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最終回

頃刻間,我的思緒混亂到極點。怎麼會這樣?執行強制中止程式的人,將無法離開白色異境?凌博士沒有告訴我這點啊!

無法離開本場地是什麼意思?我會死嗎?還是會永遠被困在這裡?

冷靜,一定有什麼搞錯了,凌博士不會這樣對我。對,凌博士之前對我說,「在熒幕頂部插入USB手指,手指內的緊急終止程式就會自動執行,把試煉五跳過,你們就能一同回到地面了。」她說「我們」就能一同回到地面,應該如說話表面意思所指,就是我、單車、高健三人一同回到地面。如果執行者不包括在內,她應該會預先警告我才對。

不過,凌博士會否怕我不願意執行,所以才故意隱瞞?不會的,我不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雖然我跟凌博士認識不久,但她看來跟單車一樣踏實可信,而且她臨終時,還表示未能看到Shirley及單車幸福的樣子而感到很遺憾。她亦說過這只是舉手之勞。她顯然不是有意害我,一定是什麼地方出了問題。





我突然想起,除了她之外,單博士也曾同樣把單車交託給我。單博士曾說過,在沒有貓的協助下,單車就一定要覺醒能力才能通過試煉五,但我解釋完事情的始末後,他又改口說叫我絕對不能讓單車覺醒平行宇宙記憶。換句話說,他早就猜到我從凌博士處得到了強制中止程式,才會認定我有辦法在不讓單車覺醒平行宇宙記憶的前提下,也能離開這裡。

慢著!單博士在臨終前,好像很趕急地想要交待什麼,他當時說,「你在試煉五時,記緊要先⋯⋯」話未說完,他就被殺了。記緊要先做什麼?他知道我有強制中止程式,又吩咐我要記緊先做什麼,莫非系統已被改動,必須在插入手指前先作什麼步驟,否則就會出現眼前的結局?

可是,事到如今,USB裝置內的資料已被刪除,無法重來一遍,只能選擇「確定執行」或「取消執行」。如果我選擇取消的話,試煉五就會繼續進行,單車必須覺醒平行宇宙記憶,我們三人才能離開,單博士及凌博士的犧牲就白費了;相反,單車及高健就能即時離開,我也順利完成二人的遺願。

不行!我的存在,就是為了保護Shirley,我是不能夠犧牲自己的。可是⋯⋯可是⋯⋯

我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下定決心,不能讓Shirley困在這裡受苦。凌博士及單博士,你們的遺願我做不到,對不起!





我伸出手準備按下「取消執行」,可是就在這時,身體突然動彈不得。眼看手指距離熒幕只有數公分卻無法按下,我不期然焦急起來,擔心身體是不是有什麼異樣,但又立時醒悟過來,明白到底是什麼一回事了。

是Shirley!Shirley把身體的控制權搶過來了!

由於Shirley是主人格,我是副人格,如果她要拿回身體的控制權,我是無法反抗的。可是她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搶回來呢?

難道她準備犧牲自己,去成全兩位博士的遺願?

我二話不說跳入意識界,嘗試找Shirley對話。一進入意識界,Shirley已站在我面前,早料到我會到來似的。我焦急地問:「Shirley,你瘋了嗎?你知道自己正在做什麼嗎?」





她微笑著對我說:「我知道啊!按下確定的話,我就不能離開這裡了。」

眼看時間無多,我按捺不住質問她:「既然你知道,為什麼還是這樣做?即使強制中止程式無法執行,我們還能照常進行試煉五,讓單車覺醒平行宇宙記憶來完成試煉,就能三人一同離開。」

「這樣不行啊!如果單車同學覺醒了平行宇宙記憶,單博士及凌博士就枉死了,單車同學亦將會如楊姨姨所預知一樣,變得消沉自閉,人生就此虛耗掉。高健同學的情況也可能因延誤診治而惡化。我不能讓這些事情發生啊!」

「就是因為這樣,你就決定要犧牲自己?老實說,我猜不到『不能離開這裡』是什麼意思,當然可能什麼事也不會發生,阿勤不久就會帶人來把我們救出,但也可能會死、或者發生可怕的事。你不怕嗎?」

「我怕啊!」Shirley說罷把頭垂下,可是接著又猛然重新抬起頭,對我堅定地說:「但我知道你也很害怕。你剛才猶豫了一會,就代表你也不知道應該如何選擇啊!

Michelle,四年前我把你製造出來,我就躲在背後,要你代我生活,面對生活上各種可怕及困難的事。我自私、我膽小、我軟弱。我實在無法面對自己,也無法面對你們,只好繼續躲在背後。不過,這些年來的經歷,以至到這個偽白色異境內發生的事,我其實都看在眼內。你們各人為了自己的信念及目的,奮勇作戰,甚至犧牲性命,唯獨我一人卻獨自留在安全區內冷眼旁觀。

Michelle,你本來是一個冷血無情的人格,但如今你也有你的情感,特別在經歷了這件事後,你懂得為他人設想,我實在很欣慰你有這樣的改變。我不能繼續躲在安全區內,要你永無止境地替我受苦,我也是時候作出改變了。

不能離開這裡到底是什麼意思,我也不知道,但無論今後將會面對什麼障礙、要承受什麼痛苦也好,面前的路,就由我們兩姊妹並肩走下去吧!什麼把你抹殺掉之類的說話,你以後也不准再說再想!知不知道?」





我冷哼一聲,然後不知為何竟學了Shirley那噘嘴的動作,無奈地說:「隨你喜歡好了。」

「這就乖了,哈哈!」Shirley回應後高興地大笑起來。我已經有多久沒看過Shirley這樣開懷地笑呢?還是在我被製造出來以後,她是第一次如此高興呢?改變了的,其實不只是我,Shirley也因著這些經歷而成長起來。

Shirley把手改為移到「確定執行」前,吸了一大口氣後,昂首說著:「單車同學,離開這裡後,請你第一時間把高健同學送到醫院,並聯絡阿勤同學處理這裡的事。謝謝地原諒我三年前欺騙你一事,也在這幾天內全心全意地相信我。可惜天意弄人,我們暫時要再次分別,不過,我相信我們必定會重遇的。在我們重遇之前,你要保重呢!高健同學也是啊!有機會再見,拜拜!」

Shirley微笑著、卻又眼眨淚光地按下眼前的確定鍵。單車及高健所站著的活門打開,唯獨我一人繼續留在這裡。他們二人應該已掉到下層的地面,回到正常的生活了吧⋯⋯

(第八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