機移動轉換為有意義的「聲音」——
隨著鐘聲不停敲響,華美的大石門往左右退開,烏亮長髮先一步晃進王宮。隨即,宮內的所有人,便感到大鐘以外的另一種震動,絕不能忽視的一股力量——
魔王盧德便走進來,儘管宮殿相當空曠,其腳步卻異常安靜。他沿著黃金步道筆直行走,路徑始終沒有離開身體中線,其姿勢在美學上並不輸給頂級時裝模特兒。
至於那表情,本來想說一如既往——但仔細一看,嘴唇封得更緊,雙眉鎖得更深,比任何時候都更為嚴肅。
於是,不需要說出任何一句話,這位男子已完全說明了來意。
古華述:「...貴安,盧德閣下。第三度來訪了啊,該說是不出所料嗎?」
盧德:「...各位好。是啊...莫非諸位已經不想看見我的無聊樣子了嗎?」
古華述:「哈哈,怎麼會!無論多少次,只要閣下願意前來,我們都很高興...嗯...算了,事到如今,我明白閣下似乎不喜歡聽這種客套話呢。」
盧德:「正如你所言。那麼,黑水之王啊,今天再度請你原諒我等的無禮——你肯定已經知道,我今天前來之目的了吧。」
古華述:「對啊,但既然如此,閣下又何必再問呢?你也請見諒了,本王仍然只能給你相同的答案——黑水國民不會帶汝等離開這個國度——」
盧德:「不需要。」
古華述:「...嗯?」
盧德:「諸位,請聽我仔細道來。我等願意放棄最初的條件,也就是說,不需要黑水國人帶我們離開。此刻,我等只請求貴國開放你們擁有的通道,我們自己會想辦法上去,並負起此行為的一切責任。換句話說,就是請求過路權。」
古華述:「嗯...過路...關於這一點——」
盧德:「此外!我等願意再外加一個條件。本人已經聽聞黑海黑影之事,似乎令不少子民受傷,實在很令人困擾吧。」
古華述:「這件事啊...確實如你所說,但目前也——」
盧德:「我等願意派出冒險隊,為貴國調查黑影的來源,將黑海之謎解決,也是為失蹤的黑水國民討回榮譽。」
古華述:「你說甚麼...!?何等危險!這種事——」
盧德:「以及!我們在那片大地之上,加上黑海之彼岸所找到的一切資源,都將帶回來與貴國進行交易,以當作這次的過路費。上述共三項,這便是我的讓步。各位都清楚明白了吧?」
古華述:「...明白了。哈哈...如此看來,盧德閣下的意志真是堅定啊...」
盧德:「請諒解。相信賢明的各位也會明白,本來這些條件應該要一個個慢慢拋出來,才會對我有利;但既然我們已是友人,再沒必要使用拐彎抹角的方法。請你明白...拜託了,黑水之王。我必須要前進。」
古華述:「嗯...本王懂了...嗯...」
王開始把弄他的胡子,良久一段時間,整個宮殿內的唯一動靜就是他的手。其餘皆是死寂,本來溫熱的空氣漸漸冷卻。而盧德的表情,由此至終都沒有絲毫變化。
終於,王清了清喉嚨,響亮地開口。
古華述:「呼...真是令人遺憾...」
盧德:「...!」
古華述:「...本王今天竟然要打破多年來的祖訓。」
盧德:「...你的意思是!」
古華述:「哈哈,真難受,裝不下去啦...諸君,進來吧!」
一改端肅氣氛,古華述突然笑出聲,便用手杖敲擊地面,大門處便有群眾聚集——原來那都是受過盧德一行人關照的臣民們,個個帶著大笑容。
古華述:「友國的諸位,其實你們踏進這宮殿之前,本王已經決定要幫助你們啦。畢竟最近啊,黑水國內不論上下、男女老幼,都在為你們出美言,我也實在沒辦法了,哇哈哈!」
盧德:「各位...!」
塔塔美:「雖然一開始有點害怕,但後來發現大家都是好人啊~」
衛兵:「是啊!馬老兄和牛老兄的氣魄可真厲害呢!你們這樣的真男人不會是壞人啦!」
史官:「在深入交流過後,本人也了解到異文化的吸引力...黑水國的歷史必須要進入新一頁!」
商人:「那樣美味的食物飲品,肯定是加入了十足的真誠和專注吧。我們也認為這樣的人值得信賴。」
漁民:「更不用說,這次還被難陀閣下救了呢~不報恩不行啊!」
古華述:「你聽,就是這樣。盧德啊,我確實跟你說過,本王最重視的是子民的聲音...既然如此,我也只能答應了吧。我在此代表黑水國感謝你們的善意,也為之前對你們的猜疑道歉。」
盧德:「請不要這樣說!我才要為這段時間為你們帶來的諸多麻煩致歉——」
難陀:「喂!你們要客套多久啊!」
盧德:「喂喂——!」
古華述:「哈哈哈!難陀閣下說得沒錯!沒必要再多說了!那麼...雖然是想再開個宴會,但眼看盧德閣下如此著急...事不宜遲吧,可以嗎?」
盧德:「十分感謝...難陀,全員集合!立刻準備出發!」
難陀:「噢!等很久啦——!」
既然決定了,就絕不浪費任何一秒時間——而事實上,這次冒險的事前準備,其實早就完成了。畢竟,盧德很肯定對方會答應——不論是巧妙地更改請求內容、在眾人面前提出絕對有利的條件、三顧茅廬的誠意...今天若不能事成,他本來就不打算離開。
於是才半天不到,伙伴們聚集,冒險用的裝備齊全——野戰廚房小車、骨頭馬、乾燥食品和調味料、食水及玻璃瓶、布帳篷、燈及黑水、動物毛皮睡袋、替換衣物、刀具、繩網,當然還有酒和樂器。為了以防萬一,更是帶了少量金子和珠寶。所有裝備剛好放滿四輛帳篷小車,差不多就是極限了。
跟隨著王走進王宮深處,穿越人煙愈來愈稀少的走廊,最終一道大門現於眼前,門上沒有裝飾,似乎只是道普通的石門。王嚴肅地深呼吸,以手杖連敲地面,手杖末端便伸出線條狀螢光,分叉成數道在大門上奔走,最終形成一個由黑水字組成的魔法陣。
接著石門便自動打開,灰塵飄出。與王宮的光亮正相反,這裡很暗,王必須再次敲地,才有微弱的燈光出現,也僅能勉強看清周圍景象——
一看,此處看上去就是個山洞,和當初盧德的住處很像,倒有種詭異的親切感。不同的是,這山洞洞壁全是紅鑽,洞內還有一個個人型雕像整齊地排列,每個雕像前方都有一小塊刻了文字的石碑。
古華述:「這裡是代代祖先...也包括本王愛妻長眠的墓地。我們按照傳統,將他們葬於黑水國的最邊境,祈求他們的靈魂能離去,出發前往下一個世界。」
盧德:「啊...難怪不想讓外人進來啊,這真是太冒犯了...」
古華述:「不,沒所謂了。到頭來,或許我等的祖先們其實是想離開這裡,卻又缺乏那個膽量吧。各位冒險者們,我讚揚你們的勇氣。」
穿過一排排祖先墓碑,直至墓地最深處。隨著燈的數量漸漸減少,盧德也發現雕像的大小也愈縮愈小。最後,只有人的一半高,非常貼近真正的「矮人」印象。
到了此處,燈光全部都來自後方,前方已是黑暗。盧德打開自己的手持提燈,勉強看出前面的路有傾斜度——是上坡。
古華述:「本王只能帶你到這裡了,老實說這前面有甚麼,連我都不知道...但你說過,不需要我們幫忙了吧?」
盧德:「是啊,接下來就是我們自己的路了。太感謝你了,黑水王。」
古華述:「祝你武運昌隆。」
盧德深深行禮,隨後轉向兩位伙伴。
盧德:「難陀、皎月,真的沒問題吧?」
難陀:「有何問題?反正老子本來就打算,要看看那黑海的廬山真面目,早就等不及了呢。」
皎月:「而且啊,總要有人執行另一項任務吧?搞不好,這次又會找到有趣的國家,甚至是人啊!」
盧德:「...我建議別將冒險美化,你們千萬要小心。嗯...其實你們也可以等我回來,再一起進行探索黑海的任務,但...我有種預感,我們現在最好動作快點,有多快就做多快。」
難陀:「你小子的預感,尤其是壞預感總是無比準確啊...我知道啦。」
盧德:「然後...還有就是...」
難陀:「嗯?」
皎月:「怎麼啦?」
盧德:「皎月,這個給你。」
皎月:「圓圓的東西...?球?」
盧德:「我在樓蘭意外獲得的寶物,好像叫如意寶珠之類...或許會派上用場,也或許不會,反正我覺得給你帶著會比較好。」
皎月:「甚、甚麼啊,到底有沒有用啊...總之,你既然要送我,那我不客氣地收下啦~謝啦~」
盧德:「...還有,要以保護自身安危為首先目標,平安地等我回來吧。」
皎月:「哇怎麼回事這傢伙!突然這麼噁心!」
難陀:「喂喂,怎麼說這種話啊?」
盧德:「吵死啦!那不說了喔!我要出發囉!」
皎月:「走好~別隨便死掉了喔~記得找點新的酒回來喔~!」
難陀:「你才是小心為上啊,小子。回見!等著細數老子的戰果吧!」
於是,盧德帶領的地上冒險隊,成員包括——盧德、盤絲、都靈、宮、羽、漱玉、雪裡、曉霧、塵香、紅藕——
向黑暗邁進。
一隻小生物正在拍翼飛翔。
半透明而淺綠色的一雙迷你翅膀和昆蟲類似,卻長有人型的身軀,還在空中拖著長長的頭髮,如在舞動。如此一隻不比手掌大的生物,各種族一般稱其為「妖精」。
這隻小妖精便在帶著海水味的空氣中拍翼,不穩定地上下飛行,彷彿想要躲開甚麼。很快,這生物察覺到不遠處有顆大樹,便直飛過去,希望依偎在粗壯樹幹上。於是她也確實如此做了,伸出短小的手腳貼在樹皮上,停下雙翅的搖動,感覺鬆了一口氣——
直至一把飛刀襲來。
小妖精連頭都來不及回,那飛刀已直直穿過其腦袋,刺進樹幹之中,將她整隻釘在樹上,屍體因餘勢而左右晃動,好像老式時鐘的鐘擺。於是,拍翼聲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富有節奏感的鼓動正在漸漸增強。
約五十米外,廣闊的海堤上擺放了一輛軍用三輪摩托車,舊血跡在其黑色塗裝上格外顯眼。車上,有一位金髮女性正懶惰地躺著,姿勢豪邁;縱然看上去精神不振,她一身英氣勃勃的黑色軍裝,以及胸口、肩膀處的華麗金色紋樣,都充分說明這女士的身分。她的手伸了出去,高高放在頭頂,手指隨意地伸展開——看來剛才那把飛刀的主人便是這位女軍官了。
女軍官:「啊啊~總覺得不太夠勁。那啥...叫他們唱大聲點!還有,順便再給老娘放兩隻出來。」
副官:「是!」
同樣身著乾淨軍服的副官,行禮後便立刻走下海堤,離開女軍官的視線。很快,傳進她耳朵裡的聲音漸漸增大,這正是她想聽見的——畢竟,海水的聲音,她最近已經聽夠了。
士兵:「大槍射完換小槍~幹兒幹爹又幹娘~死亡軍隊!哈!戰無不勝!哈!」
雄壯的軍歌不久便傳遍整個海堤,又震動著附近的街道,最終在整個港口四處迴響——這裡是白精靈國家「白月國」的港口大都市「雪果市」——或者說,曾經是。如今,這座美麗典雅的白色都市早已變了樣——街上懸掛著又黑又紅,讓人看見就不安的共和國旗幟;身穿整齊黑色軍服的士兵,手持步槍在雪白街道上列隊巡邏;雪果市的住民,白皮膚白衣服的白精靈們,不論男女老幼也只能紛紛躲回家中,街上的小店門可羅雀,到處皆是碰碰撞撞的聲音。
白精靈市民:「快...走這邊...!」
幾名白精靈一見到步兵隊,立刻投下手上的水果籃,掉頭轉到街道暗角中;然而,這動作卻逃不過某位男人的眼睛——見他步姿筆挺,走在士兵最前方,用小尾指輕輕一指。
男軍官:「啊,就那幾個,剛才躲得很快的那幾個。」
副官:「是!三班!」
如此輕柔的一個指令,無數名持槍士兵立刻上前,眼神倒沒有絲毫恨意。那幾位白精靈一看見此情形,甚至連抵抗都沒有做——僅僅是互相看了一看,便閉上眼睛,一副接受現實的模樣——畢竟他們也很清楚,這確實就是現實。
現在,先不論原因為何,踏上這片北方地區的,都是極度危險的人員。其中一些軍官,即使是居住得如此偏遠的白精靈,也清楚他們的名號——
——第二步兵旅旅長「笑面魔」藍正道上校。
藍正道:「嗯~畢竟貨倉還有點位置...我想想...接下來再在這附近物色三十人左右吧~」
藍正道的嘴角不曾朝向地面,不論是進食時、殺戮時亦然,而今天自然也如此。他往街邊一盯,一位白精靈小販正屈膝抱頭、咬牙發抖,不敢看向軍隊一眼。容姿端麗的藍正道便隨手從其攤販裡拿了幾個水果,自己咬了一個,其餘的送給副官。之後他保持笑容,繼續帶領著步兵前進,用腳步聲成為軍歌的最佳伴奏。
女軍官:「喔~那小子還真來勁...有感覺有感覺了!」
海堤上,女軍官在摩托車上重新坐好,取出兩把小刀揮弄一番。她的副官在旁拿出一個鐵箱,裡頭似乎隱約傳出拍翼聲。果不其然,打開後,箱子裡立刻飛出兩隻妖精。她們在小聲對話,雖然語言不明,但從語速來判斷,妖精們顯然知道自身的處境。
於是,就如之前那隻妖精,她們開始上下飛動,又試圖分開方向逃走。至於女軍官,則將眼睛睜大到令人生畏的程度,以雜技般的技術玩著小刀,在準備投出之時——
妖精:「吱——」
妖精被突如其來的利牙咬住,臨終的叫聲只發出到一半就被中止。至於另一隻妖精,在察覺到同伴被吃掉後,亦以相當小的聲音尖叫了一聲,便立刻被某種巨物擊落到地面。
——飛龍。
飛龍:「吼嘶——!吼、吼吼嘶——!噗——」
兩隻巨大的飛龍落到地面,開始以不祥的獸叫爭奪著妖精的屍體。這種生物滿渾身黑紅色剛毛,長有一雙膜狀的飛翼,腳上則是鋼鐵般的利爪,嘴巴更是長滿不規則的尖牙,可說是完全的「怪物」。
而這兩隻怪物背上,都有鞍。
女軍官:「啊...喂,口吃佬,你家的飛龍真沒教養啊。」
女軍官的手停下動作,刀子便掉到地上。她向一位男性軍人發出指責——該人身體如熊般壯實,披著缺乏打理的黑髮,幾近看不見眼睛,似乎還傳出相當難聞的體味。
男軍官:「牠、牠、牠們...焦渴良久...我、我、我故意...不讓牠們碰血...」
男人一邊不太清晰地說話,一邊親吻著一個看似十字架,卻是交叉形狀的金屬製品。
男軍官:「好了...孩、孩、孩子們...別吃那種食物...」
他向飛龍低語,然而那群野獸似乎沒聽進去,繼續互相叫囂。直到——
男軍官:「我叫你們別吃——!!」
直到被真正可怕的喊聲叫停。
飛龍:「吼嗚...」
這一叫,響徹整個海港,甚至連士兵的踱步聲都停止了一瞬間;站在附近待命的士兵,無不嚇得下意識彈跳、冷汗直流。至於飛龍,也立即吐出嘴裡的妖精肉,將尾巴夾到兩腿之間,發出服從的聲音。
——龍騎兵旅旅長「孽僧」齊苦聖中校。
齊苦聖:「這樣才是...好、好、好孩子...我們到島上...再慢慢吃...」
實際上,剛才在這附近,唯一一位對齊苦聖的怒吼未作出任何反應的,也就是神態始終自在的金髮女軍官。
女軍官:「真是不太懂你們的交流方式...哎...那麼我看看,貨也裝得差不多了吧?」
往遠處看去,港口早就泊滿了大小軍艦,正在將士兵及裝備吞下肚——其中包括步兵、馬、牛、摩托車、機動車、槍械、大炮、乃至大型戰車,整個過程本身可說是一個軍事展覽。
而在該處,又有一位較年長的女性軍官,身穿經過修改的華麗軍服,連她鞍下的駿馬也都裝備鮮明的護甲。
——騎兵旅旅長「無情火」大炎母少將。
大炎母:「我可愛的女兒們!動作再快點!在我的海茶沖好之前要完成登船!」
士兵:「是!」
一看,大炎母旗下的騎兵原來都是女兵,散發的英氣卻不遜色於男兒兵。在海堤上看著這一切的女軍官,對這一邊的進度感到滿意,但另一邊就仍需努力了。
女軍官:「地母神被馬上了,喂!那邊還沒清好路嗎?這邊快裝好了啊!」
副官:「已到尾聲了!」
港口外的海域上,灰煙正在漫延,炮火聲此起彼落——一場海戰已經爆發。當然,說「海戰」稍微有些不夠客觀——畢竟再無軍事知識的人看了海上的情景,都會認同這不是海戰,而單純是一場壓倒性的大虐殺。
獸人船員:「嗚啊啊——!」
海域對開有數台釘了鐵皮的木船,那是主要由獸人組成的海盜船——至少根據共和國的定義是如此。如今象徵著恐怖的海盜旗早已連著船杆一起被轟走,恐怖反倒降臨在這群獸人身上,海盜船上只剩下叫囂和慌亂,鐵片和木片紛飛。他們只能眼睜睜看著其對手——全金屬戰艦,以大口徑巨炮將他們的愛船分解成原材料。
獸人船長:「兄弟們別慌!今天老子就和臭人類拼了!」
體格健壯、毛色亮麗的獸人船長在這時刻站了出來,取出一把比自己還要高的巨弓,以及以鋼鐵製成的利箭。
獸人大副:「那、那是傳說中的魔導大弓!」
船長不畏炮火站到船頭,舉起巨弓用力一拉,便有藍色的絲狀光線包圍全身,一股強勁的魔力油然而生。他瞄準共和國的戰艦,運作起全身的所有肌肉,運勁之強甚至使他咬裂了自己的利牙——最終,儲力到極限時,他把手一放,鋼箭如閃電般劃過海面,形成左右兩條白浪,直指敵方而去——
然而,一面半透明的紅色大盾突然出現擋在戰艦前方,鋼箭撞落到這面盾上,竟被整個彈開,斷成兩條旋轉著沈到海中。
獸人船長:「咦...怎麼回——」
而下一秒,一串魔力能量束從戰艦方向發射而來,不偏不倚地穿過了船長的胸口,為其海盜人生拉下帷幕。
戰艦甲板上,一位老兵正將腳踏在船邊欄杆,以膝蓋為支點舉著狙擊槍。他的眼睛從準星移開,呼出一道熱氣。
奧林:「只打中一個嗎...可惜...」
——第一步兵旅旅長「寂靜的死神」奧林少將。而他的旁邊,一位臉容瘦削的軍官,正將紅色魔力盾收回。
西三江:「寂靜的死神也老了啊!」
——裝甲旅旅長「炮火無用」西三江上校。
快變成廢船的海盜船上,船員眼見船長的屍體,變得愈加崩潰。
獸人船員:「船長被幹掉了啊——!大副!怎麼辦啊!」
獸人大副:「我、我哪知道!為何共和國的人會在這種地方!明明...明明得到了情報,今天是掠劫這座城市的好機會,所以才來的...啊。難不成——」
獸人大副似乎意識到某件事,但顯然為時已晚。黑影蓋過了他們,舉頭一看,飛龍隊已在上空盤旋。見識較廣的大副馬上意識到這意味著甚麼——被戰艦射擊或許還有機會逃得掉,但被飛龍盯上的話,連神也救不了你——大副曾聽過這樣的傳言,很快他就會親身體驗原因。
下個瞬間,空中的飛龍扔下了本來抓在腳上的炸彈,海盜船就如花般綻放,獸人的身體混在木片中,被炸得四分五裂。完成扔彈的飛龍逐一回到俗稱為「老媽」的船艦,但並不會降落,而是從特製的掛架上抓取下一輪的炸彈,不停往返重複轟炸。
身邊還保持肢體完整的船員愈來愈少,大副抓起了掉在甲板上的步槍,一邊哭著一邊舉天發射。
獸人大副:「開、開甚麼玩笑——!可恨的大地人——!!」
然而,在龍騎士的精妙策騎,以及飛龍驚人的機動性下,未有任何一發子彈命中,只能看見飛龍在空中如跳舞般迴避。最終,可以預見的命運到來——一顆炸彈直接落到大副的頭上,使其毫無痛楚地死去。於是,那幾架海盜船上再無慘叫聲,只剩下雄雄燃燒聲。
女軍官:「故意誘導海盜來,以保護為由強佔港口...哎,這招也用太多次了吧...好啦!眼鏡妹,你來收個尾吧!
眼鏡妹:「咦!」
女軍官:「你也要露個兩手啊,天才魔法師?」
眼鏡妹:「這、這個...我...不是負責...」
女軍官:「百家安啦,上面早就沒活人了,只是些浮在水上的木頭鐵絲而已。不清除的話可無法出海啊,這不就是你支援隊的工作內容嗎?」
眼鏡妹:「遵命...」
於是,被稱為「眼鏡妹」的年輕女性將眼鏡除下,踏步上前,高舉魔杖,念念有詞——很快,無數個魔法陣便依次出現,最後在魔杖前方形成一個巨型魔法陣。
眼鏡妹:「地對地中程轟炸大魔術『掃帚』。」
從那魔法陣中閃出一能量束,以極端初速劃過空氣,產生的音爆聲在遠處仍可聽見,能量串穿過的地方被打出一圈圈彩虹。飛到半途,能量束更在半空中分散成複數束,如雨水般對所有海盜船殘骸進行最終轟炸。
一輪爆炸過後,海上又重回平靜,好像甚麼都沒發生過。
——支援工作部隊指揮「雙面少女」春祈少校。
春祈:「完、完成了...」
女軍官:「真可怕真可怕!這下總該搞定...嗯?不會吧?」
女軍官往遠處一看,沒想到還有一架小船僥倖留存,獸人二副駛著船拼命地逃跑。
二副:「開甚麼玩笑...怎麼能死在這裡...我——」
轟!
一道雷突然劈中他。
僅一瞬間,他的身體被燒得焦黑,掉光了所有毛,小船也被擊沈,海上飄起最後一絲黑煙。波濤吞噬了所有靈魂。
士兵們轉頭一看,女軍官正舉著她的魔杖「雷槍」,電流仍在其上奔走。不過,眾將兵又馬上把頭轉回去,畢竟這對他們來說,也不算太驚人的事。
這可是那個女人。
女軍官:「好啦,大功告成...路清完了吧。那麼!全軍都聽好了!」
——魔界遠征混合軍第一師團司令「飛翔的絕望」雷鳥中將。
雷鳥:「共和之光永存——!遠征隊的諸君!往極北大陸出發吧!」
轟...轟...轟...
極北大陸的心臟位置,某處正傳出震動聲,如大地的心跳般有規律地加強。
轟!
未幾,一塊大岩石被轟飛,岩壁被打出一個大洞——洞裡則是一條維持前踢姿態的美腿。
宮:「喔,出來了?」
盧德:「嗯...好像還沒啊。」
繞了不知多少個圈的盧德一行人,在打穿一道又一道的岩石後,仍未發現渴望良久的亮光。不過,這一次,盧德認為離「終點」不遠了。他點燃從黑水國獲得的提燈,橙紅色的火光很快擴散開去,照出一個頗大的空間。他稍微閉了閉眼再打開,以適應亮度。
盧德:「漱玉小姐,你有印象嗎?」
漱玉:「嗯...我們應該沒走錯。」
一看,地面碎石滿佈,洞頂異常平整,盧德很快看出了這地方的過去。
盧德:「是舊礦坑...這麼說應該荒廢了數千年吧?光是還能正常通過都是奇蹟啊。」
都靈:「稍微有點陰森啊~感覺隨時會有怪物哇~地跑出來啊...」
盧德:「哈哈,我們還怕怪物嗎。況且真的出現怪物才好呢,是吧?」
漱玉:「嗯?啊...」
盧德:「...話說回來,你也不用太擔心。」
漱玉:「...是?」
盧德:「如果外面真的甚麼都沒有,就由大家一起創造點東西出來吧。我們可是最擅長這方面呢。」
漱玉:「好...好的!」
盧德把頭轉回去,看向前路,收起笑容。他很清楚,「外面」絕不可能空無一物——有東西在默默等待著他,這已經超越預感,而是一種判斷。
於是他向盤絲指示,後者便從頭髮裡放出一隻金絲雀,讓其在礦坑中任意飛行。起初,牠看上去還有些困惑,畢竟突然被丟在空氣閉塞的洞穴裡,只是左右亂跳;但不久,小雀突然察覺到甚麼,便向某個方向急飛,一行人也緊隨其後——先是快步、後來是小跑、最終更演變成集體狂奔。
很快,他們在奔跑過程中意識到了——除了因跑步劃出的風,他們的皮膚感覺到,其經過的空氣漸漸變得愈來愈冰冷——
前方有風。
於是,差不多到一個轉角處,都靈突然停下了腳步。
都靈:「...」
盧德:「都靈?怎麼了嗎?」
都靈:「啊不...只是突然感覺...我們應該快到外面的世界了吧?」
盧德:「是呢。」
都靈:「就是...怎麼說呢,你懂的,感覺好不可思議啊,才一段時間之前,我們還一直待在地底呢...是、是不是應該做點儀式之類的啊?比如...」
盧德:「喝!」
盧德一手拍在都靈的背部上。但似乎由於力氣不大,反倒令都靈有些不知所措。
都靈:「嗯?」
盧德:「咦...看來我不擅長這種打氣方法啊...我只在想,如果難陀在場,那傢伙就會這麼做吧?」
都靈:「啊,是呢...難陀兄的話,感覺會說些『還在轉磨磨的做甚麼啊!趕快出去再說啊!』之類的,哈哈。」
盧德:「我就不擅長這種鼓勵呢...所以只好用我自己的方式了。」
都靈:「喔?」
盧德:「考慮到這老礦坑內部已經太久沒人走動,如果我們不快點離開的話,我們剛才跑步的震動有可能令它崩塌。」
都靈:「哇你別一臉平淡地嚇人啊!我知道啦!」
羽:「你這白痴足夠了吧!老娘不想再待在山洞裡啦!」
宮:「我好想在空曠的地方翻筋斗。」
漱玉:「盧德大人,奴家也準備好了。」
盧德:「好吧...繼續向前!」
帶著各不相同的思念,一行人繼續前進。他們很快發現洞穴愈來愈大、壁頂漸漸增高,耳邊更是開始傳來一些「雜音」,這意味著「出口」近在咫尺。最終,加快腳步後,他們看見了。
——光線。
並不是燈光、不是生物光、也不是魔法產生的光——而是實實在在的,從天空透下來的柔和月光。至此,一個事實已經擺在眼前——
地下城的住民們已離開地下,踏上真正的「世界」。
而這「世界」面對幾位新的來訪者,似乎沒有溫和地歡迎他們的打算。他們走出廣闊的洞口,第一件看見的事物是——雪。一場雪暴。
羽:「啊——!有夠大的風雪!」
盧德:「大家請聚在一起!」
都靈:「好不容易出來了,真是掃興啊...咳咳!話說,真的出來了嗎...?別告訴我這又是另一層地下城啊...」
盧德:「應該是吧,我試著看看...」
宮:「接下來?」
盧德:「接下來...幸運的是,看來我們之中沒人對寒冷感到困擾啊...那就先等一下吧。如果是難陀的話,大概會說甚麼把風雪燒掉之類的蠢話吧,哈哈...我們沒必要那樣。」
都靈:「OK~那我先泡點茶暖身好了。」
風雪漸漸減弱,盧德試著從那片純白的布景中看出甚麼——然後,他似乎看見天空中有一隻「眼」。是錯覺嗎...?盧德雖然思索了一陣,但很快就不需要——
風雪退下去了。
盧德就這樣佇立著,身後便是通往地下城的洞口,腳下是潔白的雪,眼前是無邊無際的大地。就好像被引誘著,他很自然地抬起頭,終於見識到那夢寐以求的畫面——穿越到異世界已有半年,盧德無數次在腦海內想像過,而現在總算見識到真正的世界。然後,很罕見地,他突然自言自語。
盧德:「還真是異世界啊...」
眾人被藍色的光打在身上,啞口無言,只是閉嘴靜觀。包括盧德在內,如此景象沒人猜想得到。於是盧德回頭看著漱玉,只見她縮在姐妹們後面,似乎不太敢看向那片天。
盧德:「漱玉小姐...你是說這景象很不祥嗎...?」
漱玉:「是...是啊...難道不是很詭異嗎?」
盧德:「你可真是...不懂欣賞啊。」
這就是世界。
第二章 六道樓蘭 完
第三章 極北三軍棋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