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曉之時。

先醒來的是小雪,她一睡醒便抱著康仔和娜塔卡大哭,然後又嚷著要為大家煮早餐,險些把廚房燒了。

娜塔卡的傷勢還好,阿樂為她外購了一堆零食,總算令她的身體慢慢恢復過來。

瘦削的身體開始恢復到適中的體型,但離目標的肥胖狀態還有一段距離。

「康仔...你食唔食?」娜塔卡擦掉嘴角的餅碎,羞答答地拿起半根繽紛樂遞給康仔。





「唔洗。」康仔開了罐汽水,咕嚕咕嚕地喝起來。

娜塔卡失望地低下頭,半根繽紛樂只能送進自己嘴裡。

「我地下一步應該點做?」阿樂為小雪打開薯片包裝。

「首先會合拉薩特,早兩日我收到佢email。」康仔回答。

「佢仲未死?」小雪面露喜色。





「條友邊有咁易死。」康仔微笑。

兩個月前。


大雨滂沱,雨水洗刷大地萬物,煥發出另一片新景象,自然循環,生生不息。

第十次示愛失敗的紫盈呆呆地坐在公園,耳筒播放著方皓玟的分手總約在雨天。

縱使她連被分手的資格也沒有。





抬頭望天,她的眼鏡起霧,眼角的水滴不知雨水還是淚水...

戀愛之神從她一出生就沒有給予她眷顧。

別人在戀愛時,她在學習,別人準備結婚時,她在工作,別人早已結婚,她才開始求愛。

「如果天可以俾個男人我就好...」紫盈在心裡默想。

快將三十的她早有成家的念頭,卻缺乏成家的對象。

求求你!

求求你!

我要一個男朋友!!





「噗!」

重物倒地。

激起的水花灑到她的臉龐,嚇得她慌張地跳起。

旁邊倒臥著一個紅髮男子,赤裸上身,全身佈滿鮮血,背部有個巨大的翅膀紋身。

是一對魔鬼的翼。

難道她的願望實現了?

「你無事嘛?不如我幫你call白車...」紫盈戰戰兢兢。






「唔洗。」男子苦苦地撐起身體。

深邃的輪廓,黝黑的皮膚,長長的睫毛,是一副標準外國型男的長相,再加上健碩的身材,足以深深吸引著紫盈。

「但係你成身傷曬...」紫盈看得入神,臉頰發熱。

「本大爺都話唔...唔洗...」男人腳步蹣跚,欲言又止。

他的腳步慢慢傾前,倒下。

整個人倒在紫盈身上。

紫盈一時反應不及,就這樣被他壓著,大字型攤在地面。

她在哭。





但這次流的是幸福的眼淚。

紫盈費盡氣力把男人背回自己的不足二百平方的板間房,並把自己的床讓給他,自己睡地板。


第二天,男人身上的傷如奇蹟般康復,但胸肌上留有一大塊疤痕。

「你見點呀?」紫盈遞給他毛巾。

「小小傷,算得係乜。」男人回答。

「係呢?你叫咩名?」紫盈這才想起自己連對方的名字也不知道。

「拉薩特,你呢?」男人吃著自己為她準備的早餐。





「楊紫盈,係咪好難聽呀?」她的臉頰發熱。

「有無電腦?」拉薩特直接無視她的問題。

「你等陣...我有notebook,好快!」紫盈翻開亂七八糟的背囊。

拉薩特發了封郵件,然後把notebook還給紫盈。

「好啦小姐,我要話你聽個消息。我因為一啲原因比人追殺緊,宜家走緊難,希望可以徵用你呢度黎避難,你唔想有咩危險既話請你離開先。」拉薩特翹起二郎腿,厚著臉皮說。

「無問題,但我都有個請求!」紫盈握緊拳頭。

「講黎聽下。」拉薩特抓抓凌亂的頭髮。

「...」紫盈欲言又止。

「嗯?」

「我希望...」

「係。」拉薩特有點不耐煩。

「我希望你可以同我結婚!」

「下?」

「...講完。」

「下!?」

「我爸媽話我就黎三十歲都未帶過男朋友返屋企食飯...」紫盈低下頭,推推眼鏡。


「都唔洗一黎就結婚㗎小姐。」拉薩特咯咯地發笑。

「但結婚係我既夢想,我覺得我地既相遇係緣份...」紫盈感覺自己平生第一次這麼大膽。

示愛的經驗不少,但向說話還不多過十句的人示愛倒是首次。

反正她在心底裡打定輸數,論食檸檬的次數她不輸任何人。

「OK呀。」拉薩特笑笑。

「但作為條件,你要比我響度藏身。」

「真係!?」紫盈雙手合十,感動的淚水眼中轉動。

「係呀,反正我爛命一條。」拉薩特攤攤手。

「不過我要提醒你,你隨時會無命,我亦唔會保護你。」拉薩特笑的時候露出虎齒,又一次攻陷紫盈的心。

「嗯!」紫盈猛地點頭。

二十七歲的她,終於迎來自己的初戀。

紫盈媽媽還沒來得及將雞腿收起,拉薩特便一把將其夾住,咕嚕咕嚕地吞吃,連骨頭都不剩。


「乜你好肚餓咩...」紫盈媽媽。

「OK啦,隻雞肥係肥咗啲,但勝在夠滑。」拉薩特打了個咳。

紫盈媽媽雙眼反白,差點昏死過去。

「媽咪,佢講笑咋...」紫盈夾在兩人之間,尷尬萬分。

「唉,我無眼睇你地呀,我地走!」

紫盈媽媽拍檯怒罵,眉頭皺成倒八字,紫盈爸爸則在旁邊像太監般不哼一聲。

「起橋!」拉薩特咯咯地發笑。

「你....!」

「恭送伯母大人,好行唔送。」拉薩特誇張地敬禮。

「我地扯!」

「媽,食埋條魚先啦,我蒸得好辛苦㗎...」紫盈在廚房扛出一碟石斑。

「心情唔好呀!下次先啦!」紫盈媽媽拖著紫盈的太監爸爸氣沖沖地離開。

「媽!」紫盈一不小心將石斑掉在地上。

「咪同講咗我媽咪唔鍾意人咁無禮貌...」紫盈有點生氣。


「咁我覺得好玩嘛,哈哈哈哈,你見到佢頭先個樣,啲火直頭響鼻哥窿噴出黎。」拉薩特抱著肚子,哭笑不得。

「仲覺得好玩!」紫盈皺眉,拿起報紙,想把掉在地上的魚包好,放進垃圾桶。

「紙下留魚!」拉薩特大叫。

「嗯?」紫盈。

拉薩特拿起筷子,蹲在地上,把一塊魚夾進嘴裡。

「做咩呀你,好污糟㗎!」紫盈拍打他的肩膀。

「食得唔好哂呀嘛,電視都有做啦。」拉薩特笑笑。

「吐出黎!」

「唔吐!」

「快啲呀!」

「吞咗。」

「唔理你呀!」紫盈這次真的生氣了,轉身就走。

突然,一雙手從後抱著她的腰。

時間恍惚停頓。

「唔好嬲啦,聽日我帶你去海洋公園玩。」拉薩特的鼻息在弄得紫盈耳根發熱。

「你...你唔係話...你比人追殺緊咩?」紫盈的臉紅得像蘋果。

「吊頸都要透氣呀。」

「你真係唔怕?」

「唔怕,為咗你乜都唔怕。」拉薩特露出小孩般的微笑。

紫盈在鏡子的倒影中看見自己尷尬的姿態,立刻把拉薩特推開。

「係啦...你今日早上叫我提你send email...」紫盈害羞地推著眼鏡。

「哎呀!唔記得咗!」拉薩特立刻跑到桌面打開notebook。

「其實呢,你啲email係send比邊個?」紫盈好奇。

拉薩特想了半天。

「呃...一個以為自己玩劍既傻仔。」







山頂纜車。


「係啦...其實呢我都未問,點解你好似唔洗搵屋企人咁既?」紫盈不敢望出窗外,語氣卻假裝鎮定。

「我都無屋企人,孤兒院就係我屋企。」拉薩特大咧咧地吃著紫盈為他準備的便當。

「喔...唔好意思呀...」紫盈羞愧地低下頭。

「哈哈,我老豆老母都算係咁,起碼留低條鏈比我追悼佢地。」拉薩特不以為然。

他向紫盈展示頸上的鏈,串著一個月牙型的白色雕飾。

「咁你得一個人咪好孤單?」紫盈問。

「唔會呀,我有六個好好既朋友,我當咗佢哋係我兄弟姊妹㗎啦。雖然同本大爺比,佢地打交實力真係差十幾班!唔係,應該係三十幾班哈哈哈!」拉薩特大笑。

紫盈看見拉薩特大笑,自己亦不期然笑起來。

從前聽過一句說話。

愛的人快樂,自己便快樂,這句話果然不假。

「係啦,我有嘢送比你。」紫盈翻著手袋。

「登登!」紫盈自動配音。

她的手掌放著一個可愛的紅色惡魔鑰匙扣。

「哇,咁樣衰既?」拉薩特皺眉。

「咩呀,明明就咁可愛,然後我都有一個。」紫盈嘟嘴,拿著一個天使鑰匙扣在耳邊晃動。

「以後你要帶響身呀。」

「知啦知啦...」

「係啦,講多啲你既朋友故事我聽。」

「好呀!話說有一次我地去咗打邊爐啦,你知唔知團長佢表演用鼻食麵...」

兩人在車廂裡聊得愉快,卻沒料想到之後的危機。

本來拉薩特嚷著要玩海盜船,但由於紫盈畏高的關係,只能拿著手袋在下面看,旁邊都全是在等待自己小孩的師奶。


「哎呀,啲𡃁仔真係貪玩,咁高好危險㗎嘛。」師奶一號。

「咪係,你個仔都響上面呀?」師奶二號。

「呃...我男朋友響上面。」紫盈尷尬地道。

等拉薩特玩完所有機動遊戲後,紫盈拉著他到熊貓館,畢竟比起機動遊戲,她覺得會跑會跳的小動物可愛得多。

「係呢,你估下海洋公園啲熊貓係咪人扮?」拉薩特托著下巴。

「點解咁講?」紫盈推眼鏡。

「因為佢地都唔郁,郁得最多個個淨係識起身柯屎。」拉薩特的臉緊貼玻璃,心裡期待熊貓會醒來然後跳支街舞。

「唔係呀,我覺得懶懶地都幾可愛呀。」紫盈捱著他的肩膀微笑。

「唔知佢地會唔會打飛機?」拉薩特奸笑。

「好核突呀你!」紫盈拍打他的肩膀。

就在懶洋洋的大熊貓終於翻身的一剎那,拉薩特突然警惕起來,用手掩蓋著紫盈的嘴巴。


「嗯...?」

紫盈詫異地看著他,就算熊貓醒了也不必那麼激動吧。

拉薩特皺眉,盯著周圍眾多的途人。

怪異的氣息人群中瀰漫著。

他指了一下出口的方向,向紫盈打個眼色,然後慢慢鬆開手。

紫盈縱使不會意,但還是點頭,不作聲地跟著他走向出口。

「咻。」

突然一支箭矢差點擊中拉薩特的頸,直接命中他背後的玻璃。

「呯!」

半秒後玻璃瓦解,伴隨此起彼落的驚嚇聲,所有人開始拔腿狂奔,連本來睡午覺的熊貓也立刻跑回窩裡。

「跑!」拉薩特拉著紫盈跟隨人潮離開。

暗角裡,獵人露出陰森的微笑。

惡魔捕獵遊戲,正式開始。

紫盈跑到一半突然停下來,旁邊全是趕著逃命的人群。


「做咩呀?」拉薩特。

「你出去先。」紫盈。

「係咪傻㗎你?會死㗎!」拉薩特。

「我一定要入去。」紫盈握拳。

「喂!」拉薩特還沒來得及阻止,紫盈便拔腿跑回館內。

拉薩特心知獵人發現自己,而且自己有傷在身,現在跟獵人正面硬幹一定必死無疑。

另外,現在人群混亂是逃跑的好時機,於是他只能眼睜睜目送紫盈,然後默默地跟著人潮離開。

目送她的背影。

離自己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跑著跑著。

跑著...

終於離開熊貓館。

他停下來。

「屌!」

他仰天長嘯,然後帶著送死的勇氣跑回熊貓館。

剛才人山人海的熊貓館一片寂靜。


鋒利的玻璃碎片,倒下的鐵欄,喝剩的飲料,半滿的薯片,還有遍地數之不盡的雜物...

拉薩特周圍察看,看見遠處半跪在地的紫盈。

「你無事呀嘛?」拉薩特跑到的身旁。

「扭親...」紫盈皺眉。

「你頭先返入黎做乜嘢?」拉薩特抱頭,一副這次被妳累死的樣子。

紫盈低下頭,打開掌心,上面是拉薩特的月牙吊飾。

拉薩特這才驚醒,摸摸自己的頸,自己的掛飾果然不翼而飛。

「頭先支箭射斷咗你條鏈...所以...」

「所以你特登幫我執返?」

「因為佢係你屋企人留低比你既唯一一樣嘢,肯定好重要。」

「傻妹。」拉薩特羞愧地微笑,摸摸紫盈的頭。

「感人既故事結束啦。」一人突然插話。

「比機會你走唔走,宜家返黎送死?」另外一把聲音。

兩個穿著飼養員制服的男人慢慢走出,一個手裡拿著弓箭,一個則拿著掃把。

兩人對拉薩特虎視眈眈。

「哈,我就係鍾意作死。」拉薩特回嘴。

「唔好咁口硬住,宜家要解決你真係話都無咁易。」拿弓箭的男人撕開制服,露出黑色緊身衣。

「全世界都知你比神父既聖槍所傷,失去能力。」拿掃把的男人詭異地微笑。

聖槍,又稱命運之予,傳說中沾有耶穌鮮血的寶具,擁有制裁及封印一切黑暗之物的能力。

教會的首領---神父就是憑它打敗了七騎士的惡魔之子。

拉薩特咬牙,摸著自己的胸膛的傷痕。

那道唯一不能復原的疤痕。

那場戰爭後,七騎士和公主各散東西,神父元氣大傷。

教會貴為最大的獵人組織,也用大量獎金懸賞,鼓勵其他游離的獵人組織追殺七騎士。

而惡魔的名字於七人中價值最高。

拉薩特的人頭,一億五千萬。

他在獵人們的眼中如同一堆移動紙鈔。


「一億五千萬?我比夠二億你。」拉薩特露出惡魔的微笑。

「你嚇到傻咗呀?」拿弓箭的獵人抽出一箭。

拉薩特的瞳孔放大。

「吼!」

伴隨著野獸的呼聲,兩隻大熊貓從巢穴跑出,發瘋地沖向兩個獵人。

野獸呼喚。

這是拉薩特人型姿態的能力,可以短時間於小範圍內操控野獸。

由於從前拉薩特不知從哪個獵人身上奪取的能力想不到今天能大派用場。

「兩隻熊貓唔止一億五千萬啦掛,慢慢玩。」

拉薩特奸笑,一下抱起紫盈便衝出熊貓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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