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認是趙可琳本人後,信傑倒是有點尷尬。他很想上前搭話,但想到了後續。可能只是聊個兩三句就陷入沉默,那怎麼辦?

說實話,信傑確實沒有在夜場與少南以外的人對話的經驗。每一次「搵食」時間他都是獨自一人,沒去主動認識別人,也沒有別人主動認識自己,直到離開都是一個人。

這也歸咎於他個性較為內向,又害羞,對話技巧又差。也試過一、兩次確實是有女性來搭話,但都是一句起兩句止,加上信傑的外表外型都不怎麼突出,有種隱形人的感覺。

此刻就如同要搭訕個陌生女性一樣,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和延續彼此間的對話。信傑就這樣呆坐在原位五分鐘,時間長得連酒保都開始盯著他想:「呢條友埋完單又唔走,坐係度昅女,仲要死昅同一條女,咩料?」

不過事情總算有轉機,嗯……他媽的尷尬轉機。





有種說法是這樣的,說人其實有著念力。例如你總覺得電話會響,它下一分鐘就真的響。這是某個理論所說過的,就暫且不詳說。又例如你長時間看著一個人的時候,即使對方背著你,也會慢慢感到後方有人凝視著自己,就像信傑和琳琳此刻的狀況。

琳琳突然從坐位上轉臉過來,直接跟信傑四目交投。彼此在對方的表情上知道已經認出了對方,信傑尷尬癌立即是爆發出來,完全不知如何是好。只在急忙中,做出了極之老土的事。

信傑豎起了一根手指,指著琳琳,又指向上同時做著口型問道:「一個人?」

琳琳可愛的歪著頭好幾秒,才失笑起來慢慢點頭。這倒好,一個人……然後,信傑依舊是不知如何是好。

琳琳卻沒停息,招手向信傑示意叫他過去。信傑這下才沒那麼尷尬,幾個急步走到琳琳身邊,二人同時開口說:「咁啱呀?」





二人一愣,均是尷尬的笑著。信傑終於也像回個男人一次,主動開個話題問說:「一個人泥夜場搞咩?阿正呢,佢唔陪你?」

問完頓時後悔,總覺得一開口就問這問題好像不太禮貌。反正稍微想想也知道,既然一個人沒男朋友陪,一定是不開心,甚至是吵架了。這麼一問,反倒更像在傷口撒鹽。

琳琳拿起酒杯喝了口酒才回答:「冇啊,佢唔得閒。我又想飲酒,咪自己落泥飲。」

這麼一看她臉頰已經通紅,看似喝了很多,或是很久。醉意明顯得表現在臉上,信傑想了想,直接坐在她身邊笑說:「做咩想飲酒呀,講泥聽下。」

琳琳也是微笑著,她微笑時更是下意識閉著眼。此刻她身穿正裝白色裇衫,卷起了兩邊的衣袖更添性感,搭配她黑色及膝裙和黑色的高跟鞋,這身剛下班的形象加上她此時此刻的表情,可說是相當迷人。





她又是喝一大口酒,直接喝乾了酒杯才說:「你呢,你又做咩一個飲酒?」

信傑被這麼一問才下意識四處張望,沒找到少南的身影才回答:「唔係啊,同朋友飲緊。不過佢已經死左去溝女,我都準備走。」

呃,說完又立即後悔。這樣的話彷彿在暗示面前的她阻礙了自己回家一樣,信傑不禁罵了自己幾句奇差的說話技巧。果然,後果也如他所想。

琳琳聞言便坐直身子略為抱歉的說:「死喇,原來我阻住你。咁你走啦,我一個人OK架。」
信傑連忙擺手說:「唔係呢個意思啊,你冇阻我呀,真係冇。」

琳琳又是可愛的歪著頭,不過這次就沒說話了。發呆一般看著信傑,又看向酒杯,來回幾次。當她正想揮手叫酒保要酒時,信傑才問道:「仲叫酒?不如抖抖,然後番屋企啦?」

琳琳回頭一看,只見信傑一臉認真的看著她。話才剛說完,他已經拿出金錢,替她結帳。

「做咩呀你,做咩唔比我飲?」琳琳的聲量開始加大,更像喝醉了。





信傑輕輕拉起她的手,站起來拉著她說:「姑勿論你飲醉未,女仔人家都唔好飲咁多啦。」

琳琳倒是不回話,就這樣讓信傑拉著她離開了夜場。信傑也在步行間用手機聯絡了阿正,發了地址給他讓他來接走琳琳。二人就這樣走到大街上,靠著欄杆。

時間慢慢過去,可能幾十分鐘吧,琳琳突然問道:「你驚唔驚?」
「嗯?驚咩?」信傑被問得整個頭上都是問號。
「驚唔驚死?」

這個問題在普通人聽下,是沒甚麼特別。總有些性情中人喜歡突然問這種問題,然後大家好好的討論下哲學啊,人生啊等等的問題。不過放在他們之間,信傑立即就聽明白。

信傑沉思了一會才說:「好驚,每一次都驚。」
「咁……點算?」琳琳已經側身靠著欄杆,直視著信傑。

信傑也看了她一眼,稍微抬高頭望向漆黑的天空回答:「我唔知啊,睇住你哋一次又一次搏老命打生打死,最終又有人死。諗下諗下,總係會諗到,幾時輪到我死?話唔埋,下一秒就有怪物係我身邊,隨手一拍,我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但係……正正係因為見到大家都有出盡力去生存,去打鬥。或者,就係望住大家嘅出盡全力,漸漸我覺得,死,冇咁易嘅。就算真係死到臨頭,我撫心自問,我有盡全力生存過就得。或者我嘅死係一種犧牲,至少換泥大家活過一劫,咁樣諗一諗,就唔驚了。」

琳琳瞪大眼睛看著信傑,信傑這才發現她的眼睛是如此漂亮。也發覺到她沒帶那副膠框紅色眼鏡,而是帶了隱形眼鏡,這才讓他能看到她那雙大眼睛,迷人的大眼睛。加上她現在的裝扮,白色裇衫的鈕釦只扣到胸前,露出她的粉胸和約隱約現的胸圍。看得信傑視線一整個飄移起來,吞了好幾口口水讓自己冷靜下來。

與此同時,遠方傳來急急的跑步聲。二人張眼看去就看到表情急得要死的男生跑來,信傑一眼就認出了是阿正。那一向梳得整齊的黑髮因跑動弄得有點散亂,身穿黑色有點隨便的運動裝束不阻礙他跑步,所以僅僅幾秒他就跑到二人跟前。

「呼……嚇死我喇琳琳!」

他一手拉住琳琳,隨即摟著她這麼說著。

信傑又是尷尬了一會,阿正這才意識到有外人在。連忙點頭說:「唔該晒你呀信傑,幾錢呀,我比番你。」

信傑擺手說著:「唔洗喇,當我請琳琳飲酒啦。你快啲送佢番去,佢真係有啲醉。」

信傑的酒氣和醉意早在離開時散得一乾二淨,反而是琳琳直至剛剛還是滿臉通紅,一副酒醉未醒的樣子。





阿正用力點點頭說:「咁多謝你,亦唔該晒你。下次請你食飯!」

話畢他便揚手截了的士,與琳琳上車疾馳而去。信傑也轉身,踏上回家的道路,慢慢想回自己剛剛說的話。那堆話確實是一時三刻想出來的話語,卻是點醒了自己,解決了自己胡思亂想的根源。

對,每個人都怕死。但經歷過煉獄以後,也不是說不怕死了。只是說,死只要死得有價值,不是還挺值得的嗎?至少自己的犧牲,能換取他人的存活,這就已經足夠了。

信傑想完就輕鬆的笑著,踏著大步回了家去。

……

「五分鐘後將進入煉獄,請準備好所有。如在進入期間被現實世界的人發現,死亡。如帶同現實世界的生命體一同前往,兩者均死亡。」主人的聲音在腦海裡響起。

時間已經過去了七天,除了第二天信傑與少南吃了頓飯,又巧遇到琳琳後。之後的時間都是上班,光是每天搬貨運貨都勞力工作都讓信傑下班就只能睡覺了,所以根本沒有再做其他活動,今次也沒有約見煉獄的人們,好像大家都各有事忙。





信傑如像上一次,靜靜的躺在床上。

「十秒後進入。」

情況一模一樣,信傑下意識般似的下床,踏出那本該關上了的門,下一瞬間就出現在武器房,看到了他的夥伴們。

幾個眼神交流後,武器房內響起了主人的聲音。

「十五分鐘後,將傳送到鐘樓十字街。請作好最後的準備。」

聲音淡去,最資深的三人表情都是詭異得很。文哥和阿正一臉表情複雜,似苦笑又像傷感,看來有不好的回憶。琳琳則是無奈得很,終於幾秒後也是苦笑著,單手按在額上說:「咩意思,再次悼念?」

文哥搖搖頭說:「琳琳……唔好咁啦。」
琳琳自顧自的走向嘅搜尋櫃前才說:「學你話齋,人都死左啦。我冇咩特別意思,只係……有啲無奈。」

阿正也苦笑不說話,跟上琳琳在第二排的櫃前搜索著自己的武器。文哥終於是低下頭一會,這才轉身看向其餘人。

無一說話,又是阿恩打破僵局問:「係時候啦下話?日龍都已經死左,今次呢個鐘樓十字街……明顯發生過啲咩,會唔會打算講下之前發生過咩事?」

其他人都不禁點點頭同意著,文哥這才抬起頭來,雙目無神的回想著些甚麼。接近一分鐘後他才說:「好……時間有限,咁我就長話短說啦。」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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