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短篇小說集][一首歌一個故事]《再見不再見》: 不如不見

男孩子在尖沙咀的街頭等待著朋友。
他站在路旁，看著眼前人來人往的街道，普通話不絕於耳。
遊人如鯽，或是拖著個大行李箱，或是提著一袋二袋印了名牌商標的紙袋。
男孩子只覺好笑。
他是從來都看不上那些貪慕虛榮，或只懂盲目地崇拜名牌的女孩。
他喜歡過的對象，都是些不抹庸脂俗粉，僅是素顏便已有出塵脫俗的感覺的女孩。
他左顧右盼之際，驀地瞥見一個熟悉的側臉。
是她。
男孩子肯定自己沒有認錯，只是，他已快要不認得了。
女孩子站在垃圾筒旁，左手捏著一支煙，右手按著手機屏幕。




她一身黑色皮衣的打扮，左右臉上各有一團紅暈，黏了長長的眼睫毛，加上濃厚的眼影，活像那些在旺角街頭隨處可見的女孩。
男孩子定睛看著她。
女孩子感覺到一道注視的目光，於是向著他這邊看過來。
她也看見男孩子了。
還是男孩子先回過神來，微笑地向著她走去。
「Hugo?」
「很久不見了。」
「沒想過會在這裡遇上你。」女孩子一邊說，一邊把煙頭捻熄。
「人生一向都充滿意外。」
然後，他們都沉默了。




女孩子也許是真的不知道該說些甚麼好。
但男孩子卻是被回憶打斷了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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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比他大兩年。
讀書時，男孩子加入了田徑隊，而她就是當時的女隊長。
女孩子樣貌清純脫俗，尤其是那陽光般的甜美笑容，更是俘獲了校內不少男同學的心。
男孩子打從第一眼看見女孩子便已喜歡上她了。
第一次集訓時，男孩子跑到上氣不接下氣。
休息時間，女孩子走了過來。
「你還好嗎？」




「呀……好！沒有問題！」男孩子說罷又忍不住大大地吸了一口氣。
女孩子噗嗤一笑
「你要加油呀！第一次是會辛苦些，之後慢慢習慣了就好。」
但男孩子一句也聽不進去，他只是留意著女孩子放在他肩膀上的手。
輪到分項練習時，男孩子才知道，原來女孩子擅長的項目是跳高。
她向上跳起的一瞬間，長辮飄逸，姿態優美。
彷彿是跌下來的天使。
那是第一次，男孩子感覺到何謂心跳加速。
 
半年過去。
雖然男孩子跟女孩子熟絡了不少，但他們之間總是有一點距離。
曾聽說過在愛情世界裡，年齡不是問題。
但這句話，應該不適用於校園裡。
有朋友問過男孩子，為甚麼一直都沒有表白。
男孩子說了句不知在哪裡聽回來、很王家衛式的對白。




「雖然我很喜歡她，但是我不想讓她知道，因為我明白得不到的東西永遠是最好的。」
年輕人總是喜歡裝老成，彷彿這樣做，就真的會讓自己看起來成熟些。
可是男孩子之所以不表白的真正原因，是因為女孩子的話。
 
有一次，午飯時間，男孩子在回校時碰到了女孩子。
「原來你今天也是自己一個？早知我便找你一起吃飯吧！」女孩子嘟囔著。
「約我吃飯？我不是隨便就跟人同桌吃飯的，你說說你有甚麼理由值得我這樣做吧？」
「自大鬼！」女孩子睥睨著男孩子，「難道姊姊跟弟弟一起吃飯都不可以嗎？」
「姊好跟弟弟？等等，甚麼跟甚麼呀？」
「你不就是我的弟弟囉！一直以來我都當你是我的弟弟，所以才這麼關心你呀！」女孩子搖頭嘆氣，特意讓男孩子顯得很笨的樣子。
「哦，原來是這樣……」
原來，我們只是姊弟關係。
 
後來，男孩子跟女孩繼續保持著關係。
不是男孩子死心不息，只是他也想不到理由突然斷絕關係。




做不成情侶，做朋友，或是那所謂的「姊弟」，總該是可以吧？
男孩子抱著這樣的想法，一直留在女孩子的身邊。
雖然女孩子直至畢業前都沒有交男朋友，但她也從來沒有考慮過男孩子。
就是這樣。
女孩子畢業後，他倆就再沒有聯繫了。
其實關係並不需要刻意斬斷。因為不夠深厚的感情，隨著時間過去，當緣份一盡時，兩人自自然就會分開。
這可說是不變的定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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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變了很多呢。」看著眼前的女孩子，男孩子的確是由衷地說出這句。
「變得更美麗？」女孩子開玩笑。
他只是聳聳肩。
「喂，你到底懂不懂怎樣哄女孩子啊？」女孩子拍了拍他的手臂。
畫面儼如回到當年。
只是，他不再是那個對她極度迷戀的男孩。
她亦不是當年那個清純無比的女孩。




人會變，月會圓。
「你在等人嗎？」女孩子問。
「嗯，他應該也差不多快到了。」男孩子看看錶。
「那麼我就先走了，再見！」
「再見。」
男孩子看著她的背影，忽然覺得，假如今天沒有碰見過她，一切會更加好。
有時候，我們會對一些好久不見的舊人感到好奇，想知他們最近過得怎樣。
若然有聯絡方法，只要打一通電話，發一封電郵，其實就已可知得一清二楚。
但我們不會這樣做。
因為我們害怕。
害怕一旦揭開了面紗，當初令人心癢的神秘感便會蕩然無存。
更怕連過往的回憶都無法補救。
許多時回憶之所以沉靜美好，乃因我們都只記得最好的片段。
假如再見是會讓我們連美好的回憶都失去掉，那麼不如不見。
所以，就讓你我最好的一面都保留在回憶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