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說出「真相」,也只能等我們再次回來。這一次,穎澄還是把我帶來了,原因是「男仔大力啲,黎啦,你幫下我啦,唔該。」
 
因為她想搬一塊全身鏡到地下室,我雖然沒有搞懂,卻還是幫了她。這全身鏡比我想像中還要輕,但仍然有一定重量,大熱天搬這東西也是不好受的。
 
穎澄幾乎是在這屋子裡自出自入了。今天她帶了不少個人物品過來,我想她應該是想在這裡逗留幾天。
 
在受害者的住所,傷害他,同時霸佔它。這不知道是從何處學會的壞習慣,曾經聽說過,是他以前的男朋友教會的。
 
是以前的男朋友,也是現在的。他們沒有分手,卻沒有再相見了。因為她的男朋友自那天開始不見了。
 


消失。
 
那是在她加入俱樂部之前的事。
 
穎澄在白屋的浴室取了一盆水,然後在雪櫃搬來一堆冰塊,是她在昨晚離開時特意去準備。這可真是辛苦的工作,換了是我,肯定不會做這麼無聊的事。
 
女人!
 
她的工作,就是講求平衡效率與興趣。
 


這只是興趣的一部份。
 
冰塊混進了水後,只需要攪動幾下,便能成為一盆冰水,速度比我想像中快。
 
這樣子搬動是很辛苦的。由於我雙手都抱著全身鏡,沒有空閒的手可以幫她,所以她自己搬動這些東西。
 
但她並無怨言。
 
應該說,她是樂於這樣做。不但在處理目標人物時能為她帶來興奮,就連準備工夫,她一看見那些道具,就能想像出施諸於目標人物時的情景。
 


只是這樣,足以使她興奮起來了。
 
「你地知唔知我係邊個?」所以自以為高級的人,第一句都會說這番話。可是他們永遠不曾想過,自己身處何方,又是什麼一番景象。
 
不管他是政要﹑富豪還是什麼人,落得如斯境地,都應該乖乖住口。
 
「你唔洗咁過份……」穎澄沒等她說完,就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將冰水倒在他的身上。
 
吳嘉樂一時驚訝,也可能是太冷了,完全來不及反應。而就在此時,穎澄已經有了下一個動作。
 
即使沒有困住吳嘉樂,也可以看得出他瑟縮在一角。這裡著實是太髒了,這一點他自己最清楚。
 
身處這種環境,不作任何動作是最聰明的。雖然地下室的空間很大,他坐著的位置卻沒有改變。
 
穎澄一個動作,拉著吳嘉樂的頭髮,將他狠狠地扔進了其中一個鐵籠。這些鐵籠的體積並不大,因為那原本就不是用來裝著人類的。


 
狗籠。
 
但是吳嘉樂進去後,仍有活動的空間,只是不能盡情伸展而已。
 
關好了門之後,穎澄用密碼鎖鎖好鐵籠,然後開了燈。
 
瘦了。
 
只是一天的時間,他明顯消瘦了不少。
 
在接下來的三天,他都不可能有任何進食。
 
「保證我既安全,你地到底係點保證我既安全呀!」吳嘉樂開始胡言亂語:「你地快啲打電話聯絡我屋企人,快啲!我要佢地黎救我呀。」
 


香港一個較有名的,吳姓的富豪。
 
吳嘉豪以為我們是綁架犯。
 
「轟」的一聲!穎澄狠狠地用鐵棒敲在鐵籠上,發出了極大的聲響,這使得吳嘉樂馬上住口。
 
這聲響太大了,而且那鐵棒就落在他的頭頂。不誇張,這一擊可能對他的精神造成一定影響。
 
不是可能,是一定!
 
穎澄叫我把全身鏡放在籠子的前方,對準了吳嘉樂,稍稍移動了角度,直到他可以完完全全地看見自己的樣子。
 
「我宜家會日日黎幫你沖涼,你執到啦。」穎澄不帶任何情感地說。
 
臨走的時候,她還刻意加了一句:「你望下鏡裡面既自己,你到底係邊個?」


 
「我到底係邊個?」吳嘉豪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不過穎澄並不是要他明白,只是要他生疑。
 
燈又再次關了,重回黑暗。
 
回到房子上,穎澄叫我三天後才回來。這幾天沒我的事了,我想接下來的事就只有「等」了,並不需要急在一時。
 
對,冷靜,然後想著﹑享受著﹑等待著。
 
我很明白這一切,這跟我處理案件的手法一樣。這樣說或許還不夠準確:我的手法就是從她身上學來的。
 
「你到底係邊個?」我原本不明白那鏡子的用途,可是聽到這個問題後,才明白到她的用意。
 


她要吳嘉樂對著鏡子自己這個問題,她要他質疑自己的存在。曾經有過這樣的一個心理實驗:連續三十天起床後問自己是誰,最後會變成瘋子。
 
然而在這裡環境下,這種心理狀態下,需要三十天嗎?
 
或者,只需要三天。
 
這個瘋子,想讓別人跟她一樣變成瘋子。
 
這只是未經證實的實驗,不知真假。但穎澄並不在乎,應該說,她只是知道結果罷了。
 
「點解你要用密碼鎖?」這是我心裡的唯一疑問。
 
「比一個希望佢。」我倒抽一口涼氣。
 
希望愈大,失望便愈大。
 
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