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凌鳥] 駕的士時,我遇上一個女子: 第四十六章(大結局)
幾百個紫色和白色汽球在我頭頂上,它們梅花間竹地形成了一個心字,我身穿敏兒為我選擇的新郎禮服,對著麥克風咳嗽了一聲,清乾淨了喉嚨,順帶示意眾人安靜,面對一眾親戚好友,把不知何時準備好的講稿緩緩讀出:
「各位親戚,各位朋友,你們好,今天是小弟結婚的大日子,如果還有人未給人情的話請去那邊…呵,只是有點緊張開個玩笑。說回正題,我和敏兒已經認識二十五年,還是未有意識時已經在肚中交流,這事便要謝謝我爸爸媽媽和外父外母,不是他們的話,今天站在台中的新郎不一定是我呢…這二十五年來,我們經歷了很多很多,多得不能盡錄,但感情仍然是有增無減,彼此亦非常忠誠,這事也要謝謝我的中學朋友們,謝謝他們質素太差讓敏兒毫無選擇地揀了我,但阿水今天的缺席也讓我有點遺憾…但不管怎樣,張敏兒三個字一早已經刻在我的心上,我想像不到沒有她的生活是怎樣,亦不敢想像…各位,最後的一句:『我結婚了!』,多謝。」
隨著響亮的歡呼聲和連密的拍掌聲,我呼出一口大氣,對著旁邊的敏兒,把麥克風遞給了她。
敏兒今天非常美麗,約一百六十公分的她穿上了一對銀色的一吋半高跟鞋,讓我變得只高她半個頭,不過高跟鞋的確能把女性味道顯露得淋漓盡致,她那有點胖的腿在今天也看來十分修長,讓本來不太適合她穿的白色連身裙也顯得非常合身,這當然是因為她沒有雄偉的身材也去婚紗店改了幾遍的效果,不過她今天的化妝挺是不錯,不像她平日似是胡亂把化妝品塗在臉上的效果,淡淡的銀色眼影讓她更顯得動人,長長的眼睫毛連著閃粉一眨一眨的讓我不禁老是凝視著她,而化妝品最厲害的便是把她的包包臉暫時掩蓋,看著這個美艷動人的張敏兒,我突然覺得自己很幸福。
敏兒說了許多話,足足說了十五分鍾,我也不能把所有說話記住,而我一直看著她,她緊緊牽著我的手,說到情深之處更流下眼淚,我小心翼翼地抹去在她眼眶的淚水,對她溫柔地笑,終於在最後她忍不住崩潰了,我立刻緊抱著她,再示意那個打著呵久的MC來個完結,穿著黑白色西裝的文超見狀手忙腳亂地跑上台,然後跟所有來賓說:「開飯喇!」
我扶著穿著高跟鞋的敏兒下台,外父和外母也一臉感動,外母更是帶著紅腫的雙眼走了過來跟敏兒細細耳語,然後幾個伴娘伴著敏兒走回化妝間補妝和換衣服,我則走回席上,父親和母親也非常感動。
幻燈片不斷播放著我和敏兒由小至大的照片,真的讓人非常懷念,由出生的嬰兒,傻瓜般的幼稚園,開始長大的小學生,漸漸成熟的中學生,到不同的階段,直至二十五年後的我們,所擁有的關係和感情是世界上沒有任何人能夠把它斬斷的。
嗯,這就是我們的婚禮,終於來到這天了,雖然今天一整天電視在大肆報導著政府總部疑似被恐怖份子襲擊,東西翼大樓以及政府總部全毀,姓梁的特首又不知所蹤,香港陷入一遍混亂,但還是無阻我們一早計劃好的婚禮。
這裡就似跟外面的情況,與世隔絕。
在我發呆途中,敏兒已經換了另一套晚裝,那是一襲海藍色的華麗長裙,加上閃閃發光的頭紗,看上去她便是神話傳說中的女神,那條裙....的確很漂亮。
敏兒展露最美的笑容繞著我的手,我也回敬她一個幸福的微笑。我們便開始來回不同的席位敬酒,不勝酒力的我很快便被肥貓和文超那兩個混球灌得昏昏眩眩,文超那傢伙還說要和我打一場架,不過幸好他有一個女伴把他拉走然後送回家...
在敏兒勉力的扶持下,我兩眼矇矓地看著她,耳邊仍然響起眾人的歡呼和喝采聲,敏兒溫柔體貼的輕唸,使我很快便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麼,在酒精發揮得醉醺醺下,這個完美的婚禮便劃上完美的句號了。
五年後。
青青草地揚起最清新的空氣,我嗅著這陣難得遠離都市煩囂的香氣,雙手交叉地抵著額頭,伏向一棵有點古老的榕樹上,涼爽的秋風刮向我的背部,十分舒服。
縱使今天是第一屆香港特首普選點票,再即場宣佈結果,基本上全香港市民都在現場或是把注意力集中在電視上,但我還是覺得,在這個所有人也緊張的關頭需要玩一點小遊戲放鬆。
雖然我心裡想著許多東西,但我還是計算好時間,大叫著:「五、四、三、二…」
當我數到一的時候,我猛然轉身,只見到草地上坐了幾個外籍人士在野餐,幾個小孩在大叫著玩著滑梯,遠處還有一個無人的小型足球場,我嘆了一口氣,以這個寬大的公園來捉迷藏,實在難倒平日只坐在的士上的我。
不過我非常熟悉我的目標,目標大概四歲,害怕漆黑的地方,更害怕遠離她的母親,還有喜歡吃草莓味道的雪糕和討厭昆蟲。
於是我集合這些資料,一個箭步便走去休憩的座位上,不懷好意地盯著一個女人。
那個女人穿著樸素的運動服,不施脂粉,有點包包的臉正在嘻嘻笑著,還算可愛,不過眼角邊有一兩條的笑紋暴露出她已經不是年少的年紀。
我在她旁邊來來回回檢查了幾次,找過了附近的草叢,有點陰沉的廁所,碰著運氣的看看垃圾桶,卻找不到目標的身影。
敏兒仍然嘻嘻地笑著,用眼神向我示意是鞦韆的那邊,我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拉高了衣袖,嘿嘿笑著走過去。
我走過去鞦韆的那邊,那邊有一個看來頗隱蔽的兒童隧道,我心下也不再猶疑,立刻探頭查看。
在我探頭一看的瞬間,便看到一個身影快速在對面的那一邊走出去。
我抽出頭顱,站直身子,一看卻見一個形跡可疑的男人快速跑著,我的眼睛沒有看錯,他手中還抱著一個小女孩,她是我的女兒小夏。
我心下大慌,什麼也不管地跑了過去,那男人不知為何抱著小夏仍然跑得飛快,一直欠缺運動的我跑了數十步已經開始氣喘連連,只好一邊跑一邊大叫:「我的女兒,救命!救命!!!」
他跑去公園比較偏僻的地方,有些人好奇地一看,得知我求救下,人人大聲喝停他,更甚者有幾個少年見義勇為地幫助我阻止他,但那男人吐罵了幾句國內方言,身手敏捷,避過少年的阻擋,跑得飛快。
眼看我和少年們快追不到他的時候,在他面前有一個瘦削的男人緩緩走過,就在男人跑過的瞬間,他似是飛快地伸出手臂,好像非常輕鬆一樣,那男人便突然在凌空打了個轉,然後重重地跌在地上。
而小夏則同時被拋在半空中,瘦削的男人卻淡然地用另一隻手接著她,小夏臉蛋紅紅腫腫的,淚水充滿臉孔,身子驚慌得顫抖著,我看見也心痛,急急跑過去,那男人向我一遞,我便順勢接了過來,急忙察看她有沒有什麼事。
看來小夏只是受驚過度,其他的少年們也幫我狠狠壓制著他,不讓他逃跑,附近的人們為他們報以掌聲,也立刻報了警,我不斷道謝,但卻已經見不到剛剛的瘦削男人。
我細聲安慰著小夏,雖然很在意那個奇奇怪怪的男子,但我還是輕輕抱著她,一個白衣警察很快便帶同隊員來到,我,少年們和觀眾們也各自下了口供,那個國內男子便被他們帶走。
我見危機以過,便打給敏兒,在敏兒的小聲安慰下,小夏的情緒很快便安穩下來,在她溫暖的臂彎下睡著。
果然,縱使幾年前人民起義後,國內的自由行香港人民決定取消,以前猖獗的水貨客或是綁匪或是任何犯罪人物都大幅減少,但看來還有害群之馬混在香港中,要想把瘀血完全清洗,看來需要更有耐性去迎接那一天的來臨。
突期如來的事破壞難得的家庭樂,敏兒也被這事害得有點頭暈,正想回家好好休息時,突然一個電話打來,是文超。
「豪哥!你在哪裡?快有結果了!!激爭得好激烈啊,肥貓剛剛還說要是今天他媽的弱小心靈捱得過去就請我們吃火煱!!」甫接聽,便聽到文超一口氣興奮地說著,而旁邊是非常吵的嘈雜聲,看似有許多人一起在叫囂,還聽響亮的喇叭聲。
我把電話稍稍遠離耳邊,便道:「不行啊,剛發生了點事,我現在送敏兒回家,之後再說吧。」
「什麼!?等會來嗎?那我和肥貓在老地方附近的火煱店等你了,還有阿珍和...一個想湊熱鬧的女人。幹!男人大丈夫,快給我睜開雙眼看結果!」快來快去的文超便這樣掛掉了線。
我無奈一笑,小心翼翼呵著敏兒和小夏上到車上,便駕著的士回家去。
甫到家中,貼心的敏兒知道我要跟久違的豬朋狗友會面,便拿出我的銀包道:「今天不要玩太夜啊,小夏會生氣的。」
我如接過皇太后的懿旨,高興道:「遵命。」
在敏兒的幾聲叮嚀下,我便回到車上,剛想打開車門,便聽到周旁的樓宇或是店鋪都傳來陣陣的歡呼聲,看來香港特首的最終結果,經過多輪選舉,終於誕生了。
不過我不太在意是誰,因為現在的特首,都是由人民一人一票所選出,沒有以往的小圈子選舉,特首是誰也好,他也是名副其實的人民代表。
我進入車廂內,連忙打給文超,剛接通便聽到文超大叫:「嗚呀!──────────我偶像成功了啊!!!!哈哈哈哈哈哈!!!」
我瞬間掛掉了線,踩開油門,便向足球場附近唯一一間火煱店出發。
火煱店裡,人聲鼎沸,人人飯菜話題也是圍繞著香港特首、民主、自由等等民生話題,我沒有什麼興趣,不知為何我總是很抗拒那些滿口自由民主,為國為民,仁義道德的人。
文超和肥貓很早便來到了,他們正開始滾著肥牛,而坐在肥貓旁邊的是變得更漂亮的阿珍,而文超旁邊的則是個我不認識的一個女子,她打扮新潮,染著金髮,看來和文超頗為匹配,她們正為眾人洗著碗筷。
這些傢伙前生沒有吃過肥牛嗎?碗筷還未洗便爭著吃,會不會太過份了啊...
我也不認輸,想著表演徒手滾肥牛,卻不小心碰到滾熱的爐邊而痛得幾乎流出淚水,他們個個捧腹大笑,接下來的話題都是回憶中學的誰有著什麼糗事,哪個誰和誰在做什麼工作,他和她竟然結婚了...呵,大家都在成長,但我們卻沒變啊。
快樂的時光的確過得特別快,爛醉的文超和肥貓各自被自己的女朋友或妻兒「抬」回家,而我則要駕車所以沒有喝酒,看看手錶,糟糕!原來已經凌晨一時多了,一定被皇太后鬧死...
我焦急地跑去停車場,快速地坐進的士,踩著油門,去到某個街口覺得身子在發熱流汗,看來剛剛運動太激烈了,於是開大了冷氣,順手脫掉外套,但不小心弄跌了錢包,正俯身拾回,卻突然發現的士副駕駛座位底下有根條狀物,看來是一根口紅。
有時候坐的士的客人會遺留東西也不是奇怪,我趁著還是紅燈,便伸手拿起來,那是一根款式看來有點舊,沒有什特別的口紅,不過,不知為何我有點熟悉感,好奇心驅使下我便一扭。
或許口紅已經過期,或許是受到損壞,只見我輕輕一扭,內裡整根口紅便飛了出來,還掉了一團只有指甲大小的紙條。
我好奇地攤開著它,只見皺得厲害的紙條上寫著極小的字,墨水還因為過得太久而有點甩色,但我還是可以清楚地讀出來:「花...小...雨...」
啪...噠...啪...噠...
突然窗外冒起雨來,拍打著車身,似乎還有越下越下大的趨勢,但我沒有在意,只在乎手中的紙條。
花小雨....很熟悉....下大雨....花小雨.......下大雨.......花小雨........很熟悉....
「呠──────!」原來不知不覺已經綠燈,後方的車子似乎沒有什麼耐性,我連忙把紙條和口紅放在懷中,剛剛湧起的思緒已經被打散,算了,可能只是一個以前認識的老朋友吧。
雨還是繼續下,的士還是繼續駕駛,但她,我始終沒有記住。
-全文完-
後來 - 張敬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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