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海遺蹟: 聖域
休息室裡，軟癱在沙發上的高爾艦長雙手抱胸，鼾聲如雷。
一陣涼風拂過臉，他張開眼看到大副芙蕾，手上拿著他用來當眼罩的花花O子雜誌。
「一臉嚴肅的拿著色情刊物，讓我想起你老媽。」
「別鬧了老頭子，馬上到定期匯報的時間。」芙蕾說罷把雜誌扔進垃圾收集槽。
艦長摘下帽子搔著那地中海，然後把帽重重壓緊。他邊走邊伸懶腰，走出休息室大聲打哈欠，艦橋裡有三人不幸被傳染。
他笨拙的爬上座位，挪動屁股找到舒服的坐姿。
大螢幕從調查隊潛入法特一小時內都沒有變化過，虎鯨號依然在那中央，四周除了沙外啥鬼都沒有。沒有突然出現的海盗，亦沒有帶隊獵食的蠕蟲群，和平真好，只是很悶。
他又打了個哈欠，螢幕有了變化，旁邊彈出來自虎鯨號的通訊視窗。
「第一次定期匯報，一切正常，唼。」特羅曼克肥大的臉龐就佔據了半個視窗。
「現時未能與調查隊取得聯系，持續發送通訊中。」另一邊的班尼說。
「很好，兩位辛苦了，照這個節奏繼續吧。」艦長把手放在額前敬禮道。
「收到。」｢收到，唼。｣
「這樣真的好嗎？一個小時沒有聯絡，依既定程序不是應該派搜救隊嗎？」芙蕾對艦長說道。
「不用擔心，唼。」特羅曼克說，｢你新來的所以不清楚，唼。遺蹟探索時失蹤個兩三小時是常態。唼，所以不到五小時以上我們都不會派搜救隊，唼。｣
「如此這般，不用大驚小怪。」艦長說。
「你們有經驗，那我也不多嘴了。不過，你到底要吃到甚麼時候啊！」芙蕾指住特羅曼克說，他手上拿著薯片筒，一片一片『唼』個不停。
「艦長你倒是唸唸他啊，員工守則上有列明執勤時不得飲食吧！」
「你有所不知了，胖子十秒不攝取熱量都會死的。」班尼嬉皮笑臉說道。
艦長苦笑，看來是屢勸不改的情況。真是的，這個艦長的威嚴是拿去喂蠕蟲了嗎？
「噢！哎呀！」特羅曼克誇張的扔掉了薯片筒，他的指頭被一隻衣夾夾住了。
大家都笑了，尤其是班尼笑得最大聲。
「一定是愛蜜莉那個小丫頭幹的！這筆帳我一定要跟她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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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蜜莉打了個噴嚏，她反射性的掩嘴，一手撞上頭盔扭到指頭。雖然兩人都沒察覺，不過特羅曼克算是成功報復了。
她坐在那大塊的瓦礫上，百無聊賴的凌空踢腳，四周的昆蟲都嚇得不敢靠近。
她待在這裡一個小時了，結果只有她一個照原定計劃到達目的地。
鈴聲響起來，是來自團長史黛拉的語音通訊，她立即接通：｢團長我好想你啊！聯絡不到你們，又聯絡不到虎鯨號，這兒又黑又冷，我快要悶瘋了！｣
「抱歉啦，出了點有趣的意外。」史黛拉說。
「嗯？團長的聲音怎麼怪怪的？你是假裝成老奶奶的大灰狼嗎？」
「嗄，對呀！我好像有些感冒，多謝關心。」史黛拉輕咳兩聲，｢我更改了集合地點，座標已經連同法特的全息地圖傳給你。｣
愛蜜開啟了剛收到的郵件，全息地圖矩細無違，連猴子也看得懂。｢我收到了。｣
「路上有幾個地方崩塌了，所以要繞遠路，紫色線是最短的路徑。盡快過來，我們有很不得了的發現。」
「好的！現在出發！馬上出發！」愛蜜莉跳下來，小跑步的照著路線走。
她看著全息地圖，目的地的那個大空間是怎麼回事？團長究竟發現了甚麼呢？
面前是一個向右拐的轉角，急速的腳步聲從轉角後傳來。未幾，一個穿著保護衣的人急步走過，他沒有注意到愛蜜莉，逕自往左方的轉角走去。
那個背影是誰呢？他沒有收到團長的命令嗎？愛蜜莉生起玩心，攝手攝腳跟在後方，看準時間撲上去雙手掩住他的鏡頭。
「猜猜我是誰？」
對方誇張的甩開愛蜜莉，連跳數步舉起十字弩指著她。
「喂！等等！是我啊！」愛蜜莉害怕的舉起雙手，｢作弄你是我不對，快把弩放下！｣
對方側頭，垂低十字弩。
「原來是你啊，你嚇壞我了。」聲音是亞巴頓。
「抱歉啦，只是個無聊的小玩笑。」愛蜜莉把手掌豎直作道歉手勢。｢你要到那裡去了？團長沒有召集你嗎？｣
「啊，有的，我現在正要去。」亞巴頓說著把左手收到背後。
愛蜜莉馬上注意到了，｢唏！你該不會真的在偷取文物吧！我也只是開玩笑罷了！你是認真的啊！｣
「別管我！快滾開！」
亞巴頓突然發火，愛蜜莉嚇得叫了一聲。好像連他自己都被嚇到了，他搖搖頭，壓著聲音說：｢你當沒有見過我，好嗎？你走你的路，我走我的路。｣
「這樣是不對的，亞巴頓去自首吧，團長一定會饒恕你的。」愛蜜莉說著向前踏了一步。
亞巴頓渾身一抖，像一道電流通過全身。
下一刻，血花四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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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廂，史黛拉一行剛從坊織室離開，艾瑪帶他們參觀了學校、訓練營和鑄鐵工房，對比爾一族的文化有更進一步的理解。而艾瑪對他們的隔閡也漸漸消失，可以不靠亞可亞代他說話了。雖然他還是會被史黛拉大開大合的動作嚇得失魂落魄。
『伊恩』，大概是艾瑪提及到第三次時，史黛拉開始注意到這個名字。據他所說，比爾族所有的文化和技術都是由伊恩所教會的，就好像是他們的神明一樣。而且每代村長也必須學會人類的語言，並以此和伊恩溝通。
史黛拉出於好奇問到了關於伊恩的事，她早有心理準備可能會冒犯到他們而被責罵。不過艾瑪沒有大發雷霆，他低頭若有所思，沉默良久，直到亞可亞在他面前揮手，他才說道：
「我帶你們去見伊恩吧。」
他們離開了村落，艾瑪獨自帶他們往法特深處走。伊恩住在一個叫聖域的地方裡，那裡除了村長外，禁止任止任何人進入。艾瑪幾經苦思後，認為二人可能會知曉關於伊恩的事。
大約走了十五分鐘，四周的牆壁上長著一種奇妙的苗芽，它們從隙縫間鑽出，擠開比自身硬上幾百倍的混凝土生長。一莖二葉的模樣，在黑暗中發出不同於燈火的光芒，那是一種令人入迷的螢光藍。
「看啊湯姆，是玻璃珊瑚花的苗，雖然外觀像植物，其實和珊瑚一樣是動物呢。」史黛拉滔滔不絕的述說書本上的知識。湯姆表現得毫無興趣，只是機械式的點頭。
艾瑪向一株小苗伸手，按著葉片使莖微微下彎，鬆手時莖猛然伸直，葉片互相碰撞，像蓮綺一樣擴散，發出清脆的聲響。
越往前走，玻璃珊瑚花的密集度也越來越高，不只有葉，而是盛開了形似杜鵑的花冠，外觀像玻璃一樣精螢通透。
他們走入一個巨大空間，這裡略小於比爾村，地上遍佈玻璃珊瑚花，看似一片淺藍色的汪洋。
膝蓋高的玻璃珊瑚花互相碰撞，像是歡迎他們到來而演奏一樣。
「好美！太美了！D！趕快錄下來！」
「己經在錄了艦長。」
「在這兒睡午覺一定超讚！聽著這風鈴似的樂聲一定能造個美夢！夢醒後見到這片景象，一定會以為自己還在夢中！」
「看前方，現在不是造夢的時候。」湯姆拉住想撲入花海的史黛拉說。
座落於汪洋中央的是一座小山丘，正面有一小山洞。
「伊恩就住在裡頭。」艾瑪說。
湯姆站著不動，他直盯住山丘，突然身子一直，往山丘的側旁奔去。
「那邊甚麼也沒有啊。」艾瑪跟在後頭說。
「你在幹甚麼？亂來會惹他生氣的。」
不管史黛拉的警告，湯姆扯開爬滿山丘的藤蔓，粗暴的動作連玻璃珊瑚花都好像在尖叫。
史黛拉時刻留意艾瑪，怕他生氣起來就用鎚矛打他們。
湯姆把糾纏的玻璃珊瑚花全部拉開，露出底層的岩石，不，黑色有光澤的表面，是金屬。上面有一個白色的標誌——
六角形裡面擠著HAD三個粗體字。
「媽媽咪呀！是我們的標誌！」
「我果然沒看錯，這跟本不是山丘，是一架潛沙船。我想我知道伊恩是甚麼了。」湯姆說。
「為甚麼我們財團的潛沙船會出現在這裡？難道早在我們之前已經有人來過這裡？」
「不只是這樣。」湯姆扯斷更多藤蔓，露出標誌下的船名－－『鯨頭鸛號』。
「媽媽咪呀。」史黛拉著了魔似的走上前，她撫摸那個代表住『謎團』的船名。
「在外面是研究不出甚麼的。我們可以到裡面看嗎？」
「可以，這邊走。」艾瑪帶三人走入『山洞』，船倉內部殘舊而空盪，從座墊爆出來的海棉飄著臭味。他們急步走到船頭的駕駛倉。
「他就是伊恩。」艾瑪指著大螢幕說。
「湯姆你猜對了，IAN是導航智能。媽媽咪呀，他一直在守護比爾族，像那些童話裡的林中老智者一樣。」
艾瑪喚著IAN的名字，可是螢幕沒有半點反應，他皺眉，胡亂的拍打控制板。｢伊恩睡著了？奇怪，他未試過這樣的。上個星期我來見他時他還可以答話，只是說話變得很小聲。｣
「他的電力耗盡了。」史黛拉看向DAVID，他搖頭，說自己的電池不適用於舊式潛沙船。｢要是我們早一個星期來到就好了。｣她失落的說。
「不就只是個導航智能嗎，我承認他將智識傳受給比爾一族是很有傳奇色彩，但就只此而已。」
史黛拉向湯姆投以一個憐憫的眼神，｢你真的很不會浪漫。｣
湯姆的表情相當不爽。
史黛拉轉向艾瑪，「對於鯨頭鸛號的事你知道多少？它是甚麼時候出現的？裡面的人去那裡了－－」史黛拉問題連珠炮發。湯姆舉手打斷，她的壞習慣又發作了。
艾瑪的表情顯得不安和焦燥，好不容易冷靜下來的心博又再上升。「我不知道它是怎樣來的，打由我出生開始它就存在，它的事我也不曾過問。為甚麼你們對它那麼有興趣？而且他不叫鯨頭鸛號，他叫伊恩。」
湯姆和史黛拉交換了一個眼神，他們回到客倉，掃開座椅上成吋厚的灰塵坐下，作好了長篇大論的打算。
「這個遺蹟外頭都由沙子包圍，我們乘坐一種叫潛沙船的交通工具前來。這個慨念你懂嗎？」湯姆說。
「懂，大衛跟我說過了。而且，」艾瑪舔了嘴角，臉露難色，｢以前，我就有在一些很舊的書裡讀過有關的事情，不過我一直當成是騙小孩的童話故事而一笑置之。｣
「那就好辦了，把書中讀到的都當真就可以了！講完！下課！」
「所以是真的有霍O華X魔法學園的！？」
「有！」
湯姆往史黛拉後腦勺猛拍一下，然後向坐得筆直的艾瑪繼續說：「在沙海之中，我們將居住的『村莊』稱為『集落』。集落間的往返當然也是用潛沙船。」湯姆深吸一口氣，在腦中放出曾讀過的文章，「在三百七十二年前，有一艘名為鯨頭鸛號的潛沙船，載著一百二十三名學童由第四集落前往第七集落，可是中途卻無端失蹤，鄰近的第十二集落收到鯨頭鸛號發出的最後訊號為，古蘭波引擎故障，要求支援，之後便音訊全無。」
裝睡覺的史黛拉被推了一下後接力說，「鯨頭鸛號所屬，也就是我們的母公司，HAD財團立即著手調查，可是礙於當年技術不足，調查毫無進展。不久後便傳出大量陰謀論，甚麼人體實驗、政府陰謀、時空穿越，當中最多人相說的說法，是鄰近的第十二集落錯把鯨頭鸛號當成海盗船用電池波干擾攻擊。可是因為證據不足，此事也成了懸案。」
史黛拉戲劇性的頓了一下，「不過事情終於有突破了，」她誇張的做了個手勢，「本世紀最大的迷團『鯨頭鸛號失蹤事件』，其真相就在我們面前，連同本世紀最大發現，除了人類外的另一個智慧物種！我們身處的這一刻，是歷史巨冊中最傳奇的一頁！」史黛拉重重的呼了一口氣，「D，剛才有在錄嗎？」
「正在錄了，團長。」
「好極，我有預感剛才的話會成為名言，寫在教科書上，像登月名句一樣！」
「冷靜點，史黛拉．岩士唐，上頭一定不會讓這種事發生。」
「知道啦，就讓我做一會白日夢嘛，湯姆．鬧鐘。」史黛拉伸手想打他的頭，他敏捷的舉手撥開，兩人糾纏了一會。
「我好像明白了一點，總之這個……鯨頭鸛號本來是來自你們的。」艾瑪試探的說。
「沒錯。最關鍵的問題來了，｣史黛拉推了一下眼鏡，｢船上的人在那裡？既然這裡離村莊那麼近，生環者一定有試圖和你們的族人接觸，萬份之一的機會還可能留有子嗣，真希望可以跟他們見個面。」
艾瑪側著頭作思考狀，然後搖頭，「我沒有在書本以外的地方聽說過任何外來者的故事，應該說，你們就是第一批外來者。也許我們可以去問村裡的老人。」
「我想到直接取得答案的方法。」湯姆揮手說，「DAVID，讀取鯨頭鸛號的硬碟，然後複製一份。」
「收到，副團長。」
DAVID坐到駕駛座，艾瑪好奇的從後方探頭探腦想看清楚。
DAVID的臉以鼻梁為中心放射狀的裂開向後反，像一朵太陽花。臉皮底下是黑金屬色的臚骨，額心伸出一條電線，像爬出泥土的蚯蚓般在空中蠕動，然後插進儀表板的連接孔裡。
「開始複雜檔案，預計於……二十分鐘後完成。」
「這副模樣看幾次都很驚悚。」史黛拉說罷打了個冷顫，「不如我們一起向上頭伸請替換義體，最新的GF=07的接頭在指尖，還有無線充電的功能。」
「我不認為上頭的吝嗇鬼會批准，不然DAVID也不會繼續用這副老古董。」湯姆說。
艾瑪把頭轉過來，嘴角不自然的抽搐，「好厲害呀，是怎樣做到的，難道你們的瞼也能這樣反開嗎…哈哈哈…」他的語氣可不帶一點稱讚。
「忘了跟你說，D其實是個導航智能機械人。」史黛拉說。「理論上他和IAN是一樣的東西，不過小一點。你就把他的身體理解成和鯨頭鸛號一樣的東西吧。」
「原來如此，我今天真的學到很多，像是把整個書架都塞進肚裡一樣，害我有點消化不良。」艾瑪說著在靠出口的位置坐下，他合上眼好想這是一個惡夢，然後母親會叫他起床，然後新的一天開始，然後整天無所事事的坐在王座上發呆，然後－－
「艾瑪村長！艾瑪村長！」
原來真的是一個夢，終於有人來叫醒他，才怪啦！
喊他的人在船外，他站在出口，看著那人跌跌撞撞的在花海中奔跑，使周圍發出『叮叮噹噹』的聲響。
「亞卜度，我親愛的信使，你為甚麼跑來這裡？忘記這兒是嚴禁進入的聖域嗎？」艾瑪用自己的語言說。
「出大事了！我們找到第四個人類！」
艾瑪小聲的罵了句髒話。
「她受傷了，醫生在幫她治療。」亞卜度跑到了入口前，在原地小踏步。
艾瑪回到船裡，見二人蹲在船尾研究著甚麼。
「你們有在鯨頭鸛號取走一個這麼大那麼闊，橙色的盒子嗎？」史黛拉說著在空中比劃，「那是鯨頭鸛號的黑盒，理論上應該在這兒的。」
艾瑪轉譯亞卜度的話，二人立即跳起來。
「快帶我們去，DAVID留在這兒。」
「D，資料傳輸完成後回村找我們。」
「收到，團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