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前往尖沙咀的天星小輪,迷失在維多利亞港>>: <<迷失完結>>
<<迷失完結>>
我在哪?
這裡很冷,但又很熱。
這裡很寬敞,但又很擠逼。
這裡很痛苦,但又很快樂。
這裡很絕望,但......又充滿希望。
這裡到底是甚麼地方?
剛剛發生了甚麼事情?
我是誰?我死了嗎?天國?還是地獄?
不行,想不起來。甚麼也想不起來。
眼睛也張不開來。
不如說,我有眼睛的嗎?
我好像......思考不了,我好像......快要消失了。
算了,也沒有甚麼吧。
「黃洛森!」
是誰這麼吵啊?
「黃洛森!」
誰啊?你在喊誰啊?
「醒呀!黃洛森!」
消散的意識被這吵鬧的聲線重新凝聚起來,記憶也漸漸恢復。
眼睛,也能慢慢張開了。
「呢度係......咩地方?」
眼前一片白茫茫,甚麼也不存在,我到底在哪?
剛剛......對了,剛剛我被陳德昌扔向核心,在接觸到核心的瞬間,我......失去了意識。
那不只是失去了意識,那個瞬間,我感到整個人,不只身體,還有靈魂,所有組成我的部份都消散不見了。
那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雖然只有短短一瞬間,但感覺又像是永恆一樣。
好了,問題來了,我現在到底是在哪裡?
難道我失敗了,已經死掉了嗎?但......痛覺還在啊。
「黃洛森你醒呢咩?」
我回頭一看,眼前出現一個小朋友,應該說,感覺上是一個小朋友。
因為我只看到一團白濛濛的煙霧,第一印象是一個小朋友,但凝視一會後,便感到一股強烈的違和感。
那是很有智慧,很成熟,很......全知的感覺?
「你......係?」
本來我是想問「你是誰」的,但說出口的瞬間,感覺這樣問好像有點不對,到底是甚麼回事。
「恭喜你,你重生啦!」
無視了我的問題後,突然對我說了一句語義不明的說話,令我一頭霧水。
「好啦,既然已經重生,快啲去享受你新嘅人生啦。走吧走吧。」
雖然這團白霧在催促我離開,但我根本不知道怎麼做才好。
而且突然跟我說甚麼重生,我是死了又活過來嗎?
我完全弄不明白現狀。
「走啦走啦,仲留喺度做乜?去做你應該做嘅事。」
「等等!等等!我完全唔知依家係咩情況?你係咩人?咩重生?咩係我應該做嘅嘢?到底發生咩事?」
面對我的連珠爆發,雖然白霧沒有形體,但還是能感到好像露出了錯愣的表情。
「原來你記唔返發生咩事?唉,坐低坐低,我同你講清楚。」
本來白濛濛的空間,憑空出現了桌子和椅子,桌上還有一堆茶點。
「你坐低,我哋慢慢講。呢個環境好似唔係咁舒服,再等我一陣。」
白濛濛的空間,突然又開始改變,我站著的地方,突然變成了一個死火山口,四周的環境變成一大片樹林,然後空中是那種完全沒有污染,一片澄明的感覺。
不知道是否錯覺,我還能嗅到空氣,那是一種現代無法接觸到的空氣。
「點呀,呢度舒唔舒服呀?」
我點了點頭,本來還是一團白霧的她,此刻已變成了一個漂亮的女生,感覺有點像書遙,但又有點不同,比起書遙,她多了一分成熟感。
「原來呢個就係你對象嘅理想形態,唔係好襯你喎。」
我觀察著眼前的她,的確,這樣的穿搭和形象,是我曾經建議過書遙做的改變。
只是經她這麼說出來,感覺有點奇怪。
「好啦,放鬆啲,唔駛咁緊張嘅,好好感受下呢個地方,係咪好靚呢。不過,自從人類呢種生物出現之後,地球就變得愈嚟愈差,差到一個點係你會覺得,只要人類唔再存在,地球先會變返以前咁靚。」
眼前的影像一直轉變,從漂亮的自然環境,慢慢開始變得現代化,然後環境亦變得愈來愈差,就好像在展示著人類,不,是地球改變的歷史。
隨著環境變得愈來愈現代化,圍繞我身旁的壓力亦愈變愈大,快要把我整個人壓垮。
影像變化到最後,是一片荒蕪的土地,所有生命體都消失,那種感覺就是一種絕望的感覺。
我坐在椅子上,用力地呼吸著,好不辛苦。
「如果我話你知,如果地球再係咁落去,不出一萬年,就會變成頭先咁一片荒蕪。你會有咩感受?」
我不發一言,因為一萬年實在離我太遠,太不真實。
但我也幾乎能確定,這樣的情況絕對會出現,甚至根本不用一萬年這麼久。
「係咪好真實,但又離自己好遙遠,唔知可以有咩反應呢?」
她,會讀心嗎?
然後,眼前的影像又再次改變。
這次出現的不是環境,而是各式各樣的人。
這些人有的在建設,有的在破壞。
開始時,建設的人佔了大多數,而建設的成就感及帶來的繁榮,吸引了更多人來建設。
但當世界變得愈來愈繁榮,愈來愈進步後,建設的人數慢慢減少,破壞的人則愈來愈多。
世界的進步速度開始慢下來,建設和破壞的比例開始互換過來,世界的平衡開始慢慢崩壞。
本來滿懷希望在建設的人,即使沒有加入破壞,也開始感到氣餒而放棄建設。
更甚的是,有些放棄了建設的人,在失去希望後,那種破壞性更加強烈,仿佛要把整個世界都吞噬掉似的。
「人類真係好奇怪,明明可以好好合作變得更好,偏偏有人係會選擇去破壞一切。而更可怕嘅係,受到破壞嘅人,不單只失去希望,有啲人會選擇更加大肆破壞。到底人類諗緊啲咩,先會咁樣做?」
她在說明的時候,臉上的表情一直沒有改變,但說明到這裡時,臉上明顯蒙上了陰霾。
「所以呢,與其由得人類做破壞,不如我哋幫手加快呢個情況。絕望嘅人帶嚟嘅能量,可以破壞一切。而呢五百年入面,已經儲咗唔少嘅能量,應該好快可以幫地球做一次大掃除。」
聽到這裡,我不由得感到驚訝,在我面前的,難道就是策劃一切的神?
「你......就係深淵?定......應該稱呼你做,神?」
「嗯,深淵又好,神又好,都係一個稱呼啫。我只係一個負責幫地球清潔嘅集合體,亦可以話係地球嘅意志,或者地球本身,你哋想點樣稱呼我都無所謂。」
我聽到這裡,開始有點明白。
眼前的,不是甚麼神或外星生物。
眼前的就是地球本身,或者說地球的抗體,就跟人類體內的白血球一樣,會主動把不好的東西排除掉。
但當白血球的量過多時,便會將體內所有的細胞,不分敵我的消滅。
「如果真係咁,點解要引我入嚟?」
這是我一直不明白的地方,如果單純要破壞,其實慢慢地把所謂絕望的能量囤積起來就好,把我吸引來不是多此一舉嗎?
「其實最近呢十幾年,我發現地球破壞嘅速度開始慢落嚟。原本我都無注意到,但當吸引入嚟嘅人類愈嚟愈多,我哋發現地球有啲改變,雖然好少,但確實改變。」
四周又開始像電影院一樣,在播放地球景象。
破壞仍然持續,但偶爾會有停下來的時候。
而建設的部份,本來已經沒有人了,但在破壞去到某個程度後,總會有人開始去進行建設,而且這次的人沒有像以往般失去希望,而是被擊倒後再次站起來繼續建設。
「人類真係好奇怪嘅生物,明明都係人類,但你哋會有唔同嘅諗法,會合作,但會背叛;會大愛,但會自私;會建設,但會破壞......從遠古到現在,都未見過有一種咁奇怪嘅生物。本來我哋係基於人類會破壞一切而去加速毀滅呢一切,但最近嘅改變令我哋感覺好像又唔需要咁做。」
她頓了一頓,四周又變回白茫茫的狀態。
「老實講,我哋無任何嘅前設,只係我哋咁多年嚟儲落絕望嘅能量,唔可能一下子將佢消滅,而且,我哋仲未改變人類係需要滅絕嘅諗法。但係,亦唔可以無視人類最近嘅改變。所以我哋做咗一個決定,將一啲帶有希望嘅人帶入嚟,等佢哋可以體驗一下呢個世界嘅絕望感。如果佢放棄嘅,啫係計劃可以繼續進行;如果佢堅持嘅,或者可以再觀望一陣。」
「嗰個人選,就係我?」
「嗯,其實唔係你都無問題,只係之前一次我哋讀取到個女仔嘅記憶,覺得你都幾適合,所以就揀咗你啫。」
「我想問,如果我失敗咗?」
「無事嘅,只係會加快進行清洗嘅動作,清洗乾淨之後地球會慢慢恢復到原本嘅狀態。可能唔知幾多年之後,又會出現一啲好似人類咁嘅生物,不過到時再算啦。」
她默默說出的這番說話,令我心中不禁一沉,然後打了一個寒顫。
因為她的話語中,不存在任何感情,人類在她的眼中,連垃圾也不如。
在收拾垃圾的時候,我們可能會嫌髒,可能會感到麻煩,總之就是一定會有一些感受存在。
但人類在她眼裡,真的甚麼都不是,是可有可無的存在。
「啫係我哋只有一次機會,如果失敗,就會被消滅?」
「係呀,有咩問題?」
我真的差點吐了出來,原來不帶任何感情的話語,才是最令人感到嘔心的。
「無,無問題。」
「好啦,咁你應該大致理解自己會出現喺度嘅原因啦,你可以走啦。」
甚麼?離開?這就完結了?
「咪住,我知道自己點解會入咗嚟,亦都知道點解會有......深淵嘅出現。但係你哋點解要同馬雅人做協議?仲有,你一開始話我去做應該做嘅事,到底我應該做啲咩?」
她頓了一頓,然後嘆了口氣,好像被我悉破了甚麼似的。此刻給我的感覺,更加靠近人類一點。
「馬雅人係一個好麻煩嘅存在,佢哋本來就做咗好多唔同嘅建設,喺破壞嘅過程中係最麻煩嘅存在。所以當時我哋為咗避免麻煩,先同佢哋提出協議,減慢捕食人類絕望能量嘅速度。當然,我哋當時係有反對,但亦有贊成嘅。」
從她的話語中,我感受到一絲違和感。
因她一直用「我哋」而非「我」來說明整件事情,是不是代表,所謂嘅深淵,都有唔同嘅意見,所以才會出現一些看似要趕盡殺絕,但又會留有一絲希望的情況出現。
「係,你諗得無錯,我一開始已經講過我喺地球嘅集合體,所以我哋係有好多唔同嘅意見。不過我唔係特登呃你,只係覺得無必要講咁解。」
果然我猜得沒有錯。而且,她雖然一直強調沒有前設,沒有取向甚麼的。
但不知道是否這數百年一直跟人類接觸,吸收了人類的思想和意識,本來應該只是負責執行的她,也產生了不同的想法。
而且,在話語中亦多了一些只有人類才有的習性。我不知道算不算是隱暪或欺騙,但明顯就是沒有把話全說出來的感覺。
「哼,講到尾人類就係咁麻煩,先會令我哋都受到影響。」
「所以我可以理解,你哋喺過程中產生咗所謂嘅人性?」
「我哋只係因應現況去做出改變,我哋係平等嘅。」
她並沒有直接回答我的提問,但這種人性化的答案,亦能我更確信自己想法。
「我要做最後嘅提問,離開之後,我到底要做啲咩?」
「其實做咩都係你嘅自由。不過既然你問到,你就即管聽完好好掙扎啦。如果人類可以喺未來五十年,將對地球嘅傷害降低到一半以下,我哋就會放棄滅絕人類。」
五十年,不可能,對於人類這種生物來說,五十年想要變好是不可能的,這不是等於五十年後要把人類消滅嗎?
「無論你抱有希望定係覺得絕望,五十年後你都接近死亡,所以對你嚟講已經無影響。呢五十年嘅時間,就當係你喺呢度展示咗你嘅希望,所得到嘅少少獎勵啦。」
她隨手一揮,我身旁的環境突然變異,四周變得像電視收不到訊號時的雪花畫面般。
「時間差唔多啦,你想知嘅嘢亦都齊晒。馬雅嘅後代,即管嘗試掙扎改變啦,如果你能夠將希望延續落去,我哋可能會再見面都未定。」
「等等,馬雅嘅後代係咩意思?仲有,書遙!書遙呢?畀我見佢一面,求下你!」
我還沒有得到回應,一陣又一陣的訊號雜聲傳入腦內,我便失去意識。
失去意識後,我好像作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裡好像是一群人在對抗深淵,是馬雅人嗎?
畫面斷斷續續的,我已記不起內容,但總感覺我曾是那群人的一份子。
然後,我好像見到書遙。
我不知道是否真的有見到她,但我有跟她道歉的印象,心裡的那種不舒服的感覺,好像有一點釋懷。
之後,好像還有一些畫面,但......想不起來。
好累,好累,真的好累。
「發現目標,仍然生還,但意識仍然唔係好清醒,盡快安排醫護。」
「收到,隊長。搜救零隊要求增援,生還者一名,意識模糊,需要立即接受治療!位置係22°18'15.6"N,114°12'58.8"E。請盡快派人過嚟。」
迷迷糊糊間,我看到了一群穿著像是電影裡的特工一樣的人。
「黃洛森,你已經安全,接落嚟會送你去我哋嘅醫療室,等你好返之後我哋需要你嘅協助。」
「你......你係咩人?」
「我係特殊搜救零隊嘅隊長,張天賜。你可以放心休息,我哋會保護你。」
特殊搜救零隊是甚麼?
可惜我已沒有體力再詢問,之後我便失去了意識。
昏迷了三天後,我終於清醒過來,手上和腳上的傷口好像從沒有出現過似的。
另外,和那位姓張的隊長交談後,才得悉我那天只是失蹤了不到一個小時,看來兩邊的時間流動並不是一致的。
然後得悉所謂的搜救零隊,並不是甚麼政府的部門或是組織。
聽張隊長說,他們主要是由馬雅後代和一眾受影響的人的親人所組成的組織。
這個組織的歷史已經很悠久,一直以來都是暗中行動,亦只有被邀請的人會加入到他們之中。
而基本上他們會做的事情,就跟阿華說的差不多,而且跟深淵的對話中,也了解到這組織的存在。
然後,我把所得到的所有資訊都交給張隊長了。
雖然他們有邀請我加入他們,但我拒絕了。
在放下書遙的事情後,我想,我應該更加隨著自己的心情去做事,所以我決定繼續追求我自己的夢想。
大概,就像深淵所說的,我應該去做我想做的事情吧。
至於深淵的事情,就由張隊長他們處理好了。
我想,大概再也不會跟深淵的事情扯上關係吧!
對,應該不可能再扯上關係。
只要,沒有再發生甚麼奇怪的事情......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