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燃料

現在,我正身處前往未知目的地的客機上,坐在從來未坐過的商務位。

我將會被帶到哪裡?要到甚麼時候才會見到那個雜種呢?

那一個晚上,雖然不過一日前所發生的事,卻彷彿已經過了很久似的。 

戶口裡頭的一百萬,我幾乎沒有動過,就是豪爽花了一千元買了黑桿配金邊的Parker鋼筆。這是我一直夢寐以求的寫作工具。



當然了,如果靜婷還在,或者我會買鑽石戒指求婚......

不過,如果靜婷還在,我現在也不會在二萬呎高空上,參與一場奇怪的「睇樓團」好了。

我慣性的咬住筆頭,試圖緩解煙癮和內心的焦躁,皺眉看著擱在腿上的筆記本,上面寫的潦字正是你正在看的這段文字。

雖然這樣很不負責任,不過我必須聲明,這部劇本並不按照作作者的想法鋪排,也許會是想不到的超發展;也許沒頭沒尾;也許像契訶夫的現實主義套路,角色的對白平白,緊貼現實的乏味.......

說不定還充滿血腥。



按半日前在機場的觀察,參與這個「睇樓團」的準業主目測大約十百多人,分兩班航班出發。

那麼,殺死靜婷的變態強姦犯現在可能身在同一班機上。

甚至可能是我旁邊這個........咳,應該不會。 

虎背熊腰的暴食男,關成煦。

關成煦(我後來一直叫他肥煦)正在吃第五個杯麵,這次是咖哩味。看他吃得津津有味的食相,像一隻勉強套上衣服,肚裡有一個蟲洞的大肥豬。



「喂,你食唔食?任嗌㗎喎。」他朝我咧嘴笑,可以清晰看到麵條和蔥碎卡在他的牙縫上。

我搖頭,沒有答腔。

「哎,真無癮。」他沒好氣的掃我一眼,繼續大口大口的灌光杯中的咖哩湯,一滴不漏。

就在見煦揚手叫第六個杯麵之際,飛機上忽然傳來突兀的廣播聲,燈光同時變暗! 

飛機往下一墜,眾人屁股一瞬間拋離座位,驚呼聲四起。與此同時,座位前的電視屏幕紛紛轉播到一個奇怪的畫面。

畫面中,一個戴寶藍羽毛歌劇面具,穿著潔白禮服的男坐在辦公椅上,白手套合十地托頭,面具後的雙眸深邃懾人,在昏暗的環境下閃爍如星。

他手指輕彈,口裡哼著Hey Jude的調子,饒有趣味地牽起笑容。

「我地見面囉。」面具人淡笑。



我徒然一顫,不自覺吐出一句:「小說家。」

這個面具人肯定就是那通電話的小說家!

「歡迎各位乘搭本航班,距離落機尚有兩小時二十分鐘。我先自我介紹,我係今次置業測試嘅負責人,各位可以稱我為-馬克白。」


馬克白?《Macbeth》不是莎翁的四大悲劇之一嗎?這是被慾望主宰的不祥名字啊!

「各位能夠到達測試場地嘅準業主到時會知道測試詳細說明。不過,既然時間尚早,我先同各位玩一個熱身遊戲吧,嘿嘿。」

遊戲? 

「應該唔會叫我地打LOL吧?我打慣坦。」肥煦一貫的戇笑,對我問道。



我聳聳肩,把目光投向畫面中的小說家。不知怎地,我泛起一陣莫名的不安。

小說家呷一口烈酒,拉一拉衣領,湊前上半身,不徐不疾對鏡頭說道:「挪亞方舟嘅故事相信大家有聽過,各位今次有機會親身一嘗挪亞嘅滋味。事不宜遲,遊戲開始。」

挪亞方舟?

小說家消失在畫面中,取而代之的是........



基於人為失誤,本班機所攜帶的燃料不足以支持到目的地,本公司對此深感抱歉。

雖然如此,本公司已採取緊急補救方案。空中加油機已尾隨本機後方相同高度。當加油機接近本機,可以進行連接輸油程序。

不過,以現時的速度,加油機無法追上我方飛機。若要加油機加速,需要第三方的運輸機發出加速指令。



第三方的運輸機上放置數類貨物..........


這時候,畫面一轉,像閉路電視似的,平均分成四格。其中一格是堆得密密麻麻的行李箱。我隱約聽到機上四周有人驚呼,好像是認出自己的行李。

其餘三格放映的是一個黑色大鐵籠。

每一個大鐵籠內的「貨物」都各有不同,唯一的共通點是彼此都是,活生生,會叫會跳的。 

第一個鐵籠裡的是一群被隔開的牲口,貓狗豬牛雞等等,約五十隻左右。從畫面中,可以看到大黃狗瑟縮一角,母雞不安地拍翼啼叫。

其餘兩個鐵籠跟前者不同,並非寵物或者家禽,而是.......

人類。 



是的.......是人類。

兩個籠中的人數相若,二十人。


其中一個籠中的人穿粉藍色的病人服,有男有女,有老有幼,其中還有一個皮黃骨瘦的男生坐在輪椅。顯然,這群老弱婦孺都是病患者。

最後一個鐵籠中的人看上去壯得多,穿著統一的深啡色連身囚服,有幾個頹然地攤坐在地上,有的焦躁地抓住鐵欄哮叫。其中一個捲起手袖,雙臂纏滿刺青的大漢使勁踹欄。

如各位所見,當運輸機上擺放的貨物從兩萬呎高空棄置時,運輸機的工作人員便會向加油機發出訊號。

各位共有四次機會作出選擇,每十五分鐘投票一次,以多數者決定貨物的去留。

提示一:每一種貨物的加速度不同。

提示二:每一次只可選擇一類貨物,並必須「整體」棄置。

提示三:如各位有可行建議或問題,可向機組人員提出查詢。注意,每班機只可提出一次。

當加油機跟本機縮窄至可連接之距離,閣下的電視屏幕會向各位顯示。

遊戲開始,距離第一次投票時間尚餘十五分鐘,祝各位安全降落。


畫面一跳,馬克白再次出現在屏幕中,左上方顯示倒數,尚餘14分鐘57秒。

14:56......

14:55......

機內的一眾準業主紛紛四處張望,慘白的臉上無不掛著驚惶失措之色,一時間亂作一團。

畫面中的小說家彷彿看到飛機上眾人的窘態,平靜地說道:「要成功,自然需要割捨。聖經中嘅挪亞用一百二十年製造方舟,避過洪水,最後得到棲身之所。各位想置業嘅準業主,何嘗唔喺圖一個棲身之所呢?不過,各位比挪亞幸運,慳返百年時間。能唔能夠抓住機會,就是乎各位嘅抉擇囉。最後,馬克白提醒各位.......各位嘅選擇並無抵觸任何一個國家嘅法律啊。」

話音一落,畫面轉至一個像MC選擇題的表格。

籠(1):自己的行李 
籠(2):動物 
籠(3):重病病患者
籠(4):罪犯 


人命,在這群瘋子的眼中,只成隨意剔除的選項。如果大家都選了最後兩項,不就意味著最少二十個人死亡嗎?

這時候,不遠處傳來一道不屑的冷笑聲。


「白痴,我就唔信我撳個掣,投個票就掉晒啲人落去喇!哈哈,肯定係電視節目惡搞啦!鏡頭呢?鏡頭喺邊呀?哼,我就揀病人。」

說話的是一個年紀不過二十的女生,清純的臉龐化上淡妝,梳著ABC的標準自然瀏海棕髮,像窗簾布般寬闊的上衣把鎖骨外露,黑色Chanel手袋擱在白皙的大腿上。後來的日子中,我才知道她叫Ruby,普通的港女名字。

機上的眾人聽到Ruby的話,稍稍放鬆下來。的確,Ruby所說的的可能性可能性最大。

電視節目惡搞?

但,他們真的覺得有電視台會給我們每人一百萬來辦一個惡搞真人騷嗎?才怪。 

「Tanking......」一旁的肥煦忽然鼓起腮喃喃自語。

「Tanking? 你講咩?」我壓下聲線問道。 

「Tanking,即喺空中加油啊!一般用於軍事用途,要好高技術先做到。呢間神秘公司到底係咩來頭?」

軍事用途?

我聞言一驚,環視四周後壓下聲線續問道:「所以你覺得.....係真嘅?又或者,你一早就估到?」

肥煦沒有回答,伸脷舔走膠叉上的麵條碎,然後拋出另一個問題。

「你有無留意呢部飛機有咩特別?」

「嗯?商務位囉.....有咩特別?」我裝作若無其事,免得被發現自己從沒坐過飛機的事實,目光一度掃過屏幕上的倒數,距離第一次投票剩下13分鐘。

「呢部飛機無窗口,唔係一般民航機,而喺模仿民航,747改裝嘅偵察機。你覺得一般機構有偵察機?我地好明顯捲入好似光明會或者共濟會呢啲神秘機構吧。」

「你確定?你一啲都唔驚?」

「嘿,我曾經有個綽號,Solider煦。唔,我係軍事迷。」他頓了一頓,若有所思訕笑道:「我當然怕死......不過我呢種人死咗可能仲好。」

每個人都有故事,有人能夠寫成小說;有人寫成一首詩;有的只能寫在廁紙上,用來抹屎漬,沖進馬桶。明顯地,肥煦的是有趣的劇本題材,而不是一張充斥啡黃的臭糞紙。 

我沒有追問下去,至少不是現在這個生死關頭。

如果肥煦所言屬實,那麼我們這群準業主真的可能未到達樓盤便會被收皮,不,收樓啊!


「掉行李?掉動物?掉咩先會加速得最多.......」我思忖。 

站在人道的立場,行李絕對是首選。可是,掉行李的加速度能否使加油機追上? 

這時候,有人跟我想到同一個地方。我身後傳來一把沉穩的男聲。

「加速度......按重量?」

我回頭一顧,自語的是一個戴金絲框眼鏡,下巴蓄鬍的中年男人。他握住太太的手,後者依偎著他,臉色仍然蒼白。

後來,我們知道這個男人姓司徒,是大學副教授,教我最討厭的數學。我們都稱他為司徒老師。

我朝司徒老師點一點頭,說道:「如果按重量計算,四個選項入面嘅次序應該喺.......」

我們異口同聲說:「行李,動物,病人,罪犯。」

一旁的乘客被我們的聲音吸引住,紛紛把目光投向我們。

「行李。」

「掉人加速最多。」有人說道。

司徒老師皺一皺眉:「但最唔人道.......我地會變成殺人犯。不過,以理性角度去思考,機會率最大。」 

一個西裝男人從座位站起來點頭,義正辭嚴道:「我無法認同,醫者父母心,人命關天!點可以開口埋口就話要掉人落街.....咳,落海呢。」

好一句動聽的醫者父母心啊,我暗道。

「人地條命同自己條命邊個重要?」Ruby接道。

Ruby的話音一落,機上頓時鴉雀無聲,靜得彷彿聽到飛機引擎的噪音而已。 她的話如一顆炸彈,轟進大家的心底,試圖將人類一直引以為傲的善性炸成灰燼。

如果在籠中的人命和自己的生命選其一,答案顯而易見。

十五分鐘過去......

「準業主第一輪投票結果如下: 

籠(4): 34票
籠(1):13票
籠(2):9票
籠(3):1票 

根據準業主的投票結果,第四個籠將優先棄置。由於加油機尚未接近至本航班的可行連接距離,因此下一輪投票必須繼續,時間尚餘15分鐘。」

畫面毫無預兆的轉換至加油機放置罪犯的鐵籠中。機艙不斷拉遠,黑漆漆的鐵籠不斷往下墜,一雙雙手臂從鐵欄中探出來,彷彿在盡最後的努力掙扎。


那個紋身,這些不是假道具公仔,真的是......

「係嗰個個男人—」

話才說完,屏幕的畫面一黑,然後是另一個鏡頭。鐵籠中的罪犯沒有落入海中,而是直接砸在一個岩石小島嶼上。血肉模糊的殘肢散落一地,血水把岩石染得一片紅,隱約那對紋身手臂還死死的抓緊欄枝。

只有手臂和紅白交雜的骨頭,主人卻不見了......

被高處擲下的爛西瓜,紅紅的西瓜汁往四面八方猛濺。

「啊啊!!!!」

我聽到陣陣的尖叫和嘔吐聲,當中以Ruby的最是刺耳尖銳。

死人了......

剛才,大家還有一絲暇想,以為這只像Ruby說的,是甚麼電視節目。然而,看到如此血腥反胃的畫面,那一點可能性徹底幻滅。 

「我,我揀行李,你呢?」肥煦聲音微顫地打量我。

「我都係......」我說。 

「你地頭先邊個投票掉人落去?!小姐,剛才你撳咗掉人落去,你係殺人兇手!」那個西裝男站起來指責道。 

機上的人紛紛把目光投向臉色慘白的Ruby,議論紛紛。吊詭的是,這一雙雙眼晴的主人不少也投了罪犯吧。 

其他人死比自己死好。 

其他人成為眾矢之的,總比自己好。

說到底,這是人性。

「痴,痴孖筋,投罪犯有三十六票呀!再者,我投嘅喺病人囉好唔好!佢地宜家仲生勾勾......計我話,可能係你,你,你......同埋你。」Ruby站起來轉身指著附近的準業主叫道。 

就在這時,飛機忽然搖晃急墜兩秒,突如其來的離心力使Ruby和西裝男一拋,差點就栽在前面的椅背上,尖叫聲四起。

兩秒後,飛機終於平穩下來。眾人臉色煞白,我亦不禁嚥一嚥口水,手不自覺握緊扶手。

屏幕傳來馬克白的淡笑聲。

「各位準業主,無須緊張。今次只喺少少氣流。不過下一次就難講囉,嘿嘿。剛才嘅籠不幸直撞地面—」

「砰!各位仲有三次機會,或者兩次......又或者一次。嘿嘿。要捉緊時間啊!」

馬克白消失在畫面中,剩下角落的倒數像跳字鐘一般,一眨一眨的。

10分20秒。

司徒老師站起來,走到機前方環視眾人,試圖主持大局。

「大家唔好再拗住先。時間得返十分鐘,再嘈落去,大家都會死!我地要討論之後揀咩......」

「行李!」

「動物!」

各準業主在座位中爭著在座位叫喊,這個密封空間一時間比街市更吵,更混亂。

「之前指示有提到,我地可以提出一個問題。不如我地........」肥煦建議道。

「會唔會喺捉字蚤,或者有其他辦法?」

說話的是一個短髮剷青,一身男性打扮的女人, Anson。她身邊的女生樣子姣好,是骨感型的美女,一直緊緊的抓住她的手臂。

有其他辦法? !


這句話並未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可是卻使我不禁一怔,陷入沉思。

此際,西裝男對眾人提議道:「雖然咁講唔係太好,不過我覺得我地或者應該問剩低呢三種『貨物』對我地接下來嘅.....日子有咩幫助.....畢竟,我地連自己要去邊都未知。」

眾人點頭贊成,連老好人的司徒老師都沒有阻止,由西裝男向機上的工作人員發問,後者轉達。

行李,自然就是我們帶來的物品。幸好,我帶的是普通衣服,棄了都不可惜的平價貨。我想,這裡大部份準業主的行李也大同小異吧。

「我成喼都係零食杯麵.......媽,係精神食糧呀!」肥煦可憐兮兮地嘀咕。

動物,是我們這群準業主到達測試地點後的食物。當然,這些動物並非這一年內「唯一」的食物。至於如果棄置這群食物......不,動物後,會否不夠糧食則暫不可知了。 

病人,在目的地可能得救,也可能即使醫治,最後救不了。

十五分鐘眨間之間便過去......

我和肥煦兩人趕在倒數完結前,各自剔了一個選項。由於準業主所按下的選擇都在自己的屏幕上,所以未公開投票結果前,我們都不知道對方

一般來說.......我意思是作為一個人,選的應該是沒有生命的「行李」才對。

然而,這十五分鐘顛簸不定的航行中,飛機不時晃動,同時也搖晃著準業主的道德底線........

「行李。」肥煦對我說道。

我微微點頭,剔選「行李」。

雖然還未找到殺死靜婷的犯人,我絕對不能這樣就死.......

雖然把病人棄置是最合理的選擇,可是.......我不能越過那一條線...... 

那一條劃清人與獸的底線。

究竟是不是還有其他不用死人的辦法?!

終於,第二輪投票結束,結果出來了。加油機加速後仍未到達可以加速的距離。這意味著我們仍然要進行第三次投票。這一次的投票結果如下: 

籠(1):自己的行李 20票
籠(2):動物            26票
籠(3):重病病患者 11票

看到屏幕畫面中的動物從高空墮下,沒入大海,機上的準業主卻沒有人出聲,也沒有人像最初那般指責Ruby。

畢竟選病人的,共有11票。撇掉Ruby(如果她沒有改變過選擇),還有十個人轉向。這個人究竟是誰?

可能是Anson。

可能是坐在前面的司徒老師。

可能是那個指責Ruby的西裝男。

也可能是遠處的那一家三口。

換句話說,誰都有可能,誰都不可信。果然,面對隨時的死亡,人的道德底線漸漸變得模糊不清。如小說家所說,我們正握住一條名為人性的鑰匙,站在大門前。

是的,只要打開門,然後提腿跨出門框........

這時,肥煦用膠叉戳我的手臂,悄聲道:「哥仔.....」


「成柏宇 ,Sam,隨你點叫。」我應道。

「咁我叫你Sam啦。你有無玩過Ocamp?」他忽然問道。

「嗯?我讀大學嗰陣喺喺摺友,無參加過。你想講咩?」

「哎,睇你陰陰沉沉咁都估到。不過,你點都有聽過『一生人一次』呢個Game吧?」

「一生人一次?嗯,除衫,除褲,除埋個Bra嗰個Game。」

「一生人一次」是大學的經典集體遊戲,但願你沒有玩過。

這個遊戲玩法簡單,一班人蒙住眼,聽主持指示,解開身上最束縛的東西。這個遊戲最常見......或者最期望的結果是,蒙眼的把身上的衣服脫光光。

然而,真正的答案卻是-眼罩。只要大家脫下眼罩,這個遊戲便會完結。

跳出固有思維,從框框走出來.......

從框框走出來?等一等!

「係籠!隱藏的選擇喺鐵籠!如果大家建議將所有鐵籠棄置,呢個測試就會完!」想到這裡我不禁破口而出。 

「你都諗到喇。不過,我地已經錯過機會。唯一嘅發問機會已經畀佢地浪費咗,我地宜家恐怕點揀都無意思。唔知呢部飛機會唔會派卡寫遺言呢?哈。」肥煦苦笑道。

「你仲笑得出?你唔怕死?!」我不滿道。

肥煦目光閃過一抹黯然之色:「總有啲人就喺死不足惜。」

我沒有多想,反駁道:「仲有機會。呢一輪投票會真正決定我地呢班人生死。我唔可以死!」

我不能死.......至少現在還不是時候! 

語畢,我站起來扯住肥煦走到座位前,對飛機上的一眾準業主說出關於鐵籠的看法。當大家聽到我們已經錯過發問機會時,有人咒罵;有人開始哭哭啼啼;有人嚇得臉色發白;還有一個握住念珠默念。

我把目光移向司徒老師的屏幕,時間尚餘兩分鐘。

「未完.......如果大家信我,呢一輪投票揀行李。」我說道。

「仲揀行李?!行李同人,點都喺人重啲啦!」有人質疑。

「四眼仔,你想靠害啊?!」

我慣性地托眼鏡,搖頭道:「小說......馬克白一定估想我地揀病人。呢個喺最正路嘅選擇。你地記唔記得馬克白提及過挪亞方舟?呢個係提示。上帝當初用洪水淹沒大地,因為要肅清罪惡。如果我地最後仍然成為『罪惡』,我可以幾乎肯定........呢艘方舟無辦法到達目的地。」

「我贊成揀行李。我記得最初晌機場有超過一百人,即喺我地應該被分成兩個航班。我覺得呢個神秘機構唔會容許我地兩個航班無辦法到達目的地,所以宜家一定仲有一線生機。」司徒老師也站起來附和。

我環視眾人,看著他們猶豫的目光, 走回座位中,趕在這一輪投票完結之前完成選擇,然後閤上眼,深呼吸,等待結果出現。

怦怦!


怦怦!

我的心跳不斷加速,像鼓聲一般洪亮。飛機依然不停搖晃,彷彿下一秒便會失重下墜似的。

如果我猜對了,而大家也聽我的建議,我們便通過這該死的測試。

如果我猜對了......我救了飛機上的準業主........

同時也意味著,我救了姦殺靜婷的雜種! 

媽的,啊啊啊啊!

「仆街!仆街!仆街!仆街!!」

該死的!!

「砰!」

我用力捶在扶手上,嚇得肥煦發出一聲怪叫。與此同時,投票剛好結束,結果出爐。

籠(1)行李:35票。

籠(4)病人:22票。

這次棄置的是行李。隨行李從天而下後,馬克白再次出現在畫面中。

「恭喜各位準業主,成功通過第一個測試,不過另一艘方舟無各位咁幸運囉,嘿嘿。距離到達目的地尚有一個小時,好好休息吧。我地好快就會見面。」

隨著過了一會發出的微震,我們終於確定通過了這一場測試。

然而,我們已經回不去了........

在投票的那一刻起,我們已經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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