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前往尖沙咀的天星小輪,迷失在維多利亞港>>: <<迷失六十一>>
我跟書遙上了船後,向著船尾的地方走去。
雖然船上乘客不算少,但船尾的坐位意外地不算多人。
坐下不久後,船慢慢地開出,涼風輕輕吹向我們,書遙的長髮在涼風中微微飄揚,很是好看。
我享受著久違的「約會」,真想這刻的時間能永遠停頓下來。
大概是沈寂的氣氛有點不太舒服,書遙開口了。
「係呢,你依家做兼職補習,咁咪有好多時間囉?平時有咩做呀?」
「都唔係多時間㗎,因為我依家開始寫書,你都知我以前好鍾意寫嘢㗎啦,不過之前返工返到無時間,反而辭咗職之後有返自己時間,又可以開始寫下嘢咁。」
「吓?真㗎?我以為你已經放棄咗寫嘢。」
談起過去,仿佛回到跟書遙還在上大學時,在夜裡無憂無慮分享夢想的時光,心裡不由得牽起了懷念的感覺。
「好犀利喎,估唔到你成功出書!雖然遲咗啲,不過都恭喜你。」
「哈哈,犀咩利呀,簽書會嗰陣都係小貓三四隻咋。不過比起盲目工作,會多返啲充實感囉。」
「簽書會?大作家喎,我有無機會攞到你嘅簽名先,哈哈。」
「梗係得啦,啱啱書展完咗,我仲剩返好多書喺屋企,過兩日我返去拎本畀你啦。」
提到書展的時候,我內心突然有種說不出的不安感,我到底是怎麼了。
「好呀,本書叫咩名呀?」
「吓,本書叫......<<和你分開後的206天>>。」
書遙的問題把從不安中帶回來,取而代之的是有一點尷尬,畢竟這書是因為書遙而衍生的。
「哦,係,係呀。」
書遙頓了一頓,好像察覺到甚麼似的。
「本書,係咪因為我而寫?」
「吓?呢層......」
我別過臉去,無數的回憶湧現心頭。
想當初跟書遙分手後,剛巧公司那邊也發生了不好的事,愛情工作兩失意的情況下,懷著滿腔的忿恨,以文字去作出宣洩,故出版的小說中,可謂是半真半假的東西交錯而成。
而當中的情感表露,更是百份百地根據自己的情緒而生的產物。
故這本書可以說是因書遙而寫,但過了這麼長的時間,對當時的事情也沈澱了,說來說去,自己的問題可謂佔了大部份,才會導致愛情和工作兩不順。
小說所發洩的負面情感是面向書遙,但一切卻是我自找的,所以要我告訴書遙這本小說是因她而寫,好像又有點過不了自己。
「你係咪仲覺得,當時我唔應該鬧你無夢想,更加唔應該離開你?」
書遙淡淡的聲線,幽幽的眼神,好像有點回到當時的情況,在怪責我一般。
「唔係,我當時係有唔開心,係有怪你點解我為你做咁多嘢,但係你都唔明白我。不過我依家已經......」
「我唔係問你依家,我問你嗰陣係咪有怪我,而你已經承認咗!」
書遙那略帶不滿的聲線,勾起了我過去那種傷痛的感覺。
「書遙你聽我講,我已經唔係咁諗,自從你離開咗香港,我一直都有認真去諗你講嘅嘢,我一直都有反省。亦因為你對我講嘅說話,我先會再次諗返自己嘅夢想,先會再次去寫嘢,唔係你嘅話,我唔會寫得出呢本小說。」
「我知道,過去咗嘅嘢已經無辦法改變,但我一直都想證明畀你睇,我係有進步。我仲想表達當日你同我講嘅嘢,我依家完全明白,夢想係重要嘅。而最重要嘅,係我一直想同你講一聲,對唔住。」
對,我之所以一直掂掛著書遙,除了認為當日的我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之餘,最重要是我沒有把自己的感受傳達給書遙。
而且,雖然我一直想起書遙罵我的說話,但當時我對她的說話可謂更加殘忍,不但踐踏了她的夢想,更加將她的信任眨得一文不值。
所以一直以來,跟她復合甚麼的,我連想都沒有想過。因為,我沒有那個資格,曾經傷害過書遙的我,欠她的是一個道歉。
而只有在道歉後,我才能重新出發。
書遙聽完我的說話,靜靜地看著我,半晌沒有作聲後,用不帶一絲感情的聲音對我說。
「講完啦嘛?」
「吓?」
我曾經設想過書遙各式各樣的反應,但從沒有想到會是如此的平淡。
「你改變咗,咁又點?你道歉,咁又點?」
「我.....」
「無論你點諗,無論你做咗啲咩,發生咗嘅事都唔會改變。你知唔知當日我有幾咁傷心?我有幾咁絕望?」
書遙的眼眶慢慢滴出淚水,那是絕望的淚水。
「你知唔知你嘅說話令我幾傷心,我一個人去到外國,遇到好多好差嘅事。我喺外國孤伶伶一個人嘅時候,尤其係病嗰陣,再諗起你嘅說話,嗰種絕望嘅感覺,係幾難捱。」
「書遙......」
「點解你當日唔留住我?點解你之後唔搵我?點解你要消失喺我面前?」
「點解淨係得你可以好好咁生活?點解得你可以放低過去?點解?點解呀?」
書遙的一字一句,都令我後悔不已。
我造夢也想不到,原來書遙是這樣想的,我的行為,竟為她帶來如此的傷痛。
「對唔住,書遙,對唔住。」
我也忍不住哭了起來,伸出雙手欲抱著書遙,卻被書遙推開。
「對唔住有用咩?我受咗嘅傷可以好返咩?你睇!」
書遙把她的上衣微微掀起,雪白的腹部,露出了一道明顯的傷痕。
「書遙?」
「你話你對唔住我,有用咩?可以補償到啲咩?我受咗嘅傷係咪可以好返?你改變咗,進步咗,我呢?我頭先話有出版社肯同我合作,假㗎!係假㗎!我去到嗰邊影嘅相根本無人欣賞,我連生活都成問題!最後我將相機都賣埋,乜都無咁返嚟香港。」
「我返到嚟香港,屋企人係咁鬧我,唔畀我返屋企!我夢想無咗,親人無埋,事業、朋友、愛情,我咩都無啦!你想對我道歉?無用,你根本唔知咩係絕望!」
面對書遙的指責,我無法反駁半句。
「書遙,對唔住。」
「唔好同我講對唔住,無用,一切都返唔到轉頭。」
書遙的哭聲像刀子般一下一下刺進我的心裡,我認識的書遙不是這樣的,她應該是很正面,無時無刻充滿活力的人。
到底經歷了甚麼事情,才令她變成這樣,我又可以為她做些甚麼?
「書遙,我......我可以點做,我可以點幫你?」
「你真係想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