碼頭。

當我們氣喘吁吁地跑到碼頭的橋頭時,龍友和陸志明正好從另一邊朝我們跑來。

此際,龍友不忘掛住他的「初音II」相機,一手攙扶著陸志明,一手握住跟他形象格格不入的自動步鎗。

被龍友扶住的陸志明此時脫去臉具,露出略為虛弱的臉龐。他身穿銀白燕尾服,左肩被鮮血染紅了一片,一行血水沿他的袖口滑落。幸好,照他身上的血漬,這點傷大概死不了吧。

「嗨。Sam,你地到囉。詹先生,你搵到你嘅禮物囉,嘿嘿。」陸志明勉強地露出笑容。



阿俊握住丘小姐的手,微微點頭。

「......你受傷!繃帶......繃帶!」天音緊張兮兮地指住陸志明的傷口叫道。

「天音,死唔去.......但我始終都係失敗咗,差少少。」陸志明黯然的目光跟我對上。

「我從來無預算過你可以殺死藝術家。不過,我滿意你嘅答案。志明表哥,當你作出決定嘅一刻,小說已經完結,而何志明呢個角色已經劃上句號。」

「只顧回望背後,只會失去更多。」我補充道。



砰!砰!隨著綿綿不斷的鎗聲漸近,負責殿後的敢死隊盧大哥和幾個兄弟終於被逼至碼頭。他們背掛大刀,渾身浴血的背影映進我們眼簾,把我們的對話打斷。

「媽的,你們白目啊,怎麼還不走?」

「係阿盧......藝術家佢地追到嚟,上船再講。」龍友毅然跑上去。

「Sam,係時候要走!快啲上船。」龍友和龍友毅然跑上去舉起鎗支援盧大哥等人。

然而,才幾個呼吸的時間,密密麻麻的裝甲車陣已趕到。工作人員如潮水一般湧出,排成整齊的戰陣,紛紛舉鎗指住我們,卻沒有開鎗還擊。



盧大哥等人退到我們身邊,一同後退。

正當眾人趁工作人員停手,阿俊等人紛紛逃上泊在身邊的船時,一道響亮的鎗聲倏地劃破天際!

藝術家拖住長長的白婚紗,握住冒出輕煙的手鎗,緩緩從兩旁散開的工作人員步出。跟隨她身後的幾人是置業島準業主。

包括我的目標,莫志豪。

這一刻,藝術家沒有戴住一貫華麗的鑽石臉具,露出原來冷豔,像模特兒的臉蛋。我亦沒有意外,面具下的藝術家是一個美人。

不過,這種女人再美,都不過讓我噁心反胃的蛇蠍美人而已。

她褐色的眼眸中流露著不能遏止的盛怒和悲哀,像一般被背叛的女人所擁有的人性化表情。

「停低!陸志明!」她對陸志明失控叫道,雕花鎗卻指住他身邊的天音。



陸志明神色複雜地凝視藝術家,不發一言。

「點解你要背叛我!就因為一個陸天晴?嗰個賤女人乘虛而入,我先係你嘅Mrs Right!」

「我到底有咩比唔上佢!你要咩我已經滿足你。」

「用之不盡嘅財富!」

「操控世界嘅權力!」

「尊貴如皇嘅身份!」

「甚至你腳下呢片土地,都係我為你嘅夢想而設!無咗我,你只係一個餓死街頭嘅窮作家!點解你要為一個已死嘅女人放棄擁有嘅一切!」



鎗管搖晃不定,看得我們心驚膽顫。

陸志明沉聲道:「錯喇。我想要嘅,你求遠畀唔到我。無錯,何志明的確已經隨天晴已經離開.......呢一刻企喺你面前嘅人叫陸志明。」

他踏前一步,輕輕握住天音的手:「我講過,何志明眼中只有陸天晴。無任何人可以取代你家姐。但......喺陸志明嘅眼中,同樣無人可以取代一個餵錯甘油條,唯一將我從痛苦中救贖嘅女孩。」

「係呢個女人?!你地兩姊妹........都-應-該-死!」藝術家嘶吼。

說罷,毫無預警的鎗聲在板機扣下的一剎響起!

砰!!!!子彈在我們眾人的驚呼中,帶出一串奪目的血花!

或者因為藝術家的眼界比我還要差,所以不慎射偏了。

又或者,藝術家在扣下板機的瞬間看到陸志明撲出來,不願取他的性命,所以才避開致命位置。



兩者之間,我傾向相信後者。

誠然,這個世界上要找一個準繩度比我差的人很困難,但主要原因還是她一瞬間閃過猶豫與痛苦交集的眼神。

無論如何,被陸志明護在身後的天音沒有如期的一命嗚呼。陸志明右臂中鎗,失力倒地。雖然對方是自己表哥,但我鬆一口氣後,仍然不禁暗忖,終於斷夠一雙了,嘿嘿。

誰叫他之前耍得我團團轉?

誰叫他騙我龜公會變打救世界的忍者龜?

這權當懲罰好了,過往就一筆勾銷吧,志明........表哥。

與此時同,藝術家幽怨地瞪住爬起來像母雞保護小雞的志明,鎗管這次移向志明的眉心。



「陸志明,你以為我唔敢殺你!?」

「嘿,八婆。你敢唔敢殺死我表哥,我完全無興趣知。但我有興趣知道你啲腦漿同血究竟同人類有無分別啊!」我舉鎗反指藝術家的面門。

唰唰唰唰!

工作人員的鎗齊整上膛,數十,不….....過百支鎗同時對準我!

「哈哈哈!即管叫佢地開鎗。我一條賤命換你條命,點計都係我賺。你覺得呢?」

我不驚反笑,如果健力士世界紀錄有「最佳肉靶」或「人類蜂巢」這種,我應該,想著都覺得很屌,以一擋百,無人能及。

但,我絕對不會死,因為我是一個掛住微笑的惡魔編劇。

「天音,帶表哥上船!盧大哥,你同讀書會兄弟都快啲上船。」我頓一頓,對志明續道:「表哥,你係時候退場,我無預你咁多戲份。再者,你已經唔係主角。」
「之後交畀你。」志明臉色蒼白。

藝術定昂起頭,目光移向我,一字一頓地威脅道:「你敢開鎗?」

「有賴置業公司同藝術家小姐呢一年嘅栽培,我終於成長囉,比業主更進一步。再講,我兄弟莫志豪已經對我坦白,係你指使佢地姦殺靜婷。」我從容一笑。

莫志豪大驚,擺手道:「我無呀!藝術家大人,我一個字無講過。」

「我真係多謝你呀,莫同學。唔使驚,你對我有義,有咩事我一定會照你嘛。」我瞇起眼笑道。

這時,碼頭上只剩下我一人,其餘的已經上船了。

「放低鎗。」我說。

「成柏宇,你以為自己可以走得甩?!」

肥煦在船上叫喊,讓我盡快上船。可是,我沒有理會,裝作沒有聽到他的話。

我的朋友,逃亡計劃已經完結了。如果你細心翻看我的劇本,就會發現我一直都把逃亡計劃和Anti-plot分開。

是的,我怎麼不叫逃亡計劃做Anti-plot呢?

嘿嘿。

因為逃亡計劃是一回事,Anti-plot又是另一回事。

所謂的「逃亡」是他們的逃亡,而Anti-plot卻是只屬於我一人的Anti-plot!

「龍友.......人已經齊,開船。」我刻意不去看心柔和肥煦,平靜說道。

「唔可以開船!」藝術家又驚又怒。

「全部都我停低!」我反喝,然後冷笑道:「藝術家小姐。你真係覺得我會走?只靠逃走唔係長遠之計。既然世界各地嘅大鱷都默許置業島發生嘅事,終有一日,你始終會將我地捉返嚟。」

「你想點?」藝術家搶白。

「唔好心急嘛…...我坐六日監不斷反思,最後得出一個結論。」

「只有反抗先可以保護自己重要嘅人!」

話音甫落下,我背後忽然傳來肥煦和心柔的笑聲。

我聞聲轉過頭,引擎發動,船在阿俊和天音等人的叫聲緩緩駛離碼頭。可是,肥煦和心柔居然站在橋板上,向我走來。

「無錯啊,Sam。但反抗嘅Soldier只有你一個唔得呢。」肥煦舉鎗而行。

「成柏宇,邊個批淮你掉低我?哼哼。」心柔牽起我的手,甜甜一笑。

我愣住,半晌才反應過來,對堅持的兩人無奈笑道:「白痴,你當我地係哈利波特啊!」

「藝術家,由今日起麻煩叫我..........劇作家。」

藝術家瞪大雙眼,難以置信地看著我。

我報以一個戲謔的微笑,打一記響指,人潮後方參會計師在四上的陪同下踱步而出,國歌同時奏起,響徹整座置業島!

來啊,讓《Do you hear the people sing》成為國歌!

來啊,讓我作為反抗的先驅,震撼權貴,震撼這個世界!

我閉起雙眼,感受歌詞中的澎湃高亢的情緒,心跳隨每一個音節跳動,體內的血液雀躍無比,思緒無比清晰,臉上的笑意不知不覺更盛了!


鹹鹹的海風在歌聲響起的同時輕拂我們,以溫柔的力度托住我的背。

「Will you join in our crusade?」

我微微張開眼,隱約看到工程黃一家,一家三口在點頭微笑,阿玲跑到我身邊繞圈,興奮地高唱。

「Who will be strong and stand with me?」

我看到方甲和麗欣。方甲深情地摸住麗欣微微隆起的肚子,麗欣依偎方甲的肩,兩人對我嘿嘿一笑, 真是一對不成熟的父母啊。

還有同妻女重逢的湯叔。他一手勾住太太的肩膀,另一隻手被女兒挽住,以豪邁的聲線高歌!

「Somewhere beyond the barricade is there a world you long to see?」

再然後,是額頭光潔的Rachel。她手捂住毛衣,像天使般向我們甜笑,擺出一個口型,「你地要幸福啊!」

「Then join in the fight, That will give you the right to be free!」

咻,澎!

咻,澎!

我像指揮般張開手,數之不盡的煙花在夜空綻放,閃爍不停,照亮整片夜空。在場的所有人抬首,看著七彩繽紛的煙花形成眼花繚亂的圖案。

一時間,大家的眼睛都被絢爛的煙花染成七彩之色!

直至大合唱落下最後一個休止符,大家的幻影與朗笑才隨著夜風而去。我看著他們如消散的方向,微微一揖。

「發生咩事?!」

「會計師先生,由你解釋。」

「My Pleasure!」

會計師應道:「藝術家『盞』,根據陸志明San同成柏宇San早前簽署嘅協議。剛才由你轉讓出嘅股權已經全數轉贈成柏宇先生。換句話說,成柏宇San已經取代陸志明San,成為我地寶貴嘅同伴,劇作家。」

「你真係好有趣呢,Sam San。」

說罷,會計師朝我拋出一個雙角紅臉惡魔的面具,我穩穩接住。

「唔該,嘿。」

「我無同意過!唔好理佢,全部同我追!」藝術家對身後的工作人員大叫。

「Nonono,根據各國觀眾所填嘅意向書,大家似乎都樂見我成為公司嘅一份子。而且,你認為一個編劇唔會做足萬全嘅準備?」

我嘿嘿一笑,抿唇然後發出「啵」的一聲。

=x-large轟隆!!!轟隆!!!轟隆!!轟隆!!轟隆!!轟隆!!!轟隆!!!轟隆!!轟隆!!!轟隆!!!轟隆!!轟隆!!!轟隆!!!!

我凝視連環大爆炸的船隻,火海連成一條線,緩緩戴上惡魔面具。

「歡-迎-進-入-我-嘅-劇-本。」

「我反對!你地想玩規則,好,我就同你地玩規則!按照既定規則,只有過半數理事同意之下,先可以作出重要人事更動。」藝術家失去方寸,試圖取回唯一的主導權。

「陸志明San自然唔需要講,而我嘛….....同意。」

「哼,得你地兩個!?」

就在這時,一聲清脆如銀鈴的女聲傳進我們的耳畔。一個戴Melody兔耳面具,口含珍寶珠糖的女生踏住輕快的腳步而至,一個戴防毒面罩的傭人亦步亦趨而行。

這個女生不就是之前在懸崖小屋的四眼女生和老人嗎?

「我~同~意。」

「......駭客?」藝術家呢喃。

這個女生走到肥煦面前,吐出珍寶珠時拉出一絲晶瑩的透明幼絲,塞到他張得老大的嘴巴中。

「惡叔叔,你要殺我?哼哼。關成煦先生,單心柔小姐,重有劇作家先生,Aloha!」

大局已定,我對臉色陰晴不定的藝術家笑道:「我一直好鍾意一句電影對白。」

「You want a war?」

「I’ll give you a war!」

「最後一個置業活動由會計師設計,我同你決一勝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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