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前,大概就在某個被夢魘操控的夜晚,我掙扎著醒來。
不能再睡著。要是擺脫不了睡意繼續沉眠,那個夢就會延續。
那我就只能眼睜睜看著當年的自己再次犯下錯誤。
 
在夢裡,我沒法告訴過去的自己,所做的事是錯的。
異想天開地,我翻開書桌,拿起紙筆,在信件抬頭處,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        *          *
 
  窗外刺骨的寒風,吹得手腕慄慄發抖。




  一個人獨坐窗前的感覺好難受。但只有這裡,才能看到遠處的山嶺。
  好奇怪。明明自己在城堡內,卻有一種無處漂泊的感覺。
  比起複雜的我,妳所感到的東西一定更單純更直接吧。
  少年離開之後,一切都改變了。
  回過神來,雪地只剩下了一段足印。
  同樣的愕然,同樣的不解,同樣沒有結果的等待。
  永遠也無法拉住他的手,在星空下尋夢了。
  我疑惑,所有事都在少年消失的剎那,是不過都──逆轉得了無痕跡了呢。
  父親,兄長和妹妹,他們都沒變對吧?只是,三年前的我──也就是妳,已    
  經不在了。




  從窗外望出去,我的感覺很奇怪。
  彷彿閉起房門,和自己的影子對望,還不太寂寞。
  木然地搖著墨水漸缺的筆頭。
  至少那是自己選的吧?既然是自己的選擇,最少,我看起來不孤單。
  一個人感到寂寞不可怕,可怕的是在人群中感到寂寞。
  一個人不會孤單,掛念一個人才孤單。
  窗外的世界,熟悉得令人感到陌生。
                           Elvria . Zielin
*        *          *
 




我把剛寫好的信摺成紙飛機,乘著晚風,把它丟出窗外。
彷彿永遠不會掉落般的,它很快地,消失在我的視線。
說不定會發生什麼奇蹟,那封信會加速到超越光速,然後寄到三年前我的手上呢。
我托著腮,安慰著自己。
 
眼前潔白的雪海,讓腦海一陣昏眩。
幾天前自己睡不著時做的傻事徘徊在腦海。
 
為什麼會突然想起這事。
也許是這個雪覆蓋的城市,也有種孤獨的感覺?
又或許,是因為眼前的黑衣少年,有點像當天的男孩?
 
……不是管這個的時候吧,現在是任務中。
「我再問一次。你,有看見三個強盜走過嗎。」
 




不可能看不見。
正在下雪的街道上,有著清晰可見的三對腳印。
只是,說不定這個黑衣少年,是為他們斷後的同伙。
就這樣追擊的話,說不定身後會遭遇偷襲。
 
黑衣的少年睜著複雜的大眼睛。
驚訝,疑惑,不可置信的看著我。
那道目光,像是訴說著往事。
 
嚓的一聲,腰間佩劍出鞘。
「不想答的話,那請讓開。」
抑制不住心中的衝動。
不知道為什麼,看見了這人,心就冷靜不下來。
 
劍尖微微抖震。




我雖然努力克制著手腕的震動,但終究沒法完全隱藏下去。
我退後一步,右手一挽,劍尖正對少年。
 
「妳……是……騎士艾薇亞‧賽林?」
少年卻彷如不覺,直勾勾的瞪著我,發出夢囈般的低語。
我不願直視他的面目。
實在太像某人了,心跳脈動無法止住。
因此,狂躁的內心,直接體現在自己無故拔劍的舉動上。
 
「不要再像個色狼一樣瞪著我,本小姐噁心!」
像是被我的大喝叫醒了,少年迷濛的雙眼重新聚焦。
 
「嗯,既然妳也知道自己噁心,為什麼不照照鏡才出門?妳知不知道這樣會嚇死多少人……」
 
不等他說完,長劍順勢刺下。




不料少年比先前的盜賊身手好上不少,他一翻身就躲過了。
 
「被說中了就打算滅口?真狠的女孩子啊。
啊,有件事不太確定,妳是女孩子嗎?」
之前的呆滯表情像是裝出來騙我似的,他不住口的嘲弄。
 
「…因為你,跑掉了三個逃犯。那捉你去抵數好了!」
劍隨聲落。
以一個合理理由說服自己狠狠揍這傢伙一頓。
少年像是早知道我會沉不住氣動手般的,輕描淡寫的躲過劍刃,伸手抽出他背上的利劍。
 
「果然跟傳聞一樣,是個光會胡鬧的笨騎士。」
「什麼傳聞啊!胡說!」
長劍揮著弧形,劈向少年的手腕。
他垂直長劍,劍尖朝下,輕輕格開了我的一劍。




 
「城裡有個叫艾薇亞的笨蛋,光會闖禍,次次都要別人善後之類的。」
「你,你怎麼知道……不對,根本就沒這種事!」
從上下左右四方位捲起劍風。
少年連擋四劍,正欲反擊的一刻,
 
「──橫劍逐星」
那四劍只是誘餌。
我以雙手握緊劍柄,長劍高舉至頸際,蓄勢待發。
目光所視,只有敵人的脖子。
以一劍必殺的意志,像是斬首般的劈下。
 
「這,什麼…?!」
也許是下意識地手下留情了吧。
他擋下劍擊的雙手微微發抖。
差點握不穩劍的他接連後退兩步。
 
沒有給予喘息的空閒,在對方拔劍之後,我沒有再放水。
即使是受到了侮辱,騎士也不能對沒有武器的對象下手。
換句話說,只要敵人持有武器,就可以為所欲為,啊不對,全力以赴──
 
「不拔劍就好了嘛。如果不抵抗,對騎士無禮也不是什麼罪名……」
「妳不漂亮又愛闖禍是事實。把真相說出來,竟然被當作對妳無禮?」
 
……不再多言。
可惡,嘴巴不夠這傢伙滑溜。
 
雙劍的交擊聲愈來愈響。
少年的劍技以輕靈為主。
白虹般的劍影,舞著萬千軌跡向我刺來。
可是,這種程度可勝不了我。
 
在少年舞著劍花,尚未刺出的一瞬,右腳踏前。
腳後跟狠狠踏在少年沒穿鞋子的腳板上。
 
「踩,踩腳趾?!妳真的是騎士嗎──?!」
他痛得大叫起來。
「誰知道你的腳那麼短!不服氣就踩回來啊!」
 
「無,無恥!有種就給我脫掉靴子…」
 
乘他滿口廢話的同時,左肘重重一撞,猛擊他的小腹。
痛得軟倒的少年硬是強撐著,一個翻滾躲開接著的一腳。
虧他還握得穩長劍呢。
 
少年抓起地上雪團向我一拋,意圖干擾視線。
不過,結果卻是被我的劍背像拍皮球一樣,一下拍回自己的臉上。
 
少年快步後退,右手執劍亂揮護身的同時,揉起被雪蓋住的眼睛。
乘著對方無法準確反擊的機會,一記記快劍接連襲向立足不穩的少年。
雙劍交擊之聲由叮叮聲逐漸變成了噹噹連響。
終於擦去雪團的少年這才發現,自己已經被逼到牆角。
 
「星臨九霄──!」
乘他稍一吃驚的瞬間,勢如流星般的長劍重重劈落。
他認為還能像上一次一樣擋下,所以雙手執劍橫架在胸前。
 
鏗的一聲大響,他用以格擋的長劍僅只剩下了一個劍柄。
碎裂的劍刃像雪花一樣飛舞在虛空。
 
單手抓著少年的衣領一甩,把他摔到牆邊。
劍尖指著意圖逃脫的他。
 
「好了。那些人逃到哪了?」
「關,關我什麼事啊!」
少年無辜的眼神射來。
像是小貓向人類乞憐似的。
 
……如果不是先前他出言不遜,說不定我會就這樣放過他。
 
「是不是要這柄劍上染上你的血跡才肯說啊?」
「……我問妳一個問題。」
劍下的少年用手掩住額頭,一副受不了的樣子。
好像一點都不害怕似的。
 
「妳為什麼認為我是那三個人的同伙?明明我只是個路過的良好公民。」
「……既然不是,為什麼要妨礙我啊?」
「聽說是妳先出手……」
沒等少年說完話,我放下長劍,雙手抓住他的肩膀,使勁上下搖晃。
 
「為什麼你不早點提醒我啊啊啊啊!」
他像是想要回答,可是晃動太劇烈,他多次咬到舌頭。
發泄過後,我把他重重摔在地上。
呼,總算是稍微消氣了。
 
「妳,妳這笨女人……把自己的錯完全怪到我頭上……」
臉上微微一紅。
我今天是怎麼了,居然對一個初見面的人露出了本性。
 
「……什麼啊。最多,給你道個歉就是了。」
「真沒誠意。妳啊,真的是女生嗎?又醜又笨,還要一點氣質也沒有!」
 
……右腳輕輕一翻,踢中了貧嘴貧舌的少年。
 
「腦羞成怒了嗎?妳連當男人也嫌太粗魯了,我如果是妳,早就死掉算了……」
迅速的在少年的臉上留下鞋印。
「妳,妳還專踩臉!分明是嫉妒我,要臉蛋沒臉蛋,要氣質沒氣質的臭丫頭……」
 
忍不住把已經收回的長劍指在少年面前威嚇。
 
「你……你,以為跟強盜沒關連就沒事了嗎?你啊,對騎士動武不說,光是這種無禮的態度,已經可以抓起來了!」
 
「哼,想濫用私刑,嫉妒我嗎?臉難看就算了,心胸還要那麼狹窄!」
少年說罷,忽然看了看我的胸口,隨後臉紅耳赤地別過臉。
 
「現在是家畜繁殖期嗎?怎麼有隻野貓在發情啊?」
不知為什麼,這次反而沒有動怒。
 
「發情也不是對閣下發的吧?撒泡尿照照自己的蠢樣,就是路邊哪隻流浪狗看到妳都會調頭跑掉啦!」
 
……唔。
為什麼,聽到這話會有點不高興。
不不不對!現在不是介意這種話的時候…
 
「再,再說就把你的臉一劍添個花紋!」
一直不肯屈服的少年舉起雙手。
 
「投降,投降。千萬不要毀我的容,我可還不想超越妳成為地表上最醜的人類。」
……說真的,我有那麼醜嗎。
 
「我說啊,妳能縮腳了沒?被醜女這樣踩著,好倒楣啊。」
少年開始對我踩在他身上的腳抱怨。
 
「本小姐的靴子沾上了發情流浪貓的口水才是倒楣!」
「妳哪隻眼睛看見我在發情了,花癡女!」
「花花花癡什麼的,關我什麼事!」
「閣下不就是在對我發花癡嗎?省省吧,我跟妳沒可能的,妳放手──不,縮腳吧,妳這樣死纏爛打我也不會喜歡妳的。
你這醜八怪搭上天下第一美少年,就算我能接受,旁人也會嫉妒是吧?」
不知怎的,臉上漸漸的滑下水滴。
 
「嗚…就算沒人要也不屑你這個小氣鬼!」
語調也不自覺的加上哭腔。
明,明明是流氓的貧嘴貧舌……!
為什麼要配上那張和那個男孩很像的臉啊!
讓我覺得像是被記憶中的那個人拒絕的感覺。
 
「我可是在做好心。哪天沒人要了記得找我,可以考慮收妳當侍女…」
「侍,侍女什麼的又不是一定要找你!」
唉的一聲,少年冷冷的嘆了口氣。
 
「先別對號入座,還有,以閣下的外表,除了我,恐怕沒有人能忍耐。」
「那,那你既然嫌棄就別收了啊!」
 
「不要現在就用侍女身份和主人埋怨行不行?我都沒確定收容妳。不過大概也只有我不在意女性的容貌美醜了──反正都比我差。」
 
縮回踏在少年胸口的右腳,正想再踢踢他那愛說廢話的嘴巴時,
他一瞬間收回了嘻皮笑臉的表情,翻滾向後,我的一腳也隨即落空。
 
「你……?!」
迅速讓自己回到戰鬥狀態。
可惜遲了一步,
 
「──闍噬」
少年已經低聲誦讀出咒文。
他閃著漆黑光芒的手向地上重重一按。
 
雪白的雪地以我倆為中心,染成黑色的雪海。
太大意了。
以為他失去了劍就沒有戰鬥力,果然我的實戰經驗還不足。
 
「聖言──此身,為遙光護佑」
比他慢了一步。
用作防禦的咒文,沒法在敵人攻擊前保護全身。
地上的黑雪化成魔燄,從地面捲起。
那麼──
 
長劍出鞘,在魔燄罩住身體之前,以乾淨利落的十字斬切裂敵人的魔力。
魔燄重新變成黑雪,遮擋住了視線。
心知不是追擊的時候,我退後了一步。
 
「……?!」
後背撞到柔軟的東西。
是人的身體。
執劍的手,從腋下被身後的敵人的手臂緊緊鎖住。
 
敵人的左手握著一柄小刀,橫架在我的頸側。
比起右手被鎖,長劍劈不到身後的我,手持小刀的敵人在近身戰中,有著絕對優勢。
左手也許能重重一肘撞向他,但那時小刀也會割穿我的喉嚨。
 
「你……」
「給妳個教訓。對敵人大意,多少條命都不夠賠。」
少年冷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他收回小刀,放脫了我的手。
我急忙轉身,但,看見的只有他急速奔逃的背影。
 
*        *          *
 
那時候。
雖然驚訝,但沒有一絲恐懼。
像是確信他一定不會殺掉我。
 
「嘖…那臭小鬼,下次逮到了他一定要在他的臉上劃上十多條疤痕!」
 
生著悶氣,走在大街上。
雖然知道他沒有多少惡意,但還是不爽。
 
「……為什麼一個男孩會自稱比我漂亮啊──!」
只因被那混蛋侮辱了作為女孩子的尊嚴。
 
「艾,艾薇亞!」
盛怒之下,沒注意到某人的手搭到了自己肩上。
 
「是誰啦!……哎?是伊琳諾?」
身後的多年同窗嚇得瞬間連退三步。
……我在她心中形象,相信已經被完全破壞了。
 
「艾,艾薇亞妳臉色好可怕…」
伊琳諾怯生生的詢問。她的樣子,有種黑幫老大前要求結帳的女服務員的感覺。
 
忽然留意到,少女的裝扮,和平時看慣的白袍不同──
「……這套輕裝…妳該不會是來找我的吧?!」
 
「當,當然了…一個人去迎擊那群強盜已經夠令人擔心了,還要那麼久沒回來……」
……倒是妳遇上那伙強盜怎麼辦啊!
差點就大聲叫出來了──但是看少女一臉快要啜泣的模樣,實在不忍斥責。
 
「…妳可以先叫老師派人來找啊。」
伸指輕彈她的額頭。
 
「叫,叫過了…但是卡羅琳小姐頭也沒回的說沒關係…」
 
「…老師的作風是這樣的啦。下次耐心等著就可以了!」
「…又是這樣。每一次,都要我置身事外。」
 
哎?
伊琳諾的嘴唇,嘟嚷起來。
 
「…該不會,妳在生氣吧?」
伊琳諾沒有回答,只是微微鼓腮。
 
 
 
名為伊琳諾的少女,原本是個孤兒。
她極少跟不熟悉的人主動談話,是個怕生的孩子。
 
當初與她結識,是從頑皮同學的手中保護她。
她過世的父母,似乎從前是魔法師。
有著上代的天賦,一意投身魔學院的她,被其他學生欺負。
 
雖然在這個國家裡,學習魔法是合法且受政府資助的,可是守舊派們根深柢固的信仰,依舊禍延到下一代的關係。
在學校裡,伊琳諾並不怎麼受人待見。
不但同學們開口閉口叫她魔女,連老師都有時會恥於承認她是學校一份子。
 
直到某次,幾個男生們拿走她的實驗工具並棄置各地。
看著她不發一言,默默撿拾器材的樣子,我怒斥欺負她的人們,並用拳頭解決了問題。
 
於是連我在學校的名聲也怪怪的。
不過,要是這能換來一個好朋友,這也不壞。
 
大概是羨慕我擁有敢於出頭的意志和能力,她時常想要看我執行騎士職責的模樣。
魔學院所教導她的,大半不是用於戰鬥,但她依然獨自研究著一定的攻擊性魔法,哪怕這在她的課程中不能增添任何學分。
她應該是認為自己有能力配合我行動了吧,最近,常常要求近距離接觸我的任務。
 
唉。實際上,她的魔法也許很不錯,可是體能卻跟一般少女沒多大分別。
這樣在戰鬥中肯定會脫力昏倒,然後我又得花心思照顧她。
別說取勝了,這樣兒戲的行為必定導致雙雙送命。
 
看著她自信的模樣,我實在不好意思說出真相,只是一次次婉拒她的請求。
 
*        *          *
 
「啊哈哈──別自卑嘛,妳還是挺漂亮的啊,嘻嘻…」
「“嘻嘻”是多餘的!」
為了哄回生氣中的伊琳諾,我忍著屈辱感,把少年譏刺我的話覆述一次。
她聽得幾句就笑得停不下來。
 
後來查問得知,原來在我追擊強盜的時候,她已經到過當地城鎮,並協助市民處理了強盜的屍體。
本以為看見真人屍骨的她會放棄追隨我的意圖,可是似乎沒效。
 
「為什麼要怕?魔學院裡啊,天天都有笨學生錯誤使用魔法燒焦自己。比起他們的模樣,那群人的屍體根本連可怕也說不上。」
……難怪即使有政府資助,自願進入魔學院的人依然那麼少。
 
「比起擔心我,妳更該擔心卡羅琳小姐啊。一聲不響就消失了一整天,我打賭她一定很擔心。」
老師在擔心?
「怎麼可能。老師對我的態度一向隨隨便便的。」
「這可難說了──要打個賭嗎?要是妳輸了,以後妳有什麼危險行動都得帶我去。」
伊琳諾自信地微笑,好像勝卷在握的樣子。
 
「……這得先證明妳不會遇到危險。那,要是妳輸了呢?」
 
「就幫妳想怎麼哄回卡羅琳小姐。」
……這不是輸贏她都沒損失嗎。
如果老師不擔心,那根本不需要她幫我想辦法哄回老師。
 
不久,走到王宮。
由於我已經是熟面孔的關係,門衛對我倆點了點頭,直接放行。
老師現在應該在書房處理文件。
我們走到書房門前,正要叩門。
 
「等等──先別開門。」
伊琳諾拉住了我的手腕。
少女指指窗戶,然後悄無聲息的偷窺。
 
「心不在焉呢。一個字寫完又塗,塗完又寫,還時常停筆走來走去,有幾張紙寫著寫著就捏成團丟掉。
我賭贏了喔,妳可不能反悔。」
 
……伊琳諾比以前細心多了呢。
另外,這種自說自話的打賭能算嗎?
 
對她回以苦笑,打開房門。
 
「老,老師…我回來了…」
老師一聲長嘆,深鎖的眉頭終於重新放鬆。
 
「辛苦了,伊琳諾已經跟我說了事情經過。」
她故作不在意,把遊疑的目光放回文件之上。
 
「呃……雖然搗毀了強盜的巢穴,可是有三個逃脫了。另外……另外……」
猶豫著要不要把少年的事情說出來。
他的身手,比那群業餘強盜好得太多。
而且也沒有敵意,可能真如他所說,就只是個路人。
可是畢竟此次行動最大的阻礙就是他。
 
「……怎麼了?有什麼不想說嗎?」
被老師看出來了。
想隱瞞也沒辦法了吧。
 
「嗯……中途,跟某個人打架,輸了。」
含糊不清地說道。
為什麼會跟他打架呢,回想起來,根本就沒有理由,沒頭沒尾的。
 
「…輸了?有受傷嗎?」
老師抬起頭,仔細查看我身上有沒有傷勢。
那個關切的眼神,連我都能看出,她先前是假裝不在意我。
 
「沒有。是個很奇怪的少年,雖然劍術不及我,但似乎熟於實戰。
不是強盜。對別人也沒有惡意,感覺,像是鬧著玩玩的。」
我順便把戰鬥過程告訴老師。
中途鬥嘴就略去不說,只說制服了他之後鬆懈了,被他掙脫。
老師皺了皺眉。
 
「懂得使用闍魔法,劍術有一定水平,單純就跟妳玩玩?拿著武器跟一個現任騎士鬧著玩?」
呃,要不要跟老師說,其實是我主動找蹅的呢?
 
「算了。既然無意傷害妳,那就當不打不相識,交個朋友吧。」
可是他都跑遠了耶。
 
「不過呢,這次的功勞也許還不夠受勳。不如,去做一件更有趣的事吧?」
老師露出狡黠的笑。
請不要用「有趣」來形容好嗎。
 
「是的,謹遵命令。」
我垂首行禮。
 
「最近,從賽法斯帝國裡來了一批商隊。雖然表面上只是一隊來交換特產的尋常商隊,可是,他們的行縱很詭異。專挑些偏僻的山路前行,故意避開大路上的關哨。」
曾經聽老師說,他們想要對王國不利。
這隊行縱反常的商隊,一定另有目的。
 
「然後,最近在王都抓到了一個行跡可疑的異國人跟本地黑幫──好像是芬納家的地頭蛇──秘密往來。在審問之後,發現原來是為那隊商隊引路的,所以他們才能繞過各地關哨接近王都。」
芬納家是王都裡一個勢力頗大的地下家族組織。
雖然沒確實證據,但最近發生的暴力事件背後,好像都有他們的影子。
 
「現在,那隊商隊就在王都附近的叢林裡緩緩行進。受到賽法斯王國的衛兵的保護,芬納家的人正在引導他們。
真是擔心啊。走在這麼荒僻的小路,被強盜襲擊可怎麼辦啊?」
老師嘴上說是擔心,可是依舊保持著狡黠的微笑。
 
似乎搞懂了老師想怎麼辦。
這隊商隊,一定不懷好意。可是畢竟不能以王國名義截下,不然會損害外交關係。
最好是恰巧強盜橫行,這隊商隊被劫,那麼別國最多是表示遺憾,不會怪到老師頭上。
可是,他們有衛兵保護,哪有強盜敢去攔截?
 
「在妳回來之前,已經有一群強盜上路了。他們現在應該快到森林了呢,妳要不要去看看熱鬧啊?」
老師微笑道。
終於明白了,原來是派人假裝強盜劫去貨物。
至於要求我過去,大概是為了讓我增加一點作戰經驗吧。
 
「妳的副手是蕾蒂雅。對了,如果可以,找一個本地人帶路。不過不可以找知名的騎士,不然會被看穿。」
蕾蒂雅是老師長期的助手。不過在王國裡完全沒有知名度,因為總是在幹一些見不了光的事情。
她年紀比我略微小一點,不過已經輔助老師幾年了。
 
雖然表面上我是主導她是副手,不過誰都知道實際上是全盤由她指揮。
 
「那麼,還有疑問嗎?」
「沒有任何疑問。騎士艾薇亞,必將不辱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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