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食人魔《十六歲透明感少女黑夜狩獵事件》: 第四十五節
Part 4 (45.)
張恩東在樹林裡面醒過來，眼中第一樣見到的是灰朦朦的天空。四周滿是滴滴答答的雨聲，打在葉片上面滑落再沉入泥土裡面。
我在那裡？
這是第一個閃現腦中的問號，張恩東環顧四周卻不見有人。回想起來Amber理應在自己身旁，如今身邊卻沒有一個人，就連市川政的蹤影都不見了。
手撐在泥地上面，胸口就是一陣撕裂的痛，每吋皮膚都被千萬口小針鑽刺。耳中聽見遠方狗群吠叫聲，朦在雨中隱約傳來。
「Amber！」張恩東試著開口去找尋她的下落，喉頭卻像被灌下硫酸一樣。同時遠方的狗又開始群起吠叫起來。
雨點打在身上發出輕微「嗞」一聲響，再留心才發現水點在踫上皮膚的一瞬間，全都被自己的體溫蒸發掉。一摸才發現滿身滾燙，像剛出爐的一塊紅鐵。手臂上突然多了一片片淡紅色斑點，眼睛只要朝著光的方向一轉，就已經覺得天旋地轉。
此刻的張恩東彷如落入幻境之中，外頭的世界在不知不覺間偷偷轉變，變得陌生。踏出的每一步都像踩在柔軟的啫喱果凍上面，變得全無實感。如果要說這是夢境，身上的刺痛卻又完全否定了這一個講法。腦中迷迷糊糊的就只想要往樹林陰影裡面鑽去，只因外頭躲在黑雲後面的幾線陽光，讓他莫名其妙的滿腔焦慮恐懼。
逆著光線朝著樹叢裡面鑽進去，林間有甚麼體型細小的動物踏著腳步跳竄開去，然後靜靜躲在樹枝後面觀察著自己。張恩東只覺頭腦發燙，眼中看出去盡是扭曲的白茫茫一片，要穩住腳步就已經十分艱難。此刻只想要對誰開口大叫救命，渴望鑽進人群裡面去呼吸人的氣息，那彷彿會令他的心感到片刻安寧。
山下穩約傳來人聲，張恩東跌跌撞撞的就往那方向過去。手拉著林間的樹幹穩住身子，木頭卻像豆腐一樣變軟然後在掌中碎散。身上只穿著一件背心底衫和四角內褲，上面灑著點點血漬。
再往下走了一段，突然就聽見一下警笛聲在遠方響起。
「嗚！~~~~~~~~~~~~~~~~~~~~~~~~~~~~~~」
那警號一下讓他頭腦清醒過來。對了！剛才那輛停在路中心的衝鋒車去了那裡？那會是來抓我的吧？還有那槍聲！黑暗中的火光……然後……
想著，張恩東不自覺的就往喉頭上摸去，只覺頸上凹下一個坑洞像個小火山口一樣。
然後就突然想起了Amber。難道說她已經被警察抓去了？情急下想要摸出電話去找她，才記起電話收在褲子裡頭。如今正穿在她身上。
想到Amber，張恩東開始焦急起來，在樹叢之間穿插加快腳步往山下逃去。究竟剛才發生了甚麼事？在我暈倒以前的記憶去了那裡？人呢？Amber去了那裡？怎麼身邊的人總是無聲無息的，在我一覺醒來以後全都消失不見了。
張恩東想到這裡就已經想要哭出來，那孤獨感正在默默擴展想要把他拉扯吞噬進去，讓他一次又一次一個人落入黑暗裡面。
越過一大片樹叢以後，最後來到山腳的燒烤場。只要沿著小路走多十分鐘路程就可以到達山下。
正要從樹林裡面鑽出向著小路方向走去的時候，突然見到兩隊軍裝警察拖著幾頭警犬在外頭燒烤場經過，一直沿著單程車路向山上走去。同時聽見山下嘈雜人聲，有擴音器在雨中吼叫。
再回頭才發現自己躲著的樹叢對面不遠處，同樣有人影閃動，再看清楚發現全是警察。
如今整個山頭都是披著雨褸的警察，然後就已經聽見直升機在上空越過的聲音。
張恩東心一下緊縮，這要怎麼辦？心想剛才實在好險，只要自己下來的時間再早半分，就一定會跟他們踫過正著。
躡手躡腳的不發出一點聲音，回身向著林中鑽進去，從樹梢枝葉間就見到下方停車空地正泊著十幾輛警車，黑壓壓的站滿了警察，空地後面的出口處有一輛旅遊巴堵住路口。
正想要探身再看清楚，握在手中的樹幹突然一下斷掉，腳底一滑就踢得沙石就紛紛向著山坡下面滾去。
不好！張恩東心裡暗叫，這一來會讓下面的人發現。
卻在同一時間，身後突然傳來「殊……」一聲。
張恩東嚇了一跳，回身竟發現身後樹叢裡面躲著有人。
若果不是這人發出聲音，張恩東跟本就不會為意到他的存在。這人身上披著一件由樹葉織成的披風，頭上戴著一個像雀巢的物體，臉上塗滿泥漿，像變色龍一樣隱身在樹叢裡面。
正當張恩東不懂如何反應的時候，這人轉著一雙眼珠，壓低聲線在跟他說︰「你估係嚟捉我？定捉你吖喇？」
「咁大陣仗，睇嚟都係捉你……」那人說著抓了抓頭殼。
這時候，樹林的另一頭響起了人聲，看來搜索隊轉見間就會向著這邊過來。
「冇時間喇！一路行一路講啦！」說著這人就從樹叢裡面彈起身。
張恩東這時才看見眼前的人是個流浪漢。這人身材高大，身上背著一大串背心膠袋，裡頭塞滿了東西。一把長髮糾結盤在腦袋，身上傳出一陣濃重霉臭味。赤著腳，腳甲都藏著泥。
流浪漢說著就一手拉著張恩東向著燒烤場的方向走去。張恩東頭腦仍舊虛虛浮浮的，還未來得及反應，已經被他拉著離開了樹林。
雨仍舊下著，陽光穿過雲層間歇性的照落，張恩東只覺一陣暈眩，再走幾步就已經支持不住仆倒地上。
流浪漢「嘩」一聲放手，搓著手口中「雪雪」有聲，一面抱怨說︰「嘩！乜你個身咁熱？」
說著就彎低身去察看張恩東，發現他滿身長滿紅斑，立時瞪著眼退後了幾步。只見張恩東躺在地上完全不動，於是又按捺不住好奇，躡著腳步回來跟他說︰「喂……哥哥仔……你冇嘢吖嘛？」
只見張恩東皺著眉，唇色轉眼發白，虛弱的跟他說︰「…水……」
流浪漢聽見又再次雙眼一瞪，側著頭想了半晌，回頭看看四周不見有人。於是從身上膠袋裡翻出一個蒸餾水樽，就往他嘴唇灌過去。
「嗱嗱聲飲完好走喇！班賊轉頭又上嚟架喇……」流浪漢一面盯著山下的方向說。
「點呀？好啲未呀？好啲就出發喇！」
只見張恩東喝了點水以後，精神好像回復了一點，但身上的高熱仍舊不退。流浪漢只好拉著他起身，扶著他一拐一拐的穿過燒烤場。
越過燒烤場以後，又再次進入了另一片樹林，這時候正好有另一隊搜索隊上山，流浪漢心裡高呼好彩。
二個人靠著在林間左穿右插，流浪漢的腳程好快，彷彿合上眼也能摸出路的大概。張恩東幾次跟不上，倚著腳幹喘著大氣。就這一耽誤，身後的狗吠聲又愈來愈近。
「快啲啦！哩邊呀！」
張恩東迷糊間抬頭，只見流浪漢站在一座石山前面，身子一閃就已經消失不見。正心感奇怪，身後的人聲已經逐步接近，只好提起精神向著他趕過去。
這石山由幾塊巨石堆疊而成，大概有兩個人左右高，表面長滿青苔，靠在山邊完全融入了背景裡面。正當張恩東來到石山前面的時候，青苔後面突然伸出一隻手，一下把他拉進去。
原來石山裡面就是流浪漢的巢穴，洞口用樹枝織成一道門，上面插滿碎葉。在外面看起來，跟本難以察覺有這麼一個地方存在。
流浪漢伸出食指放到唇邊示意他別作聲，轉頭就從枝葉間監察在外面的情況。只見一隊搜索隊正好越過眼前穿過樹林遠去。
「屌你老母！一朝早起身成個山頭都係警察……」
流浪漢待搜索隊離開後說，然後上下打量了張恩東一會，轉頭又說︰「唔駛審，個幾個差佬梗係你殺架啦！」
張恩東不明白他在說甚麼，只覺他行事古古怪怪，大概精神有多少問題，也不打算向他說明了，就想要起身離開。
流浪漢卻手快一下把他拉住。
「你去邊呀？」
「我要去搵我朋友……我要打電話畀佢地……」張恩東感到胸口一陣惡心，想吐又吐不出。困在這巢穴裡面近距離聞著流浪漢身上的臭味，每一次呼吸都像刺針扎在腦袋神經上面。此刻他只想要盡快找到Amber，還有肥寶。
「你想打電話啫吓話……」流浪漢說著，就在肩上一串背心膠袋裡頭左翻右翻，最終摸出一塊灰色塑膠握在手中。
「用你對鞋嚟交換……」只見他手中握著一部3310，然後眼光落在張恩東腳上的一雙皮鞋上。
張恩東也不作他想，立即把鞋脫下來，然後一手把電話搶過。那塑膠握在手中有種令人懷念的感覺。按下開關，螢幕上就出現手拉手的圖案。
「一分鐘好喇！咪講咁耐，電話費貴……」流浪漢說著，邊把皮鞋量在自己腳板上。
按下Amber的電話，響了良久，卻一直沒人接聽。每一下響聲都在加重他心裡面的不安。
電話沒人接聽，Amber到底去了那裡？難道說真的被警察捉走了？那為甚麼就只有我一個人在樹林中醒來？
「夠鐘！攞返嚟！」流浪漢說著就撲過來。
「等陣！打多一個！打多一個！幫幫手……」張恩東也不等他回應，就已經飛快在鍵盤上按下撥號。
此刻他正在給自己打電話，因為他的電話正放在保安服後褲袋裡，如今大概就在Amber身上。
不到幾秒，電話已經接通，對面傳來一把女聲說︰「…喂？」
「Amber！係我！！你而家係邊度？我而家仲係山上面……你係邊？我嚟搵你？……」
只見對面一下沉默，然後帶著疑問的說︰「張恩東！？」
「……你係邊個！？」張恩東此刻才認出電話對面的並不是Amber。
不是Amber？那又會是誰？
正當張恩東握著電話的手在猶豫，一把聲音就連珠炮發的爆發開來。
「你地去咗邊呀！？嚇死我呀！我同你講我啱啱就想報警，真係架！你打嚟之前前一秒我已經準備報警……」
「保安室亂七八糟咁，嚇死我呀知唔知？又唔見晒你地兩個……」
「我以為你地畀人打劫啦！睇落又唔似喎……我諗諗下都係唔好喇！報咗警先喇……」
張恩東聽著這人的說話方式，然後就終於知道電話對面的人是誰。
那人就是金魚。
這時候才記起，電話並不放是在褲袋裡面，而是被綁架上山之前遺漏在保安室裡。
「唔好報警！」張恩東聽見她如此說，也沒想得太清楚就衝口而出的說。
「嗯！？」
「呀魚！你聽我講！我而家係山上面……」
「山上面！？做咩你地會係山上面……發生咩事……」
「你唔好問住……你聽我講先……」張恩東說到這裡，話已經啃在喉嚨。聽見金魚熟悉的聲音讓他的心一下安定下來。
「阿魚……你可唔可以幫我？我邊個都搵唔到……而家全世界就得返你可以救我……」張恩東說著聲線已在啃咽。
「……你……你唔好咁先啦……你係邊呀？……你想我點幫你呀？」
「帶我走……我唔想再留係哩度……」
「同埋……可唔可以帶一套衫畀我換……」張恩東說著就不自覺抱著自己肩膀說。
「唉……」此時流浪漢聽見他的說話嘆了一口大氣。然後一面搖頭一面自言自語的說︰「佢嚟到咪又係接唔到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